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眼神捕-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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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恩拔出最后一剌,皱眉道:“他怎么仍不醒来?”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幽幽说道:“入我幽冥,付汝魂灵;黄泉不涸,永为墓殉。”
七、魅影
杨恩与琴追阳遽然回头,但见琉璃壁上,有一个飘忽的影子,缓缓飞来。隐约只见一头的秀发,如瀑般垂下削肩。恍惚间,有渺然的香气从空中飘逸而起,琴追阳突然面色大变,失声叫道:“是你……你……”
刹那间,四壁都映出了同样的人影。影子飘行,那层层的红绡衣袂也如云朵一般,从四面的景象中翩跹而起,令人目驰神摇,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铿然有节的环佩声。
那声音也从四面八方传来,同样的声调、同样的徐缓,扣着同样的节拍,汇融到了一起:“入我幽冥,付汝魂灵;黄泉不涸,永为墓殉……永为墓殉……永为……永……永……”回声绵延不绝,低沉而沙哑,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妖魅之气,真如是来自幽冥深处的呼唤声,令人心中不由得不生出寒意。
索!
凌空一卷,秀发陡从壁中飞出,由虚幻的影子,化为灵动的乌黑河流,向着杨恩流泻而去!
索索。
发束游动,已经悄没声息地缠上了他的颈项,蓦然间喷发出惊人的杀气,发梢反卷,与后半截发束交叉而过,狠狠相绞!
咔嚓。那脆弱骨骼断裂的声音,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闻,仿佛时时在梦里、幻里,甚至在静寂里,都会经常地回响在耳边。然后,是那颈子上柔软的肌肤,如同抽了骨的蛇身,颓然地堆积在一起……那样绵软的肉和皮……
蓦地一阵生疼!
不错!是头皮上清晰传来的剧烈生疼!那熟悉的咔嚓声,居然是自己头皮被扯动时,牵动颈骨关节的声音!发束交叉相绞的地方,居然多出了两根手指!修长的、有些苍白但而优美的两根手指,在柔滑的秀发间,深深地陷入。
刷!如雪刃光闪过,几缕发丝飘落在地!
一束束黑亮的发丝,飞快地从指上溜过滑走,飞速地回拢在一起,重又化作一条乌黑的河流,远远地飞了回去。
模糊之中,仿佛有几下轻微的交击,夹杂有微冷的刃风,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不足道,整个思绪脑海,仍然沉浸在那诱人的香气里。
砰!仿佛有女子尖叫一声,整个身子飞出,撞在壁角的龙凤玉雕上!那玉雕哪里受得了这个大力,啪地一声断下了半截!连同什么物事,一起摔倒在地!
琴追阳陡然惊醒,似乎是刚刚从一个迷人的美梦中醒来般,却惊异地发现:杨恩掌中多了一柄匕首,此时刀锋已经出鞘,刃锋雪亮,衬得那柄端的淡金龙头更是傲然威严!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鬼物,竟敢惑神杀人!”
地上飘落数缕发丝,一片衣物。杨恩紧握龙头匕,他的衣衫凝滞不动,显然真气蓄劲,与掌中匕首,恰好形成一个似开而合、如闭如流的守势。
宝座上多出了一条人影,斜斜倚坐。琴追阳用力睁了睁眼,仍觉那人影周身,似有烟雾轻笼,仿佛随时便要从空中化去,当真如鬼如魅。
“我是幽冥主人座下的侍者。”坐在宝座上的那个人影冷冷道:“你们擅闯幽冥禁地,打扰逝者安宁,难道还不该死么?”
杨恩的目光落到那“鬼物”身上,蓦地变得冰冷起来。
“你是谁?谁派你在这里害人的?”
那“鬼物”动了动,迟疑了一下。
“我是谁?”她抚了抚被斩断些许的发丝,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轻声道:“我当然已经是鬼了。你们呢,你们又是谁?”
珠光灯火,仿佛在空中陡地一跳,更加辉颜耀目。江如雪忽然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那“鬼物”好像有些不胜亮光,居然举起左臂,挡了一挡。
然而只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已经看清了“鬼物”的模样!那是一个年轻的女郎,红绡衣衫长垂及地,斜襟微掩,长裾拖曳,如一蓬触目的鲜血般,在地面蜿蜒铺展开去。因为是举臂遮挡,一时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见她那一头丰美漆黑的长发,几乎要落过膝盖,先前乌黑如河流,此时在亮光的照耀下,却变成了一匹闪光的黑缎子,寸寸鲜活,裹住了她玲珑有致的一截身躯。
而单单只是这一截身躯,已仿佛蕴藏有不尽的风情,叫人只看上一眼,已是心动神摇,情不自禁地想再看第二眼、第三眼,甚至是怎样看她,一直一直看她,都不会觉得厌倦。
“绣娘!”“绣心!”
