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风雨:豆豆升职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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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豆豆在最后阶段做得最多的事莫过于“对数”。会计报表的数要和报表附注核对，报表附注的明细要和工作底稿核对。母公司合并报表数字，要和其所有下属公司的合计数减去合并抵销分录后的数字进行核对。每项核对工作，就象是“大家一起来找茬”游戏，又叫作“找不同”。就是摆着两张差不多一样的图片，要你找出他们有什么不同。
Jimmy大哥除了深港航集团这个项目外，每天在公司还为他之前做的其他项目“擦屁股”。所谓“擦屁股”就是客户没完没了地要求改这改那，老板们看了审计报告和工作底稿后还要求改那改这，改完以后客户和老板又不满意，继续改这改那……在事务所里，我们觉得这工作就象“擦屁股”，源源不断，每天都要擦。而且擦的通常不是自己的屁股。Jimmy大哥被一个电话吵醒后，行色匆匆地跑去某经理的办公桌。回来后，带着两张纸，边走边晃。脸上摆着一幅苦瓜在笑的脸。经过豆豆的位置时，调侃地说：“豆豆，你来看看这两张纸有什么不一样。”豆豆认真地盯着这两张纸，再把这两张纸重叠起来，对着太阳光照了照，仔细检查每个字后面的阴影。豆豆以为Jimmy又在作弄她，很肯定地说：“没有什么不同呀。”“Are you sure？”Jimmy笑得更开心了。豆豆甩了甩头发，斩钉截铁地说“Sure！ Of course！”Jimmy把两张纸摊平在桌面上，指着上面的日期说：“你看，一个是1月25日，一个是1月26日。”豆豆仔细地一看，果然就是！5和6这么象，难怪刚才把两张纸放在太阳底下都照不出来。豆豆很无语地看着Jimmy。只见他仍然挂着调侃的微笑，回到座位上继续给他之前做过的项目“擦屁股”。
Jimmy盯着电脑屏幕，突然自言自语地说着，“今天看东西怎么这么清楚呀？清晰得都有点儿头昏了。莫非眼镜的度数不对了？”
坐在一旁的Mike说，“哪有人看得清楚还头昏的？照你这种加班方式，你只会越看越不清楚。”
Pony以一种戏谑的语气补充到：“是不是你午觉睡得太好，少年假性近视自己恢复了。”
“我还是少年呢。哈哈哈……”Jimmy还是不清楚，为啥今天就这么犯昏呢。
“哈哈哈……”大家突然都在笑。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笑的笑话。以上内容也很平淡无奇。但审计师就是这样喜欢无端端地笑。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太枯燥无味了，对着一件不是很好笑的小事，都能笑个不停。又或许是大家都需要发泄一下，集体大笑有助于减缓工作压力。
豆豆装作没听见，她面前有座审计报告堆成的山，她需要不停地修改，不停地努力工作，以祈求今天晚上能够在十二点之前睡觉。
7。北大“高才生”（2）
Jimmy大哥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喜好。他有空很喜欢钻研各种理论、各种学科。无论是看上去很高深莫测的心理学、科技含量极高的现代国防技术，还是娱乐圈最八卦的时尚点评，都是他关注的范畴。但最为玄乎的是他对《易经》、星座、塔罗牌等这些女人们最感兴趣的“迷信”研究。由于他在星座和算卦方面有相当深的造诣，大家送了一个雅号给他，叫“星座小王子”。
