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遥-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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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万年不蚀之外,那宝衣似乎还有一样妙用……是什么来着?
“那件龙绡啊,我听小鱼姐姐说过,可令身被之人百病全消,人死而魂不散。她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带上了,是不是跟夏公子私奔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呢?”
百病全消……人死……而魂不散!
遥灵猛地站了起来。她刚才与小纨靠地近,裙摆被她膝盖压住,如此一扯,差点将小纨掀倒。人死而魂不散!遥灵明白了,她明白了青玉案尸首为何会不见的了!
既然如此,那此刻黛花山上……不妙!
遥灵几乎两步就跃出了院子。雪下的寂静中,只剩下小纨呆呆坐在地上,莫名其妙。她委屈似的自言自语道:“遥灵姐姐怎么跑了?姑娘到底有没有跟夏公子私奔,还是没告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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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花山。
竟然下雪了。
玫瑰梅拄着狼牙棒,雕塑般得站了两个时辰。眼芒融雪,杀气成冰,那竹屋内不知怎样了。遥灵他们没来黛花山,玫瑰梅心中却有些不安。她不知为什么,胸中总有杀气源源不断,蠢蠢欲动。她用理智将杀气压下去。抬手摸摸头顶,断掉的魔角依然用紫色的绸布包着。她安心了。
竹屋内。
夏孤临与花深深在床边比肩而坐。已经呆呆坐了两个时辰,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任何动作。这个房间,是师兄晏离兮与辛夷成婚的地方,也是辛夷去世的地方。
花深深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她把夏孤临带到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夏孤临抬起右手,在花深深盖头一角轻轻拉去,他的手却被花深深按住:“不,先别揭盖头。在这之前,我有话想跟你说。”
夏孤临放了手。
“你……是不是在等待机会杀我爹爹?”
“不是。”夏孤临的回答意外干脆。
“真话?”
“就算我说是要杀他,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那,你不会杀他咯?”
“不是。”
“也不是?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要杀魔尊,就在明日。”夏孤临说着,站起身来。他的双眼深沉得连雪光都照不进。就在……明日?花深深愕然,抓紧了床被。夏孤临的功力已经在湮灭之牢中化得不剩一成,他如何这么快就能杀得了魔尊?今夜?难道今夜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么?
“我要去趟蜀山,今晚回来。”
“等等!”
花深深扯住了夏孤临的衣袖。她愤然道:“为什么!我特特说服魔尊爹爹,与你来人界完婚,就是为了给你制造逃跑的机会……我对你如此,你却反要杀我魔尊爹爹么?”
“从一开始,你想要的人就不是我。”夏孤临甩开了花深深的手,冷冷道,“我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世上。我要所有向她下杀手的人陪葬。”
所有。
那么……包括魔尊,万千魔卒,破阵乐,还有花深深。
终究……还是要闹到玉石俱焚的地步么?
眼看夏孤临已经走到门口,花深深急忙去拦,她顾不得掀去盖头,慌乱之中,只见夏孤临在门边墙上一敲,一道灵光从花深深脚下升起,拦住了她。花深深竟未想到,晏离兮的旧居设有机关,现在也只有身为夏孤临的师弟最为清楚!夏孤临虽然因为青玉案的死失去了灵魂,但他的心智,却比任何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冷硬!
“玫瑰梅,拦住他!不能让他——”
花深深很快不再喊门口的玫瑰梅。玫瑰梅本来就忠心于夏孤临,她怎么可能听花深深的话呢?
花深深心中如同倒塌了一片城墙,贼寇四入,烧杀抢掠,混乱不堪。她虽然料定夏孤临根本伤不了魔尊,心中却无论如何不得安宁。她被机关所困不得出,只听门外道:
“看好她。”
“是,公子放心。”
花深深也不知道夏孤临去了什么地方。她只得回床上坐着,焦心等待。只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分,又有脚步声朝这间竹屋跑过来了。自然不是夏孤临。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呢?
“玫瑰梅!大哥,大哥在不在里面!我有急事要告诉他!”
“公子不在。”
“玫瑰梅,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见他,让我进去!”
是遥灵?
花深深闻声坐起。她怎么会来……来了,却不是要救夏孤临,却说要见他,有事相告。这……
花深深走到结界边缘探听。只听遥灵继续道:“玫瑰梅,你现在一定还忠于六公子对不对?如果你还为大哥好的话,就让我马上见他!”
“公子真的不在。他叫我看着花深深,自己不知去了哪里。”
“什么?真的走了?何时走的?”
