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妮达-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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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太保久未行走江湖,路上听哑尼唠叨,成光武功极高,他自然嗤之以鼻,想当初,自己仗着魔功奇刀,纵横四海,颠倒阴阳,连赫虎琴也还是晚辈,如今自己已有七十年功力,弄死个乳臭未干的小辈,想必砍瓜切菜?
“男鬼等不及要见阎王,成兄弟,就成全了他吧。”
浪子心里盘算:燕都太保是人不是魔,是人,总归敌不过耀日神掌,让成光先将他灭了,再对付哑尼便绰绰有余。
“好!”
成光沉声应道,巨掌随之击出……
耀日神掌!燕都太保早生防备,斜里飞出一丈。奇的是,此掌虽猛却无耀日之光。众人一片惊疑,不知成光耍什么花招。
成光更惊,方才屠狗还行,此刻杀人怎就不灵?原来,成光虽是练成耀日神掌,然只依心法使将,其中奥妙尚未精研……
耀日神功最高境界是积聚天地电荷,经自身真气催化,使之爆发出无穷能量,眩目弧光便是由这些电荷发出,其时,真气所达数丈内,凡导电之物即刻焚毁,电荷最终收入耀日神掌内,所以,成光的手掌通亮发光,而自身不会焚毁。那今时为何又不灵呢?其原因有二,其一,耀日神掌发过,所到之处阴阳电荷分布不均,要经一段时辰重新排列,方能经真气催化爆出能量。其二,耀日神掌耗费真力极巨,成光自身也需有片刻调整。
耀日神功从无人练成,此等道理,成光自然不知晓,只道自己内力还不济,又催了几分真力,结果非但不行,掌劲也有所削弱。
燕都太保临阵对敌何等精明,一眼看破成光不像使诈,冷笑着挥刀砍来……
这一刀,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刹那间,无形刀山已成压顶之势……
成光所遇使刀高手不少,塞上风、马中驹、屠万城,刀法均为一流,但今日见那燕都太保发刀,方知强中还有强中手。
成光瞧准来势,右臂一抬,长剑应手而出……
燕都太保刀意未尽,仍是力压而下……
当、当、当、当,成光身形不移,连挡四刀,此份功力着实令燕都太保惊叹,活了八十岁,这小子功力之强生平仅见,强打硬撞吃他不了。当下刀式突变,使的尽是并、靠、缠、卷。这等刀法,又是成光从未见识,只觉手中之剑滞重万分,老是无端偏了准头。
浪子忙提醒道:“成兄弟留意,他那刀有牵引之力!”
燕都太保那把刀江湖人称“魔刀”,因其乃磁铁所铸,能牵引对手兵刃,这种引力虽不巨大,但高手相斗,毫厘之差,往往决定着胜负。成光初遇此等怪刀,自然有些不适应,一时无法解缠……
那几只狼獒似乎也看出燕都太保占了上风,又狂吠着朝密林深处冲去,哑尼见状,传音下令:“你等去将那些天道教反贼擒住,我来对付浪子!”
此时,锦衣卫中抢出五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请战道:“师太,杀鸡焉用牛刀,我们兄弟来会会这贼人!”
五人乃结义兄弟,号称蓟门五条枪,首次出征,自然渴望一战成名,再者,五人又处血气方刚之龄,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浪子斯文得像只羊。
“五龙争珠!”