每天晚上，Jimmy； Mike； Pony和豆豆都会一起吃晚饭。随着四月的临近，大部分的审计报告都已经顺利签出了。现在还在公司加班的项目组越来越少。能一起吃晚饭的人也越来越少。所以，这可怜的“四人组”，每天晚上都会一起出去吃点营养的晚餐。在肚子里储备好足够的粮食以应付无穷无尽的加班生活。餐桌通常会变成大家头脑风暴的地方，谈论的话题千奇百怪。每当这个时候，豆豆都会由衷地感叹道：同事们太有才了！其实审计师也是很有创意的，并不是只懂准则法规框框条条的“老古董”。才华横溢的同事们让豆豆大开眼界，时常惊讶于一个人怎么能懂这么多的东西。只要你能想到的，这里基本上都会有。这里有16岁就研究生毕业的神童，还有14岁上北大少年班，28岁已经是高级经理的超级神童。从小到大都是班长的、每年都拿三好学生、大学时拿特等奖学金、当过学校学生会主席，这些在PED事务所都已不算什么。这里还有参加过国际桌球比赛的、参加过奥运会的、摄影作品拿过国际大奖的、书法作品全球展览过的、当过同声互译的、写过畅销书的、小小年纪足迹遍布全球各地的奇人。这些听上去好象都和审计没啥关系。但这些人都是豆豆的同事。和这么多优秀的人一起工作，豆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荣幸了。
晚饭时间Mike是大家的开心果。有点胖的他极具幽默感，经常会注意到大家忽略的地方，并把很小的事情转变成耐人寻味的笑话。他是让大家喷饭的罪魁祸首。也许乐观的人最适合坚苦的工作和“坚苦”地活着。别看他那么五大三粗，大家都知道他是“妻管严”。他是一个爱老婆的好男人。听说他还是PED事务所“爱妻俱乐部”的荣誉会长。所谓“爱妻俱乐部”，就是公司里头几个特别爱老婆的男人。他们由于共同具备“妻管严”的特点，所以不知不觉地聚集到了一块儿。Pony在晚饭的时候活不太多。她看上去有点儿腼腆，就象害羞的邻家女孩。但这并不影响她和大家打成一片。她那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以及温柔的声音，极具亲和力。大家都很喜欢和她一起聊天或工作。她的微笑与温柔足以让最“凶猛”的客户偃旗息鼓，乖乖地交出审计资料。其实Pony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柔弱，她可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传奇女子。Jimmy在餐桌上经常会扮演电视里的“大仙”角色，也就是电视剧里游走在街边的算命先生，给男主角或女主角说几句很玄乎的话。Jimmy偶尔也会神神叨叨地冒出几句象“先知”一样的预言，预测某个项目的报告什么时候才能签出来，某个企业能否顺利上市，某个怀孕的女同事是生儿子还是女儿，以及某位经理未来能否当上合伙人。Jimmy的预言向来很灵验。在豆豆看来，他的预言功夫不只是来自于他对《易经》的研究，而在于他那洞悉人与事的超强能力。
今天负责点菜的还是豆豆。和这几个老大们一起吃了两个月的饭，豆豆对他们的喜好已经了如指掌。豆豆每点一个菜，都会有某个人在旁边笑嘻嘻地说：“我也想点这个菜。”或者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客家咸鸡呀？”对于每次吃饭都点客家咸鸡的Mike，豆豆怎么会不知道他想吃鸡肉呢。豆豆很想对Mike说，因为你脸上写着“我要吃咸鸡”。但豆豆不敢真的这么说。对于比自己级别高的人，作为新人的豆豆一定要毕恭毕敬。这是不用教的办公室哲学。Jimmy又开始他老生常谈式的夸奖：“豆豆真是里里外外都是一个好帮手呀。哈哈哈……”但这一次，Jimmy并没有在“哈哈哈”之后停下来，而是继续说：“豆豆在今年年底的年终评定会议上，会有很多人夸你。然后，明年你会干得很累很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说你好话……真是可怜哦。说不定，最后会撑不下去了。命运堪虞呀！”豆豆心想，我一直很努力很认真地工作，不会有什么问题。好好工作的人是不会被炒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Mike开始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Jimmy，你明年找一个大项目，让豆豆在你手上干一整年，这个问题就解决了。”然后和豆豆说“你就不怕被折磨死了。”豆豆开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这是什么和什么呀？完全不懂他们的逻辑。Jimmy又发话了：“这个可难性不大，估计六月份开完年终评定会以后，豆豆就会被‘四分五裂’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血腥呢？