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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新概念作文十年精选·男版-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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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我也由此而得知我爹的脚是由于长年外跑给哥哥看病才落下的。   

  〃畜生!这个畜生!他说你哥(爷爷老是〃你哥你哥〃的,倒让我怀疑他有意借我和哥哥的兄弟情谊来达到让我憎恨外公的目的)从一生下来就留不得。哼!他说得出来,也同样做得出来!〃那个银白色的烟头里一直火红着,没有暗下去,〃他早就计划着要杀(爷爷用了〃杀〃这个词,让我毛骨悚然,我觉得我现在无法真正体会他身上的那种仇恨)了你哥!〃   

  〃可他毕竟是外公啊?不太……〃我看到爷爷怒视的眼神就说不下去了。我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在为外公开脱,不仅仅只是由于他送给我很多书,或是他现在整日地摆弄花草,不再过问其他事情这些原因。我有点怀疑事实并非如同爷爷说的那样,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爷爷很可能会夸大事实来诋毁他,我这样想并非是毫无根据的,爷爷曾经和外公因为一件公事而闹得多年没有说话。这种矛盾很有可能至今仍然没有化解。   

  〃这只疯狗也配做你哥的外公?他嫌弃你哥时,以为可以杀了你哥来替他消灾。那种办法只有他这种野兽才想得出来。〃爷爷破口大骂。   

  〃他说,可以把你哥放在箩筐里,然后再挑选一块精致点的石头……为的是滚落下去时不会伤到他,你看多么虚伪!……放到箩筐里,再把箩筐沉到村前的河里,还建议不要沉到村后的那条河里,因为那条河太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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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金瑞锋:刑天(6)         

  〃那后来哥哥的手是怎么医好的啊?〃我想转移开话题。   

  〃幸亏你爹,还有你二叔、三叔。他们经常冒着大雨、大雪到外地求医,你爹还到80里外的山上去求药,他的脚病就是那次留下的。〃   

  外公还再为他的那句〃这个种留不得〃陶醉。爷爷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他没有说出来。二十多年后,在我一再努力之下,他终于答应告诉我那时他的脑子里片刻闪过的东西。   

  〃那真的是一个令我脸红的念头……那时,我的脑瓜里想让你奶奶去给你哥认个亲娘(〃亲娘〃这个说法是源自我们那里的一种祈福形式,目的是让小孩子的命硬一点,不至于夭折,亲娘是什么就各有说法了,有的认樟树做亲娘,有的认庙里的菩萨做亲娘)。〃   

  我当然很快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会为这件事情脸红了。   

  爷爷当然不愿再说下去了。我也不好催促,这种令他感到可耻的事,只要一提到,他就会懊悔、自责。   

  我爹沉默着。外公见没有人反驳他,说得愈来愈放肆(我要说明一下,这个词是我用的,他没有出现在爷爷的回忆中)了,他一口一个地称我哥为病鬼。   

  〃那个病鬼哪里去了?你们把一个扫把星像宝贝一样珍藏在家里?〃   

  这时,奶奶突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大家都没有太注意到她。   

  〃他不是扫把星!〃   

  〃回去!男子汉的事女人不要管!〃爷爷冲她嚷着。   

  但是这一次奶奶没有听他的话,下面奶奶说的是让爷爷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话,爷爷回忆起来还有些恼火。他认为自己一辈子的脸面都毁在娶她做妻子上面了。爷爷不想再说那些令他觉得有碍脸面的事情了。我却想了解整个事实的经过,就去问了奶奶。   

  奶奶的态度完全和爷爷相反,她自然不会认为这事有什么可耻,她认为那是应该的。   

  我在听完奶奶说的话以后,觉得她说的完全可以理解。奶奶那时朝外公说,哥哥十岁那年她带了他去让算命先生算命,这自然没有让爷爷知道,她想算算他的福禄。而算命先生算出的结果令她很是失望,因为算命的说他命里有灾难,不过倘有人相助可以免过一难,今后还可能福禄有望。   

  外公听了后,脸色大变,可只一会儿工夫他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全是骗人的话!骗人的话!〃   