一声微弱的惊呼,与琴追阳的尖叫,几乎是同时发出来:“是你!”
琴追阳更是激动万分:“绣心!叔父终于找到你了!”
“‘琴心绣口’,号称江湖第一美人的琴绣心?”
女郎嗤地一声轻笑,缓缓放下左臂,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来。
或许是长期未见天日,她的脸已经失去了丰盈的水色,虽然还是依然白晰,却带有一种腻沉沉的死气。
然而,那黛眉如远山,眉痕长挑入鬓;眼眸如秋水,顾盼动人;瑶鼻如管,樱唇如花——这也不算十分出奇,天下间,有许多绝色的美人,包括苏兰泽在内,似乎都有这样完美的眉眼鼻唇、雕琢一般的精致脸庞。然而谁也没有她这样的风情,眉动眸转,似冷生艳,既媚且寒。
纵然杨恩目不能视,于这一瞬间,也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呼吸芳香、意态撩人。只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空中气息流转,便似乎已掠过七八种不同的美,每一种都能生生地要了人的命。他突然明白了,这样的一位琴绣心,为何能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
平常女子一生能有一种美,已能倾国倾城,而琴绣心却独拥如此多种的美,那俯仰难画的魅力,连神仙也是无法比拟——
哪怕苏兰泽,在一种美上固然胜过她,其他的美,竟然也是不如的。
“绣……绣娘……”江如雪挣扎着想要坐起,脸上神情,仿佛是要立刻哭出来。眉毛急剧抖动,眼睛通红,整张脸几乎扭曲成了一团:“原来刚才我没有看错!真的是你!我打听到你的消息,就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我……我……”他一时激动,牵动未愈内伤,不禁俯身大咳,直咳到满脸涨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却还是强忍住气息的翻腾,回头向杨恩急切道:“捕神大人,这墓中真有鬼物!我们要快些离开这里,我不想……不想绣娘受到任何伤害!”
杨恩眉头微微一蹙,伸手在他肩头一按,已止住了他的挣扎,沉声道:“你刚才落入墓室夹道,遇到了什么?兰泽和那位夜公子呢?他们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江如雪拼命摆头,脸上潮红仍未散去:“我们落下去后,一定是触动了机括,四处有箭枝射出来……我一直在击打箭枝,忽然颈后一凉,有一只冷冰冰的手……”他打了个寒颤:“真的象寒冰一样,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拧了起来!我想叫,忽然就失去知觉……”他不由得伸出手去,心有余悸般,摸了摸颈后的青紫印痕。
“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我突然看到了绣娘……”他的眼光转到琴绣心脸上,后者微微一笑,更是令他目眩神弛:“我看见绣娘的影子,从空中飘浮而过,象神仙!真的象神仙一样!我以为我死了,我以为是绣娘的魂魄前来接引我,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当我醒来时,我真的看到了绣娘……绣娘,你真的在这里等我么?”
杨恩徐徐地松开了按住江如雪的手,站直身子。
“嗯。”
琴绣心流波般的眸光,懒洋洋地在众人的脸上,一掠而过。轻倩得像是蜻蜓在水面一点,落到了江如雪脸上:“嗯,如雪,我在这里等你,已经有一年啦。”
她此时的话音,已不同于琉璃壁中的飘忽。软绵绵的,并不清啭如莺,却甜中带沙——那真是一种要命的沙哑,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搔动,一直能搔到人的心里去。
“你过来,如雪,让我好好瞧瞧你。”她向着琴追阳嫣然一笑:“还有……你,叔父,你也过来罢。”
江如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步向着宝座中的女郎走去。光晕照射下,她更是美艳不可方物,甚至连琴追阳也抱紧了怀中的七弦琴,向她的方向迈出一步。
“绣娘,我一直都在想着你……你鬓边的那朵花,真美……”
“慢!”
灰色的影子突然掠过二人身边,淡金光芒在空中一闪,疾射向那宝座上的女郎!
“啊!”江琴二人的惊呼声响起,惊中带怒:“住手!”“绣心!”身形闪动,剑光乍起,只向灰色影子扑去!
刷!