老大一声令下,五条银枪从四面八方刺向浪子……
忽然,老大发现浪子不见了,而自己的枪尖已穿入老二的肩狎,老二的枪头则留在老三大腿里,老三莫明其妙抱住老四,老五就更奇了,他那条枪竟是扎在自己屁股上……
蓟门五条枪将自个扎成一堆,还懵然摸不着头脑,着实滑稽可笑。
废物!哑尼暗骂一声,随即,腾身而起,迎战浪子……
浪子却避开哑尼,返身杀入敌群,手中之扇顿成神兵利器,展合间,幻出无穷杀招。锦衣卫都经严格簌选而来,武功不可谓不高,但与浪子相去甚远。昏黑中,众人呼来拥去,乱作一团,不少人连浪子的身影都未辨清,已栽倒在地,任由同伙在其身上踩来踏去……
浪子此时已成长坂坡上赵子龙,于乱军丛中,左突右闪,指东打西,竟无人能挡其锋芒,情景好似虎入羊群……
哑尼见状,顾不得身份,看准浪子方位,无影腿飞铲而出,偷袭浪子后心。此刻,浪子正与一彪形大汉对阵,闻得脑后生风,倏然出手揪起大汉衣甲,向身后抛去……
这一招,用的正是哑尼破解洪大锤的招数,料想哑尼必要投鼠忌器,不想哑尼冷血无情,腿劲不减,砰地一脚踢碎大汉护心镜,大汉当场毙命,尸身直挺挺向浪子撞来。浪子情知闪避或是格档,都会有一刻迟滞,那时哑尼的无影腿将趁隙攻入,当下奋起正蹬将那彪形大汉再行踢回……就这般,二百斤的皮囊在空中飞来飞去,直看得那些锦衣卫目瞪口呆。
再说,成光与燕都太保之战亦是惊心动魄,未能发出耀日神掌,成光只得以剑招与燕都太保拼斗。然成光那七夕剑法本是合璧之用,与赫赫有名的魔刀相抗难免捉襟见肘,只见燕都太保那柄魔刀无处不在,刀劲缠卷连绵不绝,身法又似恶蛆附体,成光战不成,躲不过,仅凭着深厚内力,将剑劲发挥到极致,方才勉强抵挡。
两人苦战多时,燕都太保觅得一丝若有若无的破绽,魔刀果断进击,翻卷撕开剑墙,随即化刀为剑,直透成光中宫而来……
成光长剑根本不及回防,连闪避的时间亦是没有,眼看将葬生魔刀之下,突然,魔刀停住了……
生死间不容发,成光毅然弃去长剑,双掌合十,紧紧夹住那把魔刀……
燕都太保虽叹服成光应对之奇,心里却明白此乃苟延残喘,只须自己刀锋一转,便能将成光双掌切下,不由鬼笑连连……
突然,他的笑声也停住了,他发现魔刀倏然变得通红……
弧光再次闪耀,魔刀熔为铁水,太保烧成焦木,灭绝一切的耀日神掌发威了。
成光击毙燕都太保,飞身冲入敌阵,那一通狂杀,不必再说。在成光浪子两大高手合击下,锦衣卫终于抵挡不住,未几时土崩瓦解,四下逃散,只剩哑尼没有逃去,无影腿已被成光折断,身上又被浪子点了多处穴位,她逃不了了,唯有闭目待死……
“老贼尼!今日我为洪叔报仇,你受死吧!”成光怒喝着,长剑疾斩而下……
“当”的一声,成光的剑被竟被象牙折扇架住……
“浪兄?”成光诧异地看着浪子。
浪子劝道:“此人乃秦则方心腹,若能归降,助益非浅……”
成光打断道:“不杀此人,洪叔在九泉之下焉能瞑目!”
浪子再劝:“成兄弟,能否给我个面子,暂留其性命。”
浪子既是说到这份上,成光不好回绝,扛着哑尼向林中走去……
林中亦生奇变,吴巨源死了,躺在血泊中的还有大岳和小岳……
“发生何事?”成光惊问。
“吴巨源想叛逃,被我杀了。”波儿昂然道。
成光望着李墨松,又问:“李堂主,到底发生何事?”
李墨松迟疑道:“方才,吴巨源听得你们与官兵交手,硬要带着大岳小岳前去助阵,我没能劝住,后来,温姑娘出手……”
成光脑子有点乱:波儿是在杀人灭口吗?不像啊,大岳小岳武功不差,若她真是朝廷之人,不如一同倒戈,来的更稳当些,难道她算准我与浪子必胜?
浪子却道:“如此看来,吴巨源分明是想投敌,波儿姐做的好!”
波儿丝毫不领浪子的情,冷冷道:“教主尚未发话,非我教之人,插什么嘴?”
此话逼得成光夸奖道:“非常时刻,吴巨源不听号令,擅自妄为,实在可疑。波儿姐你杀的没错。”
此时,他庆幸留了哑尼一命,当能查出真相。
哑尼的命是留下了,但她不招供又有何用?
两日来,成光提审其多次,哑尼始终一言不发,成了名副其实的哑巴。
第三日,成光终于忍不住对浪子道:“我想将老贼尼杀了,她是铁了心不想招。”
“若她肯招供,你会放她一条生路吗?”浪子淡淡问道。
成光一怔,他早已打定主意,即使哑尼招供,也非杀不可,不禁为难道:“按说,浪兄替其求情,我本该应允,可洪叔父子为我而死,若将哑尼放生,我于心何安?”
浪子道:“凡成大事者,不可拘小节,当日,屠万城等人杀过天道教无数弟兄,你不也想饶了他们性命?如今,又为何不行?冤有头债有主,哑尼只是奉命行事的走卒,我们要对付的是秦则方……”
成光有点动心道:“哑尼死不改悔,留有何用?”
“我来试试……”浪子显得颇有自信。
午后,浪子来到关押哑尼小茅屋……
“师太。”浪子先恭敬地叫了一声。
哑尼灰眼珠翻了翻,别过头去。
浪子走近一步,见哑尼那腿肿得像只馒头,想是所断之处根本未有医治,他蹲下身来,撩起布袍,又要脱哑尼鞋袜……
“放肆!”
