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女孩-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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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9)
戏剧社长是一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学长,他从一个木头箱子的最底层掏出一件皱巴巴的白色燕尾服,摊在桌子上端详了半天,然后用两只手掌挡住了衣服上的某一个部分,惊讶地说:“你们看,简直一模一样。”
“真的耶,和昨天半夜传到电脑里的差不多。还不是很脏,如果用熨斗熨一下的话,灯光打上去应该很像新衣服——”
“是哦,居然还在这里,去年文化祭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再用过,可是这件衣服没什么特色,穿在身上好奇怪——”
戏剧社的俊男美女们涌过来,对那件仿佛厕纸一般皱巴巴的衣服发出极大的争论。阿芷恼火地摘掉眼镜,扑过去,一把将燕尾服抢过来,而不罢休的学长毫也不谦让地拽住衣襟,任她怎么拉扯也不肯松手。
阿芷略带哭腔地大声喊:“你们太欺人太甚了……”
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急迫的脚步声。
所有人转头望去。
“为什么这里比外面还热闹?”聂冰灰板着脸站在舞台帷幕后面,胸口剧烈地起伏,手里拿一本记录出席嘉宾与校方领导的红簿子,额头上渗出微微的细汗,他的眼神犀利而明亮,注视着化妆间的一团糟。
化妆间顿时安静下来,戏剧社长赶紧松开手,不自在地吞了一下喉咙。阿芷连忙将衣服抱在怀里,侧过身,看也不看聂冰灰一眼,凑热闹的女生们也悄悄地退回到属于自己的化妆台兀自忙事情。而那两个努力背台词的男女主角,一直没有作声,他们紧紧地皱着眉头,目光从未离开过我为塔塔改编的剧本,似乎已经全然沦陷在樱花溃败的精灵国了。
我坐在房间深处幽暗的角落,轻轻地垂下我的眼睛,哼起忧伤的天空之城。
我确定,聂冰灰的眼神穿过人群凝滞在了我的身上,但并没有向我走来,他慢慢地走向阿芷,轻柔地抚摸一下她怀中紧抱着的白色礼服,只是一转眼,阿芷好像中蛊一样放开了手。
学长怔怔地呆愣在桌前,征询似的望了聂冰灰一眼。聂冰灰无谓地打量一下他,眯起眼睛,说:“你是不是连这么一点小主意都拿不定?如果是的话,明天去我办公室。”
学长触电似的摇了摇头,飞快地走过去,接过聂冰灰手中的燕尾服,动作利索地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剪刀,将袖口的几枚闪亮的水晶纽扣剪掉,然后用一根细长的缝衣针将缝合的燕尾一点一点地挑开……
阿芷愤怒地瞪了一眼聂冰灰,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是,还少一件可以搭配的衣服给她……”聂冰灰身旁的女生,指向背台词的女主角,“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台了,我们找过了这几年用过的服装,没有一件合适的……”
Chapter 17 (10)
聂冰灰举起电话,拨打,又很快重重地扣上手机,眼中喷射出愤怒与焦急。
如果你想把时间浪费在寻找你任性的哥哥,尊敬的会长大人,那就太不明智了。我在心里暗笑,旁若无人地拉开背包拉链,优雅掏出一支玉溪,叼在嘴上,突然站起身,往窗台的方向走去。
余光之中,我的背包恰恰掉在椅子下面,拉链敞开,白色吊带雪纺晚礼服从背包中如清水一般流淌出来。
三楼的高度,我用胳膊垫在冷冰冰的窗台上,探出头去,向远方的高速公路作出一个恢弘的观望。冷风呼啸而来,吹在脸上宛如掘墓人冰冷的铁铲。我摊开巴掌中的蜜粉小镜子,补了补妆,映像中看见女主角惊艳地盯着地上,聂冰灰也诧异地走到我的背包前。
他蹲下他的身子,将那条白色晚礼服拎起来,他的两只修长的手指,夹着两条细细的吊带,竟恍恍惚惚地入了神。
我转过身去,与聂冰灰深深凝视了五秒。
在短短的五秒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他的眸子那么清澈明亮,好像淋了一夜雨的水晶珠,湿嗒嗒的。
分手以后,我总是觉得他应该有话对我说,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伸出右手,微笑,“戏剧社决定选了你的作品,恭喜你。”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转过身继续抽我的烟。没多久,少年少女换了演出服站在众人面前。女生的身高恰恰是160公分左右,三围也和不丰满的塔塔差不多,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好像量身定做一般,化妆间的女生很快围观上去。