其实Jimmy的“四分五裂”是指公司用人系统上，豆豆的未来一年的工作时间会被无数的项目刮分完。在PED事务所，每个人在用人系统上都是一条灰色的长条条。这条灰色的上条上标识着每一天的日期。如果有人找你干活，根据审计项目的开始与结束时间，某一段灰色的长条上就会出现一块绿色砖头。表示这段时间，你在从事绿砖头上标识的审计项目。如果一个人很受欢迎，那他的灰色长条就会变成五颜六色，看不到一丁点儿的灰色。这也说明这个人每天都在干活，一天都没得休息。更要命的是，如果几个项目同一时间找这个人干活，那么那的灰色长条会突然变宽，上面摞起来四五块绿砖头，把他给“砸”死。PED事务所管这种情况叫“Booking Conflict”。这时候各个项目的负责人开始“吵架”，看谁声音大，理由充分，低气足，谁更强硬。通常第一年升上去的经理，都是“软柿子”，大家都来捏一把。如果没有人帮你撑腰，项目上好用的人经常都会被抢走。
一个聪明的经理会利用手上其他的项目预订上好几个人。巧妙地利用这一魔鬼逻辑，进行“人口贩卖”。只要手上有好用的人，他就可以和以货换货的形式，从其他经理手上交换到他要用的那个审计师。不然的话，每年去做审计的总审都不一样，会被客户的唾沫星给淹死。有些客户一看到不熟悉的脸就会开始投诉，看到老脸就会眉开颜笑。因为“老脸”等于“去年解释过的问题不用再解释”加上“工作效率可以更高”再加上“人熟好办事”。每个人在公司用人系统上最后留下来的那块绿砖头，才是真正要做的项目。但在其它砖头没被挪走之前，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你要做的是哪个项目。所以，大部分同事都不会去看用人系统，因为那个系统变脸比“川剧变脸”还要快。时刻保持手机开机状态，说不定半夜的时候有人打电话告诉你：“明天不用去机场了，请到火车站。你改成到某市做某公司的审计项目。”这种事情最常发生在刚进公司的新人身上。因为，新人没有经验，是可替换性最强的。
豆豆云里雾里地听完Jimmy和Mike的一番言论后，服务员小姐已经把菜端上来了。豆豆心想，你们慢慢说呀，我快快地把菜吃完。人家说“情场无父子”，豆豆说“餐桌上没有领导”。吃饱饭才是硬道理。豆豆的这一习惯，是上两个月在深港航集团审计时养成的。每天和20几个人拼两张大圆桌吃饭，一个菜上来，几秒钟的功夫就都不见了。不抢先一部，就只能吃白饭配白饭了。记得有一次，一个服务员小姐端上来12个炸馒头。在小姐把盘子放在餐桌上之前，10多双筷子已在空中把馒头刮分完毕。最后只听见服务员小姐“啊！”的一声惨叫，一个空盘子掉到了桌子上。原来第13双筷子没有夹到馒头，夹到了服务员小姐的大拇指。从那以后，我们那桌的服务员小姐都换成了服务员“大妈”——每个都经验丰富、凶神恶煞、气场十足。这样才能震慑住我们这20几个“饿鬼”。在“大妈”放好菜前，再没人敢去抢。不然，“大妈”的一个眼神足以杀死你。
三个前辈象看小孩一样地看着豆豆狼吞虎咽地吃饭。豆豆觉得他们就象父爱泛滥、母爱泛滥的家长，经常啰啰嗦嗦地讲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但他们的从表情和语气中，豆豆知道这些都是应该听进去，但是却听不懂的“好话”。不过，和他们三个人一起，豆豆觉得很放松。豆豆能感觉出来他们都是好人。
“希望自己一直都这么幸运，能和善良的好人一起做项目。”豆豆在心里祈祷着。
8。黑名单
不知不觉，四月份就过去了。“五一”劳动节给豆豆带来了几天喘息的机会。虽然5月1日的第一天就被抓回公司做了一天的“打字员”，但之后的几天，豆豆都是在家里睡懒觉度过的。虽然假期里还是接了几通电话，回了几个邮件，但就没再被抓回办公室了。豆豆知道，Jimmy和Mike这几天可能一直都在工作。为了让豆豆和Pony好好休个假，他们俩把工作暂时都扛了下来。
放完“五一”劳动节，豆豆一大早就回到公司上班。豆豆身后的两个空位上，多了两张名卡，上面写着“陆洪涛Hongtao Lu”和“方琪Seven Fang”。这说明两个座位上有了新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