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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虫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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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得这个坑吗?”谷平问道。
“出走前,我没来过这里。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厨房和自己的房间。”
“你父亲挖过这个坑吗?”
“我不知道。”她又回头朝那辆车望去,“我猜他可能本来想用车把尸体运走,可是,车让言博开走了,于是,他只能把尸体藏在这里埋起来。几天之后,他再带着埋葬虫来消灭它。”
“听起来挺合理,可他为什么非要把尸体搬进房子去呢?虫子可是在那里被发现的。再说从这里把尸体搬过去,可不轻松。”
“他可能是个彪形大汉。”她道。
“而且难道它真的能逃过警察的搜索吗?”谷平指指那个坑。
“得了,你也看见那个王署长是怎么办案的了。”
“那倒是。”谷平道,低头开始发短信。
“你在给谁发短信?”言博惊慌地看着他。
“言博,你可能得接受黎江的盘问,也可能需要在看守所待上一天。”她道。
言博好像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
“好吧。随便。反正我能说的,我知道的,我全都说了。我没进过那间该死的旅馆!”他愤恨地说。
中午时分,有消息传来,有人看见舒巧曾经开车去过离双凤旅馆最近的坟地,同时,她的银行卡近期有巨额变动。她打了10万块钱到神医的医院账户。
“她为什么要打那么多钱给医院?是看病吗?”
“拿钱给医院可不一定是看病。”谷平道。
“那她想干什么?”舒巧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让她看不懂。她为什么来鹿林镇,为什么不辞辛苦地把尸体搬进旅馆自己的房间,又为什么弃尸逃走。“她该不会是从医院买了尸体后,准备让尸体入土为安吧?”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自己的猜想听起来很合理。
谷平坐在靠窗的座位,慢慢用小茶匙搅拌着咖啡杯里的咖啡。
“我也这么想。”他道。
“可是为什么?人应该不是她杀的。”
“她说她是为了言博而来。”
她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人也不是言博杀的。王署长已经说了,她是自杀的。不管她是自杀还是他杀,总之她的死跟言博没有关系。再说,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那么说呢?她意识到言博并不爱他,跟她结婚只是为了敷衍她。于是,为了报复他的无情,她就把他扯进来。”
谷平笑而不言。
“觉得我太主观了?”她道。
“异书,我现在只想吃饭。从昨晚到现在,我终于吃到一点像样的东西。”他朝她晃晃手里的面包。
“喂,你忘了人家请我们吃土鸡了吗?土鸡不好吃吗?”
“那个还可以——但我还是喜欢吃简单一点的东西,至于那炖了几个小时的东西,我总觉得……”他摇头表示无法接受。
“你可真是个洋鬼子!知道吗?中国人炖汤都得炖那么久!这样汤才有味道,才有质量,才有营养。那才能叫——汤。”她想起过去谷平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时,最喜欢的汤竟然是榨菜蛋汤,禁不住想笑,“你不会认为榨菜蛋汤就是正宗的中国汤吧?你父母都是华裔,难道就不炖汤?”
“我父亲不喜欢喝汤。所以我们家很少喝汤。”
“那你外婆家呢?你父亲去世后,你不是从哥伦比亚到了英国吗?”
“在那里,我们多半跟随外公的饮食习惯,英国人吃什么,我们也吃什么。当然,偶尔也会来点中餐,但他们做得不好吃。中国人不会在每个菜里都放黄油吧?”