是一根优美修长的手指,微屈半节,弹在了剑身之上!而几乎与此同时,淡金光芒疾矢一般,已剌中了女郎的身影!
“绣娘!”江如雪惨叫一声!
然而,并没有预想中鲜血四溅的场面,倒是一声锐响,凌空忽然落下无数棱状晶片,而女郎曼妙的身影,在被淡金光芒穿透的瞬间,如同化成了细碎的沙砾,缕缕流走,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江如雪仓皇四顾,四周只有静悄悄的珠光。
“别过去。”杨恩沉声道:“她若是人,怎会头上戴有曼沙珠华,却没有丝毫香气?”
琴追阳身躯一震,不由得抱紧了琴:“难道……难道她已经……”
“叔父真是聪明。”琴绣心魅人的声音,蓦地在空中响起。这一次她的倩影是出现在宝座的左侧,淡淡光晕之中,似真若幻,越是缥缈无依。她亭亭俏立,左手缓缓抚过那头乌发,右手却缩于袖中,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如雪,我早已死了。”
“死了?不,不,你不是好好的么?你不会……”
江如雪突然大声叫道。
“你真傻。”琴绣心嫣然道:“这墓中水米俱无,我怎么活得下来?何况你知道,我早就中了……”
“不!不!绣娘,我不能没有你!”江如雪突然疯了一样,“呛”地一声,抽出了他的宝剑!他先前神秘地昏迷在这里,但身上诸物并没有失去,宝剑也依然挂在腰间。
他双目发红,手执长剑,狂热地看着那个俏立的女郎:“你好好地站在这里,我要带你出去!谁也别想拦着我!”
杨恩身形一侧,已拦在了他的面前:“让人家叔侄说上几句话,也是应该的罢。”
“绣心,”琴追阳突然出声道:“告诉叔父,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一年之前?把你留在墓中的他又是谁?”
琴绣心轻轻叹息一声,但那叹息中唯有轻柔婉转,令人心醉,仿佛她所言诉的,并不是什么可怖之事:“一年前,我中了伤心蛊。”
“伤心蛊?”杨恩目中锐光一闪,盯住了那娇俏的女郎:“你中了伤心蛊?”
“是呀,少年郎,你的功夫倒真是不错呢,想必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也一定听过伤心蛊的厉害罢?”琴绣心向着杨恩浅浅一笑,身形不易察觉地往后缩了缩,似乎对他颇有几分忌惮。
“他是我们捕神大人,三眼捕神杨恩。”江如雪急忙道:“我们奉令调查黄金墓之秘,我们能救你出去的,你不要再害怕,什么也不必害怕了!”
“杨恩?杨恩又怎样?三眼捕神,治得了伤心蛊么?”她奇怪地笑了一下:“伤心蛊,伤人心,断人情。当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毒药。”
“中了伤心蛊后,即使是及时以黄莲医治,也只能延长六个月寿命。”杨恩忽然道:“你说你一年前中毒,那现在……”
琴追阳不由得退后一步,黑笠遮掩下的目中,仍不由得露出畏惧的神情,看着那光晕中巧笑倩兮的女郎:“绣心,你不是鬼!我知道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是这样……”
“叔父,我的确还没有完全变成鬼。”琴绣心笑道:“别忘了我从小也精通歧黄之术,中了这蛊毒之后,怎么能不想尽办法延长寿命呢?”
“六个月前,我早已毒发,但因了一种奇妙的法子,这身躯并没有腐坏,尚能承载我的灵魂,行走于这黄金墓中。”
她的声音中透着诡异:“一来是这墓与世隔绝,自然也隔绝了人气污物,蛊毒发作自然就慢了些。”杨恩心中一动,却没有出声。
“二来么,”她接下去道:“我找到了医治伤心蛊的法子,也试了十之七八,的确还是有些疗效呢。”
“伤心蛊有救?”江如雪狐疑地看着她,却又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那你刚才骗我!你说你已经是鬼……让我这样伤心!绣心,那你快些治好蛊毒,就随我出去好不好?”
“治好蛊毒自然是好。”琴绣心笑盈盈道:“不过,我先要问一句,如雪,你爱我么?”
你爱我么?
“绣娘……”
“如雪……”
还是这样柔媚如水的一把声音,一如当初洛阳初逢之时。
那一年的洛阳花会,于众多的江湖少侠之间,红绡红衫的她,自花间翩翩而来。便是这样,如天语纶音般,亲口叫出了他的名字,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当他携着她的手,如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