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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从春天到春天-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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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表面平静的深海,内里潮汐暗涌。  
除了嘉殷对这种微妙的变化丝毫不察,其余四个人都不动声色,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维系着彼此的友爱与亲和。  
已经够了。我们不过是人生旅途中偶然相遇的陌生人,谁也没有责任迁就谁,愿意这样的小心维系,不外是珍惜和留恋彼此依偎时的那一份温暖感觉。懂得珍惜,就已经够了。    
十月份的时候,脉脉料理完了手头的工作正式离开公司,开始忙着找学校办签证。我执意不肯收回当初借出的钱款,只说等伊学业有成唛卡唛卡赚了大笔银子后一并清算,利息加倍,脉脉也就不再推托。  
我也知道脉脉大概不缺这笔款子,但这张薄薄的支票于我而言并不代表叠叠现钞,它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我和脉脉之间某种物质化的联系。  
从小就习惯了相聚又分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开始有了喜聚不喜散的脾气,所以我的内心渐渐排斥离别,总希望抓住些什么来作为某种纽带,而不至于一挥手就此天涯各据。    
妈妈的百货公司顺利开幕,据说整个企划案设计的非常成功,公司正式营业之前就已经十分引人关注,开张那天客流如云营业额度好的超出预想,而且很快成为新一代时尚青年的流连消费热点,以其新潮高档以及汇集日本主流流行趋势成为本市百货业中的新晋贵族。  
其实欧阳和脉脉是真的有实力,而并不仅仅是基于和妈妈暗路交易才能异军突起,他们在业界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辛苦所创。  
脉脉离开后,欧阳独自撑起公司,同时和朋友商量合作事宜,他们会把业务拓展到海外市场,如果顺利就逐渐将重心移过去。  
我们都很清楚,国内市场正当方兴未艾,这样的决定无疑是巨大的牺牲,但是有许多事情比赚得更多的金钱要更为重要。看欧阳的样子丝毫没有惋惜与后悔,如果真的能够获取他想要的幸福,我们这些做朋友的自然也是由衷的高兴。    
直到整个项目结束,妈妈并没有让人再给我传达什么新的旨意,她是那么的骄傲!  
也许妈妈也是那么的寂寞。我心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是我从前所不曾想到过的。我有片刻的心软,但终于还是没有回日本。  
给我一点时间,我默默的想,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路。等我想通了,也许就能够坦然的面对妈妈了。    
我接了一份颇为冗宕的工作,为一本名为“妖兽都市”的小说绘制插画,大概前后一共需要十二幅,圣诞节前交稿。本来不喜欢这样阴郁妖魅的题材,但看过小说以后我改变了主意。  
故事讲的是某个大都会的未来,科技无比发达,物质极大丰富,但人们太过依赖科技逐渐丧失自我的创造与表达,大家的心灵日益荒芜,但政府并不负责市民的内心。于是为了排解苦闷,有人按照自己的噫想制造了属于自己的怪兽伴侣,但怪兽愈来愈多,出自各种扭曲心灵的怪兽因为被赋予了人工智能而有了自己的思想。在这个缺乏温情的妖兽都市,怪兽们找不到自己所渴望和需要的温暖与关怀,于是趋向疯狂,失去控制,它们伤害自己也伤害创造自己的人类。在灾难面前人类开始联合起来一起抗战,但僵化的社会体系和机器人制度反过来成为羁绊人类的枷锁。这场战争最终谁也没有取得胜利。最后,怪兽和人类就只幸存下来少许,面对都市四处分崩离析的残骸,大家忽然大彻大悟,原来人类和怪兽苦苦追寻的东西是一样的,那就是彼此契合的心灵与相互取索的温情。妖兽都市的产生与终结都在于一个“爱”字,有了“爱”就有了希望,黑暗的妖兽都市也能成为天堂。  
这个故事其实并不算很有新意,但文字非常隽秀凝练,有种不动声色直指人心的冷静和讥诮。可在金属质感般冰冷流利的字里行间,我又分明解读出作者内心深处对于温暖和关爱的默然期待。这使我十分动容,也正是它精准无误的击中并打动了我。  
读这样一本小说,简直就象在解读自己的内心一样。所以我决定接下这份工作,并且会花上比平时更多的心力去完成它。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绘制这十二幅插画成为我最重要的工作。这份工作一直到交稿前夕即圣诞节前夜才堪堪完成。    
于是大家都各自忙碌。  
阿敏在杭州的庭院绿化工程也需要他经常出差,有时一去就是一个礼拜。  
我也很少有空长据翡翠森林,只有阿敏得空时才一起在嘉殷那里消遣一整个晚上。  
脉脉和欧阳也很少出现了,尤其是欧阳,筹建新公司和维持盘点老公司业务几乎占去他所有的时间。也许因为太忙,欧阳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但这丝毫也没能影响他的温文气度。大家都看出来了,欧阳正在做他想做的事,他眼中坚定乐观的神采是再多的红血丝也掩盖不了的。  
大家相聚的机会少了,隐隐约约有种风流云散的味道。  
嘉殷颇觉得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又高兴起来,“小白,你们都好能干喔!有你们这些朋友我才得意咧!”  