“当然不会。”她边说话,边用餐刀切了一片黄油放在面包片上。这是鹿林镇唯一一家西餐馆所能提供的最好的黄油了。不过,她还是觉得这跟她在X市吃过的有很大的差别。
“你说,如果她不是为言博来,那她为什么来?”他吃了几口面包后,又把之前的话题重新提了出来。
“我想不出来。也可能她这么说,是为了故意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也许她在双凤旅馆出事之前就来过这里,也许她认识死者,也许……”
“可更合理的解释是,”谷平截住了她的话头,“那天晚上,等她醒来时,她发现言博已经走了。为了找言博,她来到旅馆,却发现了尸体,其中还包括她母亲的。这时她突然想起之前言博对她说的那堆话,人在暴怒的时候,什么都会说,什么都可能做。所以,他说他要杀人,她就以为他真的会去杀人。”
她不得不承认这说得通。
“你有没有想过,她怀疑的事,也许真的发生过。”谷平道
“你真的认为?”她可是一分钟都没有怀疑过言博。她觉得言博当时就是一个被逼急的胆小鬼,他真的很愤怒,但最多只会跟人打一架。他不会去杀人,更不可能狂性大发到杀死旅馆里所有的人。干任何一件大事都是需要魄力的,大屠杀也不例外。言博有这样的魄力吗?答案是否定的。
谷平很清楚她想说什么。
“异书。他曾经在我面前下跪。屋子里当时有残缺不全的尸块,这说明,他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会不惜一切,而且,他也许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胆小。”他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你说他在演戏?”她笑,“不,谷平,你不了解他,我没法跟你解释清楚,他为什么会在你那里做出这样的行为。但是我告诉你,他真的就是那么很胆小。一个人可以演十分钟戏,演一个小时,演两个小时,但不可能演几年。在我的印象中,他就是个胆小鬼。——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从你那儿出去后没狂吐呢?”
“那天,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深夜独自出门,强奸,殴打女朋友,偷车,而且,”他停顿了半秒钟,才道,“次年他又回到了旅馆。”
“他是去找我。这也说明,他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谷平朝她笑。
“很多凶手都乐于回到现场回味案发过程。这你最清楚。李老师应该跟你讨论过。”
她没话说了。她心里实在不认同谷平的推论,但她也想不出还能怎样为言博辩解。她只是确信他不是凶手。他只是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到了一个不合适的地方,还做了不合适的事。他确实强奸了舒巧,还打了她,也许还有更多的伤害,这都是因为他当时气疯了。
“你下午去我父母的坟地?”她换了一个话题,心里却想着言博,此刻他正在斜对面的县警署接受黎江的盘问。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回答各种充满敌意的问题,对他来说,一定是一种煎熬。
“是啊。”谷平道,“我只是想亲眼看看凶器的形状。”
“你给我的那一大堆资料,我还没来得及看。太多了。”
“我也只是看了一部分,根据当时的法医报告,并没有事先下毒的迹象。所以,凶手是实打实地杀人。凶手是在被害人都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动手的。”
“是啊,是啊,一个大块头男人。孔武有力。青壮年。你是想说这些吗?”她承认自己的语气不怎么友好。
谷平看着她笑起来。
“异书,我并没有认定言博就是凶手,只不过相比之下,他比那个什么王署长更像凶手。而且,我们怎么知道,那一次,是他第一次来?也许他之前来过呢?他说,‘那时候从来没有漂亮女孩愿意跟他说话,这意味着,任何女人,只要漂亮一点,对他笑一笑,他就会被融化。王飞燕生前也是个漂亮女人,我们怎么知道她没有对他笑过?而且,开走那辆车的是他。”
“他把车开到了县宾馆后门口。”
“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人能证实他的话。而最简单的推论是,他把车开到了王飞燕的埋尸地。也许正像黎江说的,他在提醒警方,旅馆灭门案与王飞燕的死之间存在着某种因果关系。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他让舒巧过来认尸的?”
她不想再听了。这时,她的手机接收到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是黎江发来的。
“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见神医。”她把纸巾扔在桌上,站了起来,“他这么大方,大概是为了奖励我把丈夫送到他手里吧。”
“你不吃了吗?”谷平看看她盘子里的面包。
她摇摇头。
“见过神医之后,我就回X市了。”
“你回去?”