聂冰灰一只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很合适,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女主角手中的剧本上,困惑地蹙紧眉头,“感觉上……有些不合适,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合适。”
“像这种没脑筋的裙子,街上一抓一大把——这叫有特色?”阿芷斜着眼睛瞟戏剧学长,“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如果你们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不动声色地走到最后一张化妆台前,由于它常年被当作杂物处而堆满了灰尘,桌上杂七杂八摆满了戏剧社经常用到的道具,各种玻璃瓶子以及使用一半的廉价化妆品。
“冰灰,这样上台行不通的,你看,它会给观众留下什么印象呢?我不想今年的文化祭,给观众留下印象的只是他们话剧社而不是我们设计社……冰灰,你现在再给翔飞打电话——”
我在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中,准确无误地找出了啤酒瓶子装着的粘稠液体。
我抓起玻璃瓶颈,猛地抡将起来,重重地砸在窗台上。
啪——
支离破碎。
女生们惊叫一声,而后便是杳无止境的寂静。
Chapter 17 (11)
粘稠的红色液体从碎裂的瓶底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我紧紧地握住瓶口,站在距离两名演员一米远的地方,朝他们洁白的礼服上甩了几下胳膊。
鲜红的液体呈喷射状,仿佛天空漫舞飘零的樱花,飞溅在最适合它的颜色上,所有人惊悚地睁大眼睛,目视这血淋淋的一刻。
我把手中的破瓶子扔在地上,坐回到椅子上欣赏这17年来最惊心动魄的杰作,竟发现它与塔塔绘图本上的封面一模一样——那个有着天使翅膀的姑娘,她紧抱双膝坐在残垣断壁的高处,高耸的双翅微微颤抖,她穿着洁白却染了同伴鲜血的白裙子,久久凝视远方的天空,然后,从高高的悬崖塔重重落下。
多少个无眠的夜里,我大脑空白地盯着塔塔的这幅画,盯着画上的晦涩天空与破转残瓦,盯着那个姑娘与姑娘身上如玫瑰一般绽放的血红。自相残杀的绝望红,它让我想起,那个用情人的肠子做了琴弦的人,帕格尼尼。
“如果再不上台的话,染料就会风干凝裂。”我将背包拉链拉好,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说:“我不希望当你们站在舞台上诀别,它们像鳞片一样,一片一片掉下来……”
聂冰灰的眼睛奇异地亮一下,然后他举起双手,啪啪啪,连拍了三下,他的认同很快带动了女生们赞许的惊叹,而舞台设计的同学也依照绘图本搭建了舞台,接下来,我只要安心坐下来等待结果就大功告成了。
我并没有去观众席观看演出。
但,我可以清楚地听见,那些个日夜,我用颤抖的十指努力敲打出的每一句台词,听见台下静悄悄的没有一声喧哗与窃窃私语,听见很多女生用力吸鼻子的声音。一大片黑压压的沉默与忧伤,逐渐凝滞成一个巨大的深渊,孩子们慢慢地沉睡在里面……
大红帷幕缓缓闭合,我听见台下响起排山倒海的掌声。
许多天以后,戏剧社的成功演出在校联周刊上引起了关于“90后与非主流”的骚动,而康塔塔的绘本和那件染血的婚纱也一夜之间成为圣高戏剧社史上最热门的话题。很多女生都将压在箱底的书翻出来重新阅读,圣高网上的一些外语达人也开始讨论丹麦语语法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文化祭之后的周末,我再次在圣高校园看见康柏蕙的身影。听说,康塔塔的妈妈在教务处领到了她的毕业证书以及盖了校章的文化祭金奖证书,很多同学把票投给了她。这是后话。
Chapter 18 (1)
圣高礼堂宴会厅是校方专门为搞一些慈善拍卖会、教育演讲报告会等活动而特邀请法国设计师设计的,浪漫典雅、高贵华丽、古风朴素为一体的欧式风情建筑。莅临的达官显宦相当之多,华丽的会场穿梭着上流人士的身影,衣着昂贵的高贵妇人,各自寻找着门当户对的人交朋友。
与其说是慈善拍卖,不如称作一年一度的名流聚会,最美丽的女人与最富有的男人自然是会场的焦点。来圣高念书的孩子通常都有不一般的家庭,许多上流家族的少爷和小姐被高贵的母亲大人带到这里,说是家长聚会,其实不过是带有某种势力潜伏因子的特殊应酬而已。
黎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卫生间里面遭罪。
我一边按着肚子一边数落豆芽菜,怪她不知从哪里买来的清肠茶,只是文化祭结束之后偷喝了一小袋而已,害得我整个下午都没离开过厕所。后来我穿着多啦A梦的睡衣跑到圣高大门旁边的药房买止泻药,回来的路上看见以前在春秋被我揍过的小九,她带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路过圣高。
我一个人,他们二十几个人。我手无寸铁,他们手里除了烟头还拎着用破报纸裹着的片刀。我说:“嗨九姐,散步啊?”