“刚走不多时。你来的路上,竟没遇到他?”
“那居然,不是一个方向?他没有回武府么……”
“到底何事?”
“唉!我是要告诉他,青玉姐姐!青玉姐姐还没死,她还活着,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大哥呢!”
223 既生簇水,何生西风
什么?青玉案还没死?花深深心中一震,却又是一喜。青玉案没死,如果尽快告知夏孤临的话,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遥灵在门外继续问道:“夏大哥走之前没有说他要去哪里?”玫瑰梅答:“没有说。不过,公子杀气很重。”
杀气很重?夏孤临的仇人都在魔界,他是不可能重新返回魔界去杀人的。那他究竟去了人界的哪里?那一定是对夏孤临来说,极其重要的地方。
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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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
清雪绵绵,芳华如梦。白衣剑客独坐冰封的山巅,将万里浮云一眼看开。
约定的时候,就要来了。
他背对着一整座山的苍翠与雪白,等着那个黑衣冷面的人一步步走近。他眼前的浩渺云海中养着的蓝天,仿佛心中一泓碧水。黑衣人轻轻唤他:“师兄。”
一切仿佛回到从前,那个师弟刚刚被收入门下的早晨。师弟早早醒来,却蒙在被子里装睡,直到师兄起了身,在门外候了许久,他才笨拙得换好衣服,红着脸走出房间,停在师兄背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极不情愿得叫了声“师兄”。
被茫茫大雪倾覆的蜀山岁月,仿佛只因你叫我这一声“师兄”而存在……
晏离兮转过身,看到了他许久未曾谋面的师弟。曾经清冽醉人的双眸中,现在已经没有了灵魂。他陷入了失去爱人的疯狂之中,内心饥渴着一场心血淋漓的厮杀。晏离兮道:“你来找我,何事?”
“我现在只剩不到一成功力,需你助我。”
“有我助你,便可打败魔尊?”
“可。”
晏离兮轻笑。草庐中,已经温好孤鸾师叔珍藏的佳酿。两人临窗而坐,看着雪花重重覆上枯叶,枯叶不堪重负,从枝头坠下。鲜雪崩落满地。夏孤临喝了口酒,说道:“说起来,我和师兄的命运,还真是相似。蜀山学艺,堕入魔道,失去心爱之人……”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找魔尊复仇么?”
“是。我要用天下魔族的血来祭她。”
“你这样做又有何意义,死者已矣。”
“那日武府别时,师兄留话,说会在蜀山等我,难道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么?”
夏孤临望着窗外茫茫的大雪。其实好多事,师父告诉晏离兮,却瞒着他的事,他早就知道了。那个关于簇水剑和西风剑的传说。
百年前,襄朔在取天水之精,春风之气,满月之神,虚无为载,于冰焱铸剑池中铸造得簇水。名剑冠绝天下,苦寻百年无得其主。襄朔道,与其等待用剑之人,不如创造一个用剑之主。十年之内,来自蜀山的天才少年,将会取走天下至绝,簇水剑。
簇水剑名扬天下之时,世人未知西风。西风久贮独家铸剑池,一日被剑贪盗得,屠戮英雄豪杰,杀气如西风萧瑟,名动天下。武林人未知簇水深浅,竟将西风与簇水齐名而列。
西风剑的来历与实力,却只有襄朔一人知道。襄朔锻造簇水千次,只成一把,其余九百九十九,都只是败作。其中一把,因误用“西风”而使其剑性大翻大折,与设想中的簇水完全相反。性烈蚀霸道,不与别剑同室,否则侵蚀之。襄朔是以将此剑单独摆放,反被偷盗之人误以为绝世名剑。剑成名之后,世人皆称西风宝剑,襄朔也并未澄清。
除西风之外,其余九百九十八件败品皆被销毁。唯有西风,令襄朔难下狠心。此剑颇有灵性,不甘充当簇水的试验品,更不甘落于簇水之后。是以杀气腾腾,邪气日重。襄朔只等待着蜀山的少年剑客将簇水取走,西风不见了簇水,或许邪戾稍安。故一直纵容不管。
直到预想的时间,蜀山少年终于来到了独家铸剑池。却来了两个。一似簇水,冲淡恬然,雅量高致;一似西风,静则深不可测,动则锐不可当。命运可谓精妙。
两人选剑之前,襄朔特意暗示道,他们今日所选之剑,将暗示他们今后的命运。
不过数年,襄朔之言印证。取簇水的晏离兮,虽被魔将强掳入魔坛,但历经岁月,身心不染;取西风的夏孤临,虽被誉为六公子之首,但痛失所爱之后,却将杀手伸向魔界无辜苍生。两剑暗示之命运,看似截然相反,实则殊途同归。
如西风簇水同根而生一般,师兄弟两人一直不离不弃,亦敌亦友;如西风不甘落于簇水之后一般,夏孤临一生追逐晏离兮为对手;西风簇水的剑锋勾勒命运,夏晏二人,都经历过蜀山学艺,误入魔窟,痛失所爱。虽起因不同,却是颇为相似。手中之剑,早已代表了用剑之人。所谓剑客的命运,早在他们拿剑之时,被铸剑师一眼看破。
夏孤临是在晏离兮之后知道了这种种因缘。既生西风,何生簇水?若不是有师兄在,他夏孤临本该是天地间最强的剑客。命运不容假设,夏孤临的一生,注定要追逐着晏离兮。有时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被手中所握的利器诅咒了?剑给了他强大,也为他划定了不可超越的界限么?
