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装神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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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战场。”我盯着他说，“我们不是要讨论生存，是生活。”
妖孽又看我一眼，紫色的眼睛亮得美丽，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好比说吧，你总是觉得我在命令你，是吗？”我姑且当他听得懂吧：“但并不是的，虽然我说的也是祈使句，不过这跟命令不同，命令就是你一定要做，不做就会被惩罚。”
“那不是命令又是什么？”妖孽的理解力显然有限的紧。
“这叫请求，不是命令。”我一字一字地跟他纠正，“请求，就是希望你能照我说的做，但只是希望；如果你真的做不到，或者真的不想做，可以拒绝，并且我不会，也无权惩罚你。”
“说到底你还不是想要我照着你说的做！”妖孽挑眉毛，“我为什么要照着你说的做！”
“我并没有为难你，我大多是在知道你能够做到的情况下询问你的，因为你看起来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我伸手暂时制止他发飚：“我们现在生活在一间屋子里，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们必须互相帮忙明白吗？”
妖孽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显然在消化我刚才说的话。
“帮忙意思就是互相帮助，让我们两个谁都不至于忙死，嗯？”我也坐起来看他，“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了，没有人帮助，所以我需要你，并不是要求你为我服务，懂吗？”
“你说什么？”妖孽打断我。
“我一个人忙……”我耐心重复。
“后面一句！”妖孽道。
“并不是要求你为我……”
“前面一句！”
“所以我需要你……”
“你说什么？”
“我需要你……”
“你……”妖孽紫色的眸子眯起来，慢慢道。“说什么？”
我一时还真反应不过来他问的啥，莫名其妙看着他。
“你把我买下来，是因为需要我吗？”妖孽显得比我还惊讶。
“对。那又怎么了。”我没好气应他。要是不需要，我花那闲钱干吗！
“但……”妖孽仍然处在震惊状态，好像我刚才发表了什么不得了的言论，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人类怎么可能需要神仙？”
……嘎？
我说妖孽，你这有违常理的想法是怎么萌生的啊？
“为什么这么说？”我反问。
“如果需要，为什么我们不是和你们生活在一起，而是拿来卖的东西呢？”妖孽问。
“这是谁和你说的？”这回轮到我奇怪了。
“我的……我的……”妖孽好像极不情愿地龇牙咧嘴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前一任主人。”
“他怎么说？”
“他说了，人类完全不需要神仙，所以神仙只配拿来当商品贩卖。”
“哦？”
“他说，神仙的存在就是兵器，为了让人类使用包括偶尔拿来开心，好比说Deity Power PK游戏。”
“哦？”
“他也说，神仙是人类的私有物品，只能被拥有，不能拥有任何东西，名字是人类对神仙最仁慈的恩赐。”
“哦？”
“他还说，神仙，除了上战场，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
此时我的脑海里只有一根竖起的中指在灼灼闪烁！
要给我知道是谁说的这些屁话，我要亲自往那人嘴里塞仙人球！
“那，那种自以为是的自恋妄想狂，”我觉得一口气真是岔在嗓子里了：“你你你你……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
“可是除了那个人，几乎没有其他人类和我交谈过了。”妖孽一脸为难，这孩子显然是把那妄想狂当全人类代表了。“一直有很多人照顾他为他工作，因此什么事情也不需要我做啊，他说我只要专心训练就可以了。”
“……训练？训练什么？”
“战斗。”
……
等等！
不对啊，不对啊！