“去卫校耍耍,你记得钱串子吧,他退学之后一直在网吧当网管,上个月被人给砍了,你猜是谁干的?”
“不知道啊。”我摇了摇头,“我宅了几个月,谁干的?”
“凌野啊,就是追了你半年的飙车王子,后来被你找人做了的那个。”她的门牙一直没补,掐着腰对我说:“你还记得他吗?听说那次在贝贝宝迪,他被你揍惨了。你行啊,自从转到圣高就音信全无,怎么改当处女了?”
“哪有九姐风光啊,我是虎落平阳了,您去玩吧,那边药房有卖葡萄糖的。”我的脑子轰轰作响,赶紧装疯卖傻地找借口打发了她们。
我神情落魄地往回走,一路上摩拳擦掌心里痒痒,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了。想起那个好像余文乐的男孩,凌野,难道他从广东回来了?回到宿舍的时候,豆芽菜正用我的笔记本玩对对碰,青蛙对青蛙,臭鼬对臭鼬,我一脚踹在她的屁股上,“玩玩玩,一天就知道玩,你看你这颓废样还像个快要高考的学生吗?”
我和黎峻到达会场门外的时候,已经快到开幕式的时间了。
我挽着黎峻的胳膊,推开大门,眼前的缤纷景象差一点让我晕过去。平时邋里邋遢的男生变成了衣冠楚楚的公子,那些经常穿着工装不刮胡子的老师也把西服熨得平平整整,特别是花枝招展的女生们,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黎峻在门前被人截住,几个叔叔伯伯端着酒杯过来打招呼。我赶紧躲到一边去,生怕有哪个同学突然认出黎峻那张经常出现在商业周刊上的脸。
Chapter 18 (2)
“黎老板,这是……”
“我女儿,黎离,快过来叫人呀……”我不情愿地走过打哈哈,这边话没说完,另一边又呼喊连天,我撇撇嘴,原来黎峻这么有名,仔细端详他的身影,忽然觉得他特别的高大挺拔、英俊不凡,年轻的时候说不定是童话里面的黑衣骑士,专门和宫廷与白马王子作对的那种人,这一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啊呀!”有个女人突然指着黎峻的背影,“他不是腾升董事长吗?上个月股票跌得厉害,前几天开盘突然涨了几十个点——他怎么来圣高了?”
“黎峻?”另一位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掩住嘴小声嘀咕:“真的是他耶,听说他以前是混黑社会的,老婆是个作家,前几年挺火的……原来他和圣高也有关系,不知道他有没有儿子……”
好吵。
为什么这个世界没一个地方能让我安宁片刻呢?
黎峻急匆匆地走过来,说:“你自己找同学玩去,我看见个老同学,十几年没见了,听说这几年捣腾矿石发财了……”
我的耳朵开始习惯性耳鸣。
“咦?哪家的女儿,生得这么好模样?”是的,还是女人,她从我身边路过,频频流连,像贵妇人一样矫情地掩住嘴,“怎么以前没见过她?”
“刚回国的吧?谁家有这样的女儿,真是深藏不露。”
我木木然地呆立在红地毯中央,低下头,别扭地摆弄垂下去的裙摆。都怪黎峻自作主张买了这种裙子,上帝知道,这种只有白雪公主才穿的东西只适合康塔塔……
这时,会场大门“砰”地推开。
一位身穿唐装的大伯拿着一个烟斗踱进来。会场“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