唉,可爱的嘉殷,有你这样的朋友才是我们的福气呢!    
尽管阿敏刻意与我保持以往亲密而又谨慎的朋友关系,但我们都知道,彼此之间已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住在楼上楼下算是天时地利,彼此投契更是人和。在旁人眼里,我们也是再相配不过的金童玉女。  
自从那次意外,阿敏对我更加呵护备至,虽然采取了更为含蓄的态度方式,那也只是出于对我的尊重与体贴。只要我流露出一点点的不安与拒绝,阿敏就会立刻巧妙的转移当前的行为和话题。可这样一来,我的心里却愈发的不安。  
我何德何能,如何承担的起这样一片深情。可是我知道,对于阿敏的好意,能够坦然的接受大概就是我所能做到最好的回报了。    
有时候我简直痛恨自己。  
为什么,既然已经探触到自己思想深处的痛脚,为什么不干脆连根拔除!  
这样的犹疑懦弱,简直不象妈妈的女儿。  
妈妈其实是个坚强果敢的女人,她一早就已决定通过自己的方式来达成目的。从一个男人走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她不为他们所控制,相反她对他们善加利用。  
我犹自记得妈妈曾经娇笑着对苏说,“……快乐和幸福本来就是两回事,还是不要太奢求会比较不容易失望……那又怎么样,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是谁其实无所谓……”  
现在想来,我不得不承认妈妈是个冷静铁腕的女人,至少她一直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要什么。    
我比起妈妈实在差太多了。  
明明知道,可偏要装作鸵鸟埋首沙土。  
想要改变,又犹豫不决前后瞻顾。  
哪怕打算纵身一跃,都会掩耳逃避阖目乱投。  
终于落至了这么一个半路徘徊,四壁苍茫的边缘角色,苦苦挣扎似小丑,甚至只是垂影自怜的作一场没有观众的孤单表演。  
并没有人把我推至这个境地,妈妈没有,苏也没有。从头到尾,我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独角戏。  
如今终于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要帮我走出困境,我又失去了回应和尝试的勇气。  
真是天晓得!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尴尬境遇。说不定还颇为享受!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好多次,我从阿敏投诸过来的目光里看出这样的潜台词。然而我这样的鄙弃自己,越发潜缩回自己的小小洞穴内不敢探首回望。  
“唉……”阿敏长长的叹息,只好揉一揉我的头发笑了。    
圣诞节前夕,大街小巷开始有了节日的气息。  
每当我看到街边一些店门口悬挂出的圣诞花环和摆放的大棵挂了彩灯的圣诞树,我会不由自主的心酸。  
两年前的那个圣诞节,我与苏在巴黎一起度过。咀里似乎还余有棉花糖的丝丝甜味。还有那个千禧年的夜晚,我终于清晰表达出对苏的爱意,并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呢?那样美丽的彩色玻璃窗,那样动听的斯卡布罗集市的琴声,还有苏冰冷的手指与温暖苦涩的泪水……  
我用力甩头,不许自己再想下去。    
插画终于完成了,交出去的稿子出色的令编辑尖叫出声。那是自然,我自己都被自己的笔触打动,就如同当初被小说本身打动一样。  
脉脉的签证已经下来了,她打算去新西兰。“我喜欢那片草原牧场,那么宽广美丽。我要用最美的大自然来涤荡拓宽我的心灵。哈哈哈……”美女说着眨眨眼睛仰头大笑起来,一如往昔的妩媚妖娆。  
欧阳那边也一切进展顺利,不出差错的话他和他的密友年后就会将事业推广到北美,他们新公司的名字叫“WING”,翅膀。我们都希望能够拥有一双展翼天际的翅膀,希望欧阳和他的朋友从此可以一同翱翔万里共创幸福。  
阿敏手头的工程也按时结束。    
我们决定圣诞节那天在翡翠森林好好聚一聚,彻夜狂欢一次。  
这也许将是我们五个好朋友最后一次恣意的狂欢聚会。 
26  