就算我是神仙白痴，但常识还是有的。神仙们过期之后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被神仙公司回收，在专门的储藏仓库休眠330年不等，在此期间洗去所有记忆，再被重新封装。出厂的时候特殊机器自动测定罐内神仙的等级和各种数据，重新打出编号，然后包装出厂。
这小妖孽怎么还能惦记着那什么前任主人？
您耍我呢吧上帝爷爷！这叫不合格品吗这叫危险品啊！
妖孽显然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紧闭着嘴巴继续警惕地瞪我。
好吧，我们这跨物种的交流能到这地步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的结论是这孩子要么直接送回火星，要么人生观和价值取向都重新做养成。
“好了，很晚了，你不想洗个澡吗？然后去睡觉？”我拍拍他，看他又皱了眉头，补充道：“我知道你们神仙的‘睡觉’是指到罐子里休眠，不过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找你喜欢的地方睡，除了壁橱，茶几和书柜。”
结果就是我对那句话彻底后悔了。
我宁可他睡壁橱。
因为我从杜小希那里借用浴室回来，那小妖孽卷得跟蚕一样窝我床上呢。
“嘿！”我又好气又好笑，跟他抢被子：“你小子下去！”
“别抢呀！”妖孽就是妖孽，小东西力气果然大：“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我差点气晕，“——这里之前就是我住的好不好！”
“但现在，”他套用我的话，“是我们2个人住呀，我有份的。”
翻白眼。
又一个有着强盗逻辑的生物！雷安琪你有知己了。
“如果我是你的，你就可以命令我睡到外边去。”妖孽一本正经地指着我脖子上的银环：“但麻烦你搞清楚，现在你是我的才对，你要请求我让你留下来。”
……好吧，我这人是做得太他妈失败了点。不过内心如阿姨般坚强的我，就不和这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纠结那么多了。
“请求你，神仙大人？”我双手合十，然后站到房间门口，向外伸手，欠身：“这边请？”潜台词是滚你丫的。
“好吧你可以过来了。”妖孽向我招手作慈悲状：“来。”
是，小人来了。我气咻咻踱过去。
妖孽突然露齿一笑，掀开被子把我卷了进去。
“我接受你的请求，”妖孽在我的背后卷着我，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不介意和你分享。”
我僵硬了十几分钟，心想妈呀你怎么还不放手啊力气怎么那么大啊这孩子……
却突然发觉身后的某神仙呼吸轻浅心跳缓慢，顿时无语。
敢情我堕落为抱枕了呢？
这妖孽睡着了。
《罐装神仙Ⅰ》张渊玦 ˇ变化ˇ 最新更新：20100417 15：49：30
也许跨物种沟通是可行并且有一定效果的。
总之在那之后的几天里虽然妖孽没少给我添麻烦，手脚笨拙态度恶劣，但至少没再给我重复“凭什么听你的”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了。
不过，正如妖孽自己所说，他是个“很弱小的神仙”，神力什么的基本上没有，蛮力倒是足得很。至于偶尔引燃天然气或是迅速给东西分分类，捡捡大柜子下的东西什么的，勉勉强强倒也帮过几回忙，只不过这过程他也不大好恭维就对了。
慢慢也觉得，神力怪力的有没有貌似并不打紧，大家让一步，目前这一人一妖孽的小日子还是有点奔头的。
雷安琪的生日在周六，心想是该抽空带这妖孽去去人多的场合适应一下，遂连哄带骗地里外折腾一番，果然闪亮亮一美人胚子，虽然下不得厨房好歹上得厅堂。最后我要把他那头华贵无比的银发束起来，留得那么长，飘来飘去的也不是办法。
我捏着梳子，梳着梳着越梳越觉得不对。
刚买回来的时候这家伙长及脚踝的银发，现在垂下来却只到小腿，发尾撩起来检查，也没有修剪过的痕迹。
“你剪了头发啦？”我多余问一句。
“没有。”小样果然老实。
就凭阿姨我对美人过目不忘的天赋，我确定这头发确确实实是短了一大截啊，莫不是睡迷糊的时候我给嚼了？
我从小椅子上跳下来，蹲着捏起发尾研究，小妖孽不耐烦了：“干什么啊，很好看吗？要不要剪一截给你玩儿？”
……没错，真的短了没错，但是……
没有答案。我耸耸肩站起来，没想到猛地撞到了他的下巴！
两声惨叫，我们分别抱着脑袋和下巴闪开五步远。
妖孽愤怒地望着我。
我吃惊地打量着他。
我明白了，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真没注意到丫变了！
头发倒确实没短，是这丫的身高不对！