  外公叫嚷着,不容他人分辩。   

  〃可是,这时你哥突然从楼梯上走下来了,〃爷爷说到这,眨了眨眼,想弹去眼里的灰尘,〃他从楼上慢慢地走下来,每一步都是轻飘飘的,听不到声音。我们大家都认为他不在家,因为他说他今天一大早就要去同学家借本书,晚上才能回来的。那只疯狗一开始就愣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你爹也不敢和他解释什么,他太理解你哥了。〃爷爷眼睛里的灰尘很多,他一直在眨。   

  之后的事情,就是故事开头我所描述的那番模样了。至于哥哥晚上什么时候外出,又怎样的使家人邻居没有发现,都随着他的死而成了永远的谜。一家人都完全没有预料到哥哥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奶奶更是哭成了泪人。   

  有关我哥哥的丧事我毫无印象,上面已经说过,我被搁置在姑姑家里。   

  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   

  外公这些年疾病缠身,没有多少好日子过,有些爱管闲事的人说那是哥哥在地下咒他。我和外公的关系也不同于我哥,他一直鼓励我多读书。他和爷爷差不多年纪了,只是不再抽烟,闲暇时摆弄一下花草。他的院子里有很多花,都是最常见的那些。我在他那里时,帮他浇浇水,也看看书,那里清香怡人。而每当我要走时,外公都会塞给我几本书,到这最末的一次,书也已经送完了。我不知道下一次我再去时他会送我什么东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非那些干枯的说教,这些东西他早已以优雅的形式送给我了,现在它们都藏在那厚厚的一叠书里面。         

▲虹桥▲书吧▲BOOK。  

第82节:金瑞锋:剩下的胡琴(1)         

  剩下的胡琴   

  我只得承认,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参透爷爷临终那一刻,手指着西墙上挂着的那把破旧不堪的胡琴这个动作所包含的一切秘密。   

  之所以说我还没有参透其中的一切秘密,是因为经过两年多……距爷爷去世已有两年多……的思考和验证,我或多或少地发现了其中的一些东西。我曾经怀疑过爷爷是否会在那把胡琴里暗暗地藏匿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到了临终时才肯将这个秘密告诉家人。但是这种幼稚可笑的想法除了在一些粗制滥造的低俗小说中可以找到以外,任何有点务实精神的人都会对此嗤之以鼻的。   

  爷爷刚闭眼那会儿,我爹,我娘,姑姑他们在一位颇有阅历的老者的指点下顺利地完成了对一位死者应有的仪式,他们在那位老者的声嘶力竭的喊声中痛哭成一团,我就站在他们的身边,看他们先把自己的眼泪从眼角里使劲地挤出来,再在老者的命令声中给爷爷擦洗身子、穿上厚重的寿衣,等这一切都完成以后,他们抹干眼角的泪水,开始一本正经地做各自的事情。整间屋子便在忙碌、悲伤的气氛中开始漂浮,邻居们都看到我家的屋子在飘荡,它摇摇欲坠,就要从半空中掉下来了。   

  在爷爷病危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房子里一直都点着一盏100瓦的灯,这是按照老人们的说法做的,是为了给爷爷取暖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我不清楚,在他们正为爷爷的死都哭做一团时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并不是我对爷爷没有感情,只是我觉得我应该解决这个问题了,现在正是时候。我一边想着自己的问题,一边看着他们。   

  爷爷的整个身子都淹没在他们的哭声中了,这让我忽然想起了一位诗人的比喻,他们的哀伤像一块裹尸布一样,将爷爷早早地封盖了。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趁家人都没有时间理睬其他事情的时候,将那把胡琴摘了下来,偷偷地藏到我的床下。我知道,按照习俗,爷爷去世之后他们会将爷爷身前的衣服、鞋子、用过的茶杯、夜壶、痰盂都一并烧掉、扔掉。几年前隔壁家的根荣叔的娘去世时,我就亲眼看见根荣叔把他娘的衣服和棉被,还有木床、木箱烧了个精光。我到现在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个场景以及那时的感受。那些衣服和棉被在烧着的火当中泛着深绿色的光,连那些跳跃着扑哧着的火星都沾染了这诡异的颜色。而那股浓烟就像我在池塘里洗澡时脚踏进那柔软暖和的淤泥里,而淤泥便开始在我的脚底边翻滚着、跳跃着,再沿着我的腿匍匐前进、上升,直至贴着水面,把我站的那块小地方裹了个严实一样;不但如此,那些浓烟里还飞舞着碎絮,像漫天的柳花一样。那个时候,我就站在根荣叔的身边。他怕那些东西不容易完全烧光,还从田里的稻草垛上抽了两把稻草。到现在,我还记得那股燃烧时游荡在周围的气味。当它们在我的鼻孔里回荡盘旋时,我确信它们完全没有我预先设想的那种火烧皮革般浓烈、粗壮、干燥的臭味,而是仿佛就像一朵饱满绽放的白玉兰散溢出来的瘦弱、轻盈的芳香。那清香在激怒的火势中始终保持着宁静,我猜想,那一定是根荣他娘生前最喜爱的芬芳,她要在自己上天的那一刻由这些花香来送她。   