浪子只觉脑中一声断喝响起,原是哑尼发话了,浪子停下手,看着哑尼,见其满脸怒容中竟有一丝羞涩,浪子这才意识到哑尼是个女子。
浪子笑道:“师太,恕在下唐突……不过,在下都可做师太儿子了,替师太疗此腿伤,应不算失礼吧?”
“出家人哪有儿子?”哑尼神色变得黯然,又传音道:“你滚吧,少来装好人。”
浪子不理,说道:“师太不想疗伤,是师太之事,在下只知此伤一旦拖久,‘无影腿’便要绝迹江湖……”
哑尼不能动弹,只得瞪大灰眼珠,传音道:“老尼抱定一死,你别玩什么花样,爽快了断便是。”
浪子充耳不闻,缓缓拆开哑尼的绑腿,正想涂上“断骨接续膏”,忽然发现哑尼威震江湖的那双脚,竟是三寸金莲……
浪子边替其疗伤,边随口问道:“师太,原是千金小姐啊……不知何时遁入空门……又怎会投效秦则方手下?”
哑尼没回话,闭起双目,似沉浸在往事之中,浪子望着神情苍凉的哑尼,心道:一个千金小姐竟变成人鬼不分的哑巴,哑尼该是经历怎样一番苦痛往事?想到此处,他又柔声慰藉道:“师太定是吃了不少苦吧,再瘸了腿,岂不更糟……”
浪子的话无疑似股暖流涌入哑尼心间,她略略一震,睁眼道:“卿本佳人,为何从贼?”
浪子不由怔了怔,此话应当天子所言,想来哑尼是愚忠之辈,便转而答道:“我嘛,看在小妮达份上……”
哑尼盯了浪子片刻,露出笑意,道:“你傻啊?”
老尼姑对自己和颜悦色,浪子忙趁热打铁道:“嗯,在下是有点傻,但师太不傻,又为何要助秦则方这奸贼?”
“秦爷一心为公,又待我不薄……上次,秦爷甘愿以梁顶天之子,将我从成光手中换回,想必你也知道的……”
哑尼与浪子相处过一段时间,她不讨厌浪子,再说,今日浪子又替她疗了伤,所以,言语平和的多。
“我想上次师太是故意让成光擒住的吧?”
浪子此言自是提醒哑尼,你自己也不怎么信任秦则方嘛。浪子也正是基于此点才来劝降的。
哑尼怔忡道:“不管怎样,此事总是实情。”
“秦则方此举乃放饵钓鱼,师太看不出来?”
浪子煞有介事道,对此他只不过猜个大概。
哑尼想了想,此事倒有可能,小浩然一放回,秦则方便知晓了天道教在江南,并派出萧青锋前去缉捕吴巨源,于是,问道:“你说此话有何依据?”
听话听音,哑尼已默认这一事实,浪子更肯定道:“那些狼獒便是依据,师太,此次是如何追踪到天道教的?”
哑尼此次追踪,正是依着萧青锋所说,只需跟着狼獒,百里之内天道教行踪,即可知晓。但她已意识到浪子在套话,忙来个亡羊补牢:“永安镖局百余人的商队,还会追踪不着?”
浪子不禁笑道:“深山老林,人迹罕至,沉途我们又扫去了车马之印……请问师太,黑夜中,那些狼獒如何寻得这么准?”
真相已白,定是秦则方在小浩然身上下了什么药,令其挥发出一种不为人知的气味,此等气味只有狼獒那比人类灵敏数十万倍的鼻子才能闻得。
哑尼哑口无言,心中悔极与浪子搭话,求生之念人皆有之,本来,哑尼见成光不杀自己,料定他想从自己口中获知些军情机秘。她便来个死不开口,望能拖到时局转机,此时,自己不知不觉中了浪子圈套,怕是性命再也难保。
“师太果真愿为秦则方去死?”
听浪子真有此问,哑尼冷冷道:“老尼姑又蠢又不中用,死何足惜……”
“那秦则方愿不愿为师太去死?”浪子又问。
这哑尼当然没想过,她沉思片刻道:“就当伍冰为朝廷尽忠……”
浪子未知哑尼法号,倒晓得了其闺名伍冰,他飞快一想,问道:“师太是伍将军之女?”
哑尼略现惊讶,望向这年轻人,奇道:“你也知家父?”
“伍将军当年威震边关,七败蒙古鞑子,平定西北狼烟,这些故事,在下自小熟知,极是仰慕啊……”浪子颇为激动道。
哑尼枯瘦的脸上,现出一丝喜悦,马上又冷了下来,传音道:“陈年旧事,休得再提,动手吧!”
浪子摇头道:“我浪子岂能杀忠良之后,师太请走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