“这儿有黎江就行了,我有我的事要干。”
谷平朝她微笑。
“希望你能尽快找到李老师被害的线索。”他的语气像在安慰她。
她朝他挤挤眼。
神医王汉华是个身材瘦削,年约60,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男人。对于警方的到来,他表现得极为冷淡。他们进门时,正在写病历的他甚至都不愿意抬头看他们一眼。
“这事我知道。”他边写字边说,“那个女人是前天下午来的。她说自己是死者的亲戚。是我点头让她取走尸体的。”
“她有什么凭证吗?”黎江问。
“她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证。”王汉华抬起了头,沈异书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位神人。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比如用中医手法奇迹般治好白血病人,比如让瘫痪几十年的老人重新站立起来,比如用气功消除肝癌晚期患者身上的癌细胞等等。但沈异书从未相信过他是什么神医,因为她有个小学同学就曾死在他手里。那女孩因为腿痛,到他那里医治,吃了他的药后,病情不断加重,到最后才发现,她得了骨癌,那女孩没能撑过一年。这事就发生在双凤旅馆出事的前一年,她至今都记得那女孩痛苦的叫喊声。她后来偶尔听到父母的议论,那孩子的父亲狠狠地敲了神医一笔,这事才算和解。
“是她自己的身份证吗?”黎江又问。
“照片是她本人,至于是不是她的身份证,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这里没有检查身份证的设备。——请坐。”神医的语气有点勉强,但他可能明白还是对警察客气一点更妥当。
沈异书拉了张椅子坐下。
“你们为什么把王飞燕的尸体冷冻了15年?”她问道。
“因为没找到她的家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神医抬起下巴,说话时,眼睛从上往下看,好像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趴在他门口等待残羹剩饭的叫花子,“死人这种事,对于任何医院来说都不是什么新鲜事。虽然我们只是个小地方,但病人的数量,你们也看到了……”他道。
走廊上的确挤满了候诊的病人。
“我们这里什么病人都有,有的得小病,皮肤病,有的则是大病,绝症。那些得绝症的人,因为没钱治病,因为与家人关系疏远,因为恋爱失败,或者因为别的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可能自杀。过去就发生过好几起。这具女尸,她是喝农药死的,这是周法医说的。”
“周法医?”她和黎江同时吃了一惊。
“那年8月份他来这里办案的时候,我请他来看过这具女尸。”神医道。
“你认识周法医?”黎江接过了话头。
“他常来这里帮忙验尸。有时候他会来我这儿开点降压药。那次,我让他看了尸体,他给她验了尸,说她是农药中毒。服农药自杀是农村妇女很常见的自杀方式。农村妇女的自杀率很高。”
“不管自杀还是他杀,按理说,你都应该通知警方的吧?”她朝他笑笑。
神医这次也屈尊朝她笑了笑。
“我请周法医跟警署的人说明情况,不知道他有没有说。不过后来警察也没来问过,我猜想那时候他们顾不上。16年8月对这儿的警察来说,可以算是他们的奥运会了。”他自以为幽默地低声笑起来。
“你是说双凤旅馆的灭门案。”她道。
他没有接口。
“这应该是你们这儿的大案。王医生。你是什么时候接收这具尸体的?”她又问。
“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我没有时间过问死人的事,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过去是干什么,为什么会自杀,这些我都没兴趣。我得省下时间来救人,你也看见我们外面的人了,那时候比现在人更多。医院外面的招待所,连走廊上都搭满了床。那家出事的旅馆,”他又冷笑,“如果没有我,他们的客源至少减一半。其实,我只要知道那些人不是被杀的就行了。其他的,关我什么事?”
“王医生,”黎江开口了,他说话的口气让人想到审讯室里的他,“我得告诉你,这具尸体是自杀还是他杀目前还是个谜,而且死者跟双凤旅馆的灭门案可能有联系,所以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要不然,我只能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了。我也不在乎外面多少病人在等你。也许这还是在帮他们的忙。”
这下神医的脸色可没那么好看了,也许他终于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仰慕他的“神奇医术”。
“我不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可我治好的病人比那些所谓的教授博士多得多!再说,你们干吗不去问问周法医?是他让我冷冻尸体的!他什么都知道!”他恼怒地大声道。
“又是周法医!他为什么要让你这么做?”她也不客气地提高了嗓门。
“法医实验基地,这是他的计划,他想建立一个什么法医实验基地。所以他需要各种各样的尸体,让他解剖,做实验,诸如此类的。他有个规划,因为他经常来这儿,所以他想在这附近选一块地方。他看中的是鹿林镇以西的某个区域。当时他信誓旦旦说这个计划一定能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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