“我非打败魔尊不可。”夏孤临道,“我需师兄助我。虽然,师兄从来不爱厮杀,只想浪迹天涯,逍遥自在。”
“我学剑,不是想当什么天下第一,也不是为了打败任何人。”
只是为了你。为了不被你超越。
这句话,晏离兮已经说了十几年。他先于师弟来到这世上,占有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但这并非他所愿。若一个人真可以按自己心中所想活下去,他只是希望可以时常像今天这样,与师弟观雪对饮,不问世事。
但在不问世事之前,师弟还有心愿未了。
“所以,如果你需要的话。”晏离兮默默站起身,从身侧剑架之上,慢慢抽簇水出鞘,“与我斩断这段因缘吧。”
晏离兮手中一练江河映雪,被夏孤临无神的双眸反复斟酌。晏离兮的一生,失去的所有,已经不能再改变。但是如果簇水西风不再存在,那么夏孤临的命运是否可以重写?
夏孤临还未来得及多想,水芒越过两人身前的酒樽,已向他刺来。他拔剑一挡。西风与簇水交汇的瞬间,天上安静的雪花在剑气激荡下开始狂舞。安静的洁白中,仿佛有恢弘的赞歌在唱响。
这将是晏离兮和夏孤临之间,最后的一次对决。没有胜负,没有名剑,没有赝品,没有谬误,真真正正得来一场心与心之间的较量。飘扬的雪花,见证着无数次相遇与重逢;剑锋冷淡,命运各自归鞘,互相牵挂的梦却如春苗一直绿到了枕畔;与她相遇的桥头上,深深浅浅的紫辛夷掩映着缘分;圆融无碍的月光下,她的微笑与舞蹈纷纷被野花埋没,她在红尘中率先早退,他却在因果之间迟到。
两剑交锋之处,他们的眼中倒映着爱人的亡灵。簇水的裂缝被白雪哗哗填满,冰冻,西风的呼啸亦被雪花缠绵。剑锋喝饱了鲜血之后,拿剑的人便要去寻找一个祭日,寂然复活。晏离兮在雪尘中后退,高高扬起了如冰凌厉的剑,剑上如响过千军万马,被他们踏破的裂痕,随着战鼓的奏响延伸开来。
其实,在蜀山等待着夏孤临的这些日子,晏离兮一直都心如止水。他独自一人,从早到晚沉默不语,眼前却总浮现着夏孤临小时候的样子。
他也在梦中见到自己被魔将清平乐掳走那一天的情景。门派上下,长剑林立。敌人如乌云般罩在山顶,战斗即将打响,五,四,三,二,一,各色火焰在敌人的身周炸响,点亮了苍茫的战场。那般强大的实力,好像不管怎么攻击都无济于事。晏离兮手执长剑,在战阵中单枪匹马得奔驰。他一转身,便看到了师弟追逐,眷恋的眼神。
对不起,师弟,这次,我注定要离你而去。
橙色的火焰燃烧了整个天空。双剑相交,狂风乍静,雪声喑哑。只有远处的灰色的树影在虚幻般得摆动。
两人与双剑一齐对视。视线胶着的一瞬间,轻得如同一串竹风铃被燕翅扫过的声音,簇水剑化作点点晶莹,缓缓融入大雪之中,飘飘洒洒,不见踪影。而夏孤临握剑的手上,开始缓缓行过绿色的流沙。西风剑被它自己掀起的强风风化,零落为尘。
晏离兮背过身去,捂着胸口,轻轻咳出一口鲜血。
“师兄……”
“今日,你我折剑相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