我和杜小希都矮，就算我比她高一些，冲顶155厘米出头，刚拆封的时候小妖孽的确也比我要高出那么一点点，他甚至还为这件事情给予了我无限鄙视；现在呢？——等这妖孽站直了，我也站直，大踏步靠近两步。
……
…………
………………
……我究竟给他吃错什么了？
现在他小样的整整比我高出近一个头！
我把妖孽拖回房间，撂在穿衣镜前边，又在他腰后猛拍一把：“站直！”
妖孽乖乖站直。
我再拍一把：“挺胸收腹翘屁股！”
妖孽乖乖挺胸收腹翘屁股。
我的眼睛如果可以发光，现在一定像雷达那样发出了扇形的绿光了……臭小子修了几辈子修来的好皮相啊！
最简单的白裤子，黑色长袖衬衫还没来得及扣上，银环事件之后杜小希送给他的细细的银链子垂在锁骨上。这样很够了。
仔细看，果真不是我的错觉；这孩子真的高了一截大了一圈不说，原本白得欠啃的肤色也微透出那种冷冷的小麦色来。……怎么看，也不是原来那个岁数了。
想想杜小希说过的话，我疑惑起来。
绝对超过15岁。
这么说……？
“我的别针掉到书柜下面去了。”我随手指了指5层的大书柜：“挪开书柜吧。”
这书柜，当初是好几个成年人才搬进来的。
妖孽犹豫了一下，垂下了眼睛不说话。
果然还是不行吗？我叹口气，刚想说算了，看着地面的妖孽突然抬起手，慢慢伸出了手指。
接着，巨大的书柜在我不敢相信的眼神中，像吊钢丝一样，缓缓地，升了起来，直到顶部贴到了天花板。
“你的别针呢。”正当我发愣，妖孽的声音在我身后冷冷地问。“捡出来，别针呢？”
“……呃。”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好歹有点儿神仙的潜能，随口说的，哪儿有什么别针能掉到书柜下面那种地方去？
不想，妖孽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骗我？”他站在原地，慢慢地说，“你只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像其他神仙那样把柜子浮起来？”
我哑口无言，虽然说确实是那样……但我并没有恶意吧。
“是神仙就应该有这些在你们看来匪夷所思的能力，如果不能拿来用跟你们在一起就只是个麻烦？”他见我不答话，提高了声音：“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所以现在觉得我终于有点用了，很高兴是吗？”
“我从来……”我想说我从来就没有因为你像个普通人而失望过呀……
“发现我比其他的神仙差了那么多，所以你其实很后悔把我买回来了？如果我连一点变得有用的希望也没有你就准备把我退掉是吗？”妖孽显然也没打算听，手一收书柜重重落地：“你看到我之前是不是还指望我能上DPPK赛台，打赢全世界神仙，然后让你天天上电视？如果和人差不多，就该被处理掉！就不配……”
白……
白痴！
“……说完了吗？”一向话不多的家伙突然说了这么多话，正站着顺气，我摸出当日拆封之后就一直没让他回去过的金属罐子，举到面前，“你最好已经说完了，过来，马上。”
“不听话就关到罐子里反省是吧？人类果然只会这一套。”妖孽冷笑道，“不过你凭什么命令我过去？”
又来了。
好啊，你不过来姐姐我亲自过去！
我朝妖孽逼近了两步，举起罐子。
“看清楚了，这罐子你爱进不进。”我把罐子反过来，光溜溜的底部对这他的脸：“看到了吗？——你这个三无产品！把你买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很可能什么都不能做，而且还会给我惹麻烦，我没有对你抱什么期待，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有问题，我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做的决定。”
“那你为什么还买？”妖孽也冲我叫。
为什么买？
说了你就听得懂吗混蛋！
如果我不买你你就只能被送回去处理掉，哪怕有心理准备你无法像其它神仙那样，我还是——
……不希望一个连阳光也没有机会见到的生命像废品一样被所有人舍弃。
“你管不着！”看来跟这种家伙真是没什么人话好说的了，我的耐性终于耗尽，气上来觉得鼻子直发酸。哭给这种混球看我就是孬种！我把罐子一摔，转身出房门。“——那么多没人想要的神仙，我怎么就偏偏选了你呢？！犯贱还是怎么的！！”
手抓住了门把儿还没来得及拉开，就被从后面猛地拖住了。
我背对着他喘匀一口气：“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