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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坚强的公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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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守全大哥所说,他并非中土之人,他的家住在西边很远的一块土地上。那里土地贫瘠,不适合耕种,经常吃不饱肚皮,于是他的父辈们就拿着刀枪去东边的一处有钱人家抢劫,夺得了不少肥沃的土地。从此家业兴起,但是不幸的事也由此来临。那里的人们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一朝享得复归便各自争斗不已。父亲娶了好几房妻妾,因此有不少儿女,父亲死后,正房的那些兄弟们彼此争坐家中之主。守全因为偏房所生,为避免祸及自己,只得离家出走。
“我出来不光是为避祸,也打算趁此机会,出来走走,游历游历中原的名山大川,长长见识。”
我顿生好奇:“不知大哥都去过哪里?有什么见闻?”
守全哈哈大笑:“若说见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过,自打我来这乌蚕镇,倒真遇到了一件怪事。”
“怪事?”
“是的,”守全饮了一口酒,“据说,乌蚕镇是一处地方叫石炭场。”
“没错。”我点点头,那是我呆过的最久的一个地方,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记忆。
“那石炭场是一个煤矿,然而最近却传闻说那里挖出了一种新矿石,这种矿石被称为乌金,其质地胜过南洋的马来钢和东瀛的倭钢。用它锻造的兵器之利便是波斯的斯切尔弯刀也比不上。”
我一听颇感诡奇,对伙计说:“我怎么不知道?”
伙计撇嘴道:“掌柜你一天到晚醉熏熏的,哪里关心过镇上的事。”
我一想也是,我成天不出店门,又岂知天下事!
“但是即便石炭场真有乌金,有什么奇怪的呢?”
守全用左手的食指戳了戳右手的手掌,做了个等一等的手势,道:“小二,来二斤肉下酒。”然后回答我说:“怪就怪在有很多人听说石炭场有乌金后纷纷来此寻宝,结果一进石炭场就杳无音信。”
“有此事?”我挠了挠头,感到一股凉意。不对呀,石炭场已然倒塌,幸存下来的人都离开了那里,难道说进石炭场的人失踪,是杨悲秋死后的诅咒?我不信邪:“道听途说,到底是真是假,到现场一验便知。”
“不必了,”守全自斟一碗饮尽,淡淡道,“我早已去过那里查验,未发现乌金,也未发现失踪之人,倒是有许多森森白骨,却不是新死的,因此肯定不是那些淘金客。”
“你肯定有淘金客么?”
“当然,我曾经在来此的路上,见过一队从襄阳来的淘金客。”
“襄阳。。。。。。襄阳是什么地方?”
“襄阳是荆州的一个郡,比我们偏北西陲富庶多了。”
“那些淘金客都是什么来头?”
“我不知道,也许是强盗。”
“强盗?”
“我记得当时是在晌午,天上日光却很惨淡,地上浓雾弥漫,手握利剑的一群人在遍野的尸堆中逡巡,仿佛饿虎下山。”
我按照他的叙述,展开了一些想象,大抵是天上飘着淫荡的乌云,雾气阴霾的色调晦暗,尸积如山的气氛恐怖肃杀,感觉就好像冷水正一点点的没过头顶。
“那乌蚕镇岂不是很危险?”
守全点点头,不过他话锋一转,又说:“也不尽然,你看看,你这店不是没事么?”
我同意他的说法,敬了他一碗。我们把酒送入腹中,互相示碗,目光顺其自然地落到各自的手上,我自知手很难看,我有些怕丑,不好意思地把手往衣袖里缩了缩。
然而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被他捕捉到了。
“你也练剑?”
我心一颤,承认这小子眼光贼得狠,但往事不堪回首,于是回答得很潦草:“会一点。”
“你拇指和食指上的老茧很厚,怕不是会一点吧。”
我真想反驳说那是挖煤挖的,转念一想,这恐怕会牵扯出更深的话题,干脆就默认了。
守全抚摸他身边的剑,幽幽地说:“我这把剑,算不上什么名剑,却也值得一观,不妨与老弟共赏。”
我说:“好啊。”
结果就这么一个缺根筋的回答坏事了。守全霍然起身,手臂一展,道一声“请!”
我用略显单纯的眼神望着他,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




 第十章 比剑

比剑。
如果早知道“赏剑”是这么个意思,我铁定不说好,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说没有三分三,咱也不上花果山。既然躲不起,只好硬撑了。
硬撑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拔出了了长生剑,青白色锋芒霎时间锁定了守全,映的他澈面生寒。
他被我的剑吸引住了,好半天没动静,愣是忘了拔自己的剑,不由赞道:“好剑!”