  我的猜想多半是正确的,因为几年以后我也就在我爹娘烧爷爷生前用的东西的时候闻到了那股爷爷生前所喜欢的樟木的香味。他的房间里摆着一些樟木做的小玩意,都光秃秃的,我不太喜欢它们的气味,每次要去他的房间就早早地捏起鼻子,事情一完,即刻奔出去。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从那股烟中闻到了一种奇异的气味,这种奇异的气味和樟木的气味夹杂在一起,像一卷浓重的黑烟一样升腾滚动着,可是我分辨不出它是什么气味。这种困惑在我的脑子里定居了好久,一直到我发觉自己的房子里也开始弥漫这种樟木香,并且这股气味正由躲躲藏藏、半遮半掩而逐渐变为趾高气扬、横行霸道时,我才开始对自己房子里的一切东西都高度警觉起来。我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软弱,说真的,我害怕极了,我以为爷爷阴魂不散,正整日地在我的房间里飘来飘去。虽然他是我的亲爷爷,照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我实在过于胆小懦弱,何况我娘也有和我类似的感受……她也曾经自信地以为亲人的死并没有什么可怕,然而当爷爷经常笑呵呵地出现在她的梦中的时候,她也不得不跑到爷爷的坟前乞求他不要再来〃吓〃自己。爷爷一直很为他的大儿媳妇自豪,因为她勤劳、能干、善待老人,可是即便如此,我娘还是害怕了。于是,我就以为自己的害怕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         

◇欢◇迎◇访◇问◇。◇  

第83节:金瑞锋:剩下的胡琴(2)         

  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爹娘。我爹走到房间里,仰起头,抽动了几下那两扇鼻翼便立刻作出否定的回答。他早年做过很长时间的木材生意,对木头的气味有十足的自信,要说服他相信我的判断自然是很难的,更何况即使他真的闻到了那股气味,也不见得会相信那股气味后面隐藏着什么玄机,因为他完全没有理解焚烧衣物的意义。我娘呢,只是抚摸着我的头说,这孩子和他爷爷一起生活了三年,感情很深,现在爷爷没了很舍不得。我很怀疑她是否在借这些话顺便来掩饰和安慰自己,我从她的眼神中得知自己的猜想并不离谱。   

  他们觉得有理由不让我搬出这个房间,而实际上家里也没有其他空余房间可以让我住了,倘一定要说有,那只能是爷爷生前住的那个房间,现在里面只横着两张条凳,一张太师椅,以及丧礼上用后剩下的半箩筐爆竹。   

  〃千万别睡在你爷爷的房间里!〃根荣叔得知我的遭遇后马上告诫我。   

  事实上我完全没有要住那个房间的想法,我一直对它保持着一种惶恐的心理。   

  根荣叔又告诉我说他的话有理有据,绝不是胡说,我看到他在跟我讲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摇曳不定的蓝光,这种蓝的光曾经在我的梦境中出现过,出现在黑板上,黑板上闪烁着的蓝光好像要流淌下来,而根荣叔眼中的蓝光也正像要从眼眶里流出来一样。   

  〃死了人的房间在两年之内是住不得人的。〃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停下来了,好像在等待我睁大眼睛追问下去。可是我看见他眼眶里的蓝光已经充满、饱胀了,像个水泡一样,仿佛就要喷涌出来一样。我明白他的心里比我更着急要往下说,我静静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因为倘若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像他所想要的那样急着追究下文的话,那么他的虚荣心完全有可能膨胀到比他的眼眶更肿胀,而且毫无疑问我将等待更长的时间。   

  〃真的,〃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叔叔不骗你。很多年前,那个时候你还很小呢!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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