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我早早的就到了翡翠森林,前两天说好了和嘉殷一起布置酒吧的圣诞妆面,之前就已经把东西都置备好了,就等我们把它们装点起来即可。  
我拿喷罐在大幅玻璃上喷绘出圣诞快乐字样,还随手喷涂了一些六角雪花、麋鹿、雪橇、铃铛和白胡子圣诞老人的笑脸。  
嘉殷把塑胶松枝喷成斑驳的白色,一圈一圈浓密的缠绕在翡翠森林的招牌和玻璃窗周围,又把雪白的棉絮松松扯开点缀其上,大雪压枝头的效果立刻就出来了。  
我们合力把彩色小灯泡装点在在整个店堂的屋顶、墙壁和桌案边侧;把入门后即可看到的玻璃幕墙中上下两排的绿色盆栽的的底盆全部用金色和银色包装纸裹起来,用红色阔缎带扎出一个大蝴蝶结;手工绘制各种各样的圣诞小卡片,用细细的彩绳拴在氢气球下,各种形状的彩色气球飘了满满一店堂;在每张桌子上摆放一个松树形状的金色小蜡烛,烛台是浅浅口的玻璃花形;最后用硬纸板裁了一棵圣诞树形状的一人高门牌,喷成白色,粘上棉絮和松枝,缠了两圈小灯泡,中间用红色写了大大的圣诞快乐,下面标示了一行“BEER FREE TONIGHT”,撒上一层金银闪粉,很隆重的放到门口。  
一切OK!    
傍晚的时候,脉脉过来,我们商议了一下,决定今晚自己弄晚餐。  
脉脉是个中好手,充当主厨,嘉殷的手势居然也不错,擅长甜点,我的厨艺就逊色些,平时也不是没钻研过,但水平仅止于在罐头汤里添多材料增加卖相,所以只好打下手,充其量拌个蔬果沙拉。  
不过三个女生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抵上半个御厨,等阿敏和欧阳来的时候,美食已经当前,随时可以开动。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店堂里已经热闹非凡。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嘉殷一早约了几个常来的大学女生帮手,加上原来几个打工小弟和我们凑趣帮忙,倒也应付的游刃有余。    
我咀里叼了一根薯条,手里左右互抛着摇晃摇酒器,面前坐了一排小女生,穿着打扮活象太妹,脸颊上贴了亮晶晶的闪片,一脸崇拜的看着我,时时尖叫起哄。  
这帮小孩子!明明是幼稚无聊的扮酷,还非要装模作样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夹在指间,好像这样才格外风情。  
拜托好不好,我出来混的时候不抽烟不吸毒,手上玩的可都是刀子!  
我微微眯起眼,伸手一抛,摇酒器在空中转了两个身落下来正好被我一手抄住,“喔……好帅”,小女生尖叫起来。  
我把透明的龙舌兰酒液缓缓注入杯中,柠檬在杯口一转然后抹上盐花,又切了片薄薄的柠檬卡在杯口,一杯玛格丽特调好了。  
我把酒推到一个女孩面前,微微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摘下她指间的那根烟,从自己鼻端掠过阖目作了个嫌恶的表情然后睁开眼睛探究似的看看她,女孩的脸红了,捧起面前的酒杯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噫”一声叫出来苦着脸皱起了眉。边上的女孩都大笑起来,纷纷抛下手中的烟,抢着喝这杯酒,然后一式的苦瓜表情。  
我仰头大笑,把手上的烟一折两段向后丢出一个弧线,正好落入垃圾桶。    
脉脉趴在我旁边,慢吞吞坐起来,翻翻眼睛嗤笑了一声,“小白,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乖乖女,可不知道你玩的那么酷!”她扭脸看看那些小女生,她们正撒娇似的看着我,“哎,小白是女生你不知道吗?”  
“切!当然知道啊!那又怎么样!我们就是喜欢小白啊!”小女生们吃吃笑起来。  
脉脉一副“被你们打败”的模样,拍拍我,“哎小白,欧阳和阿敏那边在叫我们,过去吧!”  
我点点头,先跑到里面换了一张“枪炮与玫瑰”的重金属摇滚。店堂只在四角亮了几盏灯,中间大片顶棚下彩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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