我有些不耐道:“要赏的可是大哥你的剑。”
守全晃过神来,略微尴尬地笑了笑。这一笑,刚刚肃穆的气氛活泛了一些。但转瞬之间,守全手腕一翻,没看到他怎么拔剑的,只觉一朵剑花倏然绽放,凉气嗖嗖地窜进了我的衣袖。
我只能凭我的直觉作出最恰当的反应,几乎刺出了我习剑以来所累积的精华。
掌握一项技能需要多次的练习,但当达到一定的饱和度之后,在你需要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挥洒而出。
然而当我意识到我面前是一柄黝黑无光的铁剑,我知道,我输了。一个回合之中,剑与剑甚至未有交集,便分出了胜负。
我的剑根本没有剑意,只有重复啰嗦的招式。而他的剑意则不同,有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洒脱。
守全说,我有负累。我看着手中的长生剑,异常的沉重。
守全收起剑,说:“我的家越来越动荡不安,时刻有祸起萧墙的危险,遇到你,是我唯一的温暖。”
“你可以长住这里。”
守全摇首:“男儿志在四方,怎能在这百丈之内虚耗生命。况且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深有感触。
“其实,我没有跟你透底,我西边的那个家就是西夏。”
“西夏?没概念。”我呆呆地没有给予他期望的反应。
他见我一脸的迟钝,倒自己先惊讶了:“你不会没听过西夏吧?”
我支吾地应了一声。我确实没有听过西夏,杨悲秋压根儿没给我讲过近代历史。
守全的眉宇间浮现一丝淡淡的忧色,他仿佛是在自嘲:“在你们汉人眼里,我们只是野蛮的西夏狗。”
我慌忙解释道:“在我眼里,人就是人,狗就是狗,从来没有‘人是狗,狗是人’的说法。”
“你不必急于解释,只是在西夏人的眼中,都视汉人为猪,”守全哈哈大笑,但见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也补了一句,“我除外。”
“猪狗猪狗。。。。。。”我没心肝地举碗,“来,为人不人,猪不猪,狗不狗干!”
守全闻言更是放出豪笑,也把碗高高擎起:“好一个人不仁,猪不诛,狗不够。”
两个粗瓷碗碰撞出了知音的火花。干毕这一碗,守全一抹唇上髭须:“老弟,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你看我结俩结拜为金兰兄弟如何?”
金兰兄弟,我这辈子还没有过兄弟姐妹,顿时感到很好奇,老天送我个兄弟,不如应承了吧。
“好。”
吩咐伙计撤了酒席,摆上香案和关公座像,用牙齿一磕中指,滴血为誓。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这场面让我很振奋。
店里的伙计却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但是不敢表露得太明显。
拜完兄弟,又撤去香案,复摆酒席。我和守全重新落座,守全依旧把他的铁剑搁在桌上。
“你知道吗?西夏原本与中原朝廷势同水火。”
“这是为啥呢?”
“西夏地处西北边陲,土地贫瘠,人口稀少,所以刚兴起时常掠夺中原物产和人口,而中原必然奋起反击,展开报复,是以两相侵伐,兵锋不息。”
“这么说,是西夏理亏了?你们先抢我们东西的,道理上你们站不住脚。”
“是你们自诩天朝上国,经常瞧我们不起,奴役我们小国远邦,怨不得我们。”
我忽然想起来杨悲秋念过“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的话,想来极有道理,但为了不使争论激化,我憋着没说。
“我看你寄奴将来也会是个人物,今后你有你的地盘,我有我的角头。要是哪天我当上了西夏的大将军,我一定会攻取中原。”
我对他的话颇不以为然,戏言道:“照你的意思,假如朝廷封我做大官,我是不是也该远征西夏?”
不料守全倒挺当真的:“当然。”
我皱了皱眉:“既然我们已经是兄弟,为什么还要兵戎相见呢?”
守全叹道:“各为其主。。。。。。远了不说,单说近的,二十多年前,也有一对结拜兄弟,他们念兄弟之情,却只能刀兵相见。”
“他们是谁?为什么?”
“他们是中土一等一的风流人物,只因政见不同,立场不同,所以阵营也不相同,只是情谊没有改变。因此就算互为对头,也不会性命相搏。我们老家有句话说得好,战马归战马,朋友归朋友。”
战马归战马,朋友归朋友,我仔细咀嚼着这句话,想从中揣摩一点深意出来,结果却因为我没有切肤之痛而陷于一种迷惘。恰在此时,老乞丐又进来了,他的造型横入我的法眼,打乱了我的思绪。他径直冲到我们的桌前,掰起一只鸡腿,连啃带咬的往嘴里塞。伙计见状,连忙围拢了过来,捏起拳头向老乞丐头上哔哔剥剥地凿。
乞丐不喊一声痛,不告一声饶,反而吃得是津津有味。
守全看不过去,起身道:“打什么打,不就一只鸡腿么?”
伙计丢开手,把头一梗:“客官,您初来乍到,不知道这老乞丐三番五次来偷吃。”
守全道:“那也不是打人的理由,你要瞧他不过,尽可以送官,怎能动私刑?”
老乞丐一听,放下啃得没肉的鸡骨头,手作投降状:“不行,莫告官,莫告官,官府太黑,坐牢还要干活,您呐,高抬贵手,行行好。。。。。。”
守全转脸对老乞丐道:“你也是,这么一大把年纪,怎跟地痞破赖干一样的勾当?”
老乞丐说:“我是个撮盐入火的脾气,吃不着就偷就抢,你们这些贵人甭跟我这老不死的一般见识。”
守全叹了一口气,取出一锭银子给了老乞丐,看分量,至少二十两。
“这些银子你拿着,去买几亩薄田度日,比吃了这顿没下顿要强。”
老乞丐不客气,连忙伸手攥住,恨不得捏出水来,千恩万谢,拔脚就走。谁知守全却道:“慢着。”那老乞丐踉跄止步,一脸的不情愿,显然是怕守全反悔。
守全对伙计道:“小二,给他拿几个馒头。”
伙计端了个碗来,也不放下,斜着眼儿道:“喏。”老乞丐欢喜扯起衣衫的下摆,卷成一个兜,道:“放这里,放这里。”伙计把馒头重重往里一撂,转身走开。
这原本是一段很小的插曲,却败了我们的酒兴。
伙计提着扫帚,把乞丐留下的鞋泥扫去,然而扫了好久还在扫。
我不耐烦道:“怎么还没扫完?”
伙计嘟嚷道:“奇了,这有两个泥印,怎么扫也扫不掉。”
我凑近了一看,一左一右是两个脚印,伙计很认真很使劲地扫,未能扫除。我忍不住用手去试探,却发现,原来那脚印已深深地嵌入了石板。
“好深厚的内功。”守全勃然变色。
他似乎想起什么,抓起桌上的剑,就要冲出去。
我拦住他:“大哥,做什么?”
守全急道:“此等高人不会一会,岂非一件憾事?”
我冷静地分析道:“他故意留下脚印,为的就是吸引我们,你就不怕他是在引我上钩吗?”
我吃了杨悲秋的亏,如今已长了一堑。
守全坚决不从,他固执地追那老乞丐而去。




 第十一章 爱情归爱情

春风不知不觉恣肆出一片片盎然的绿色,把枯枝不留情地推在一旁,任它们伤痛地对比。乌蚕镇上的人们不紧不慢地活着,逢到元宵街上尽是眉眼喜色的情侣。我想千里之外的苏州恐怕也是如此的安宁和生机。那个沧浪山庄,什么鱼沼飞梁或许应该去看看,看看与我头脑中的景象是否不谋而合。
我眺望窗外,寒星数点,万家灯火,心情落拓。从怀里掏出橘皮缝制的荷包,熟视良久,怅然哽住咽喉。对杨爱的思念如细碎而残忍的煎熬,明知没有前路却辗转不能逃脱。酒在口腔来回滚动,直到辛辣的烧刀子麻痹了我的舌头,方才咽下。
杨爱,你在哪里?我的眼里朦胧出醉意,沅有芷兮澧有兰,思爱人兮未能言。
“既然你爱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猛然转身,发现守全突然出现我的门口。
我没有怪罪他的唐突,只因为我一个人实在太过孤独。是的,满肚子的愁闷,却没有一个倾诉对象,没有一个值得分担的人。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守全掸了掸身上的风尘:“我还没有道别呢,如果既这么走了,岂不是很失礼?”
“你找到那个高人了没有?”
守全摇摇头:“没有,奇怪,按理说他应该等我才对,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匆呢?”
“或许是你们各自走错了方向。”
“要是那样,就证明是无缘了。既是无缘,又何必相求!”守全走近我,伸手一摘,拿过我的酒坛,美美地喝了一口,然后再塞给我,“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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