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就过时-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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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男人闯进了我的生活真是让我难受,妈妈从此晚上和爸爸在一起不陪我睡了。我还能隐约听到隔壁屋里有一种像火车跑过的声响,妈妈说那叫“呼噜”,以前家里从来没有住过男人,自然不会有这么怪异的声响。一天;我推开厕所门,看到爸爸站在马桶前,就十分好奇,非想转过去看看爸爸为什么要站着。爸爸急了,又不能马上走开。他用手挡我,结果指甲把我的眼角划出了血。
不过,事情还不算太坏,这个爸爸也有吸引我的地方。他做的菜很好吃,他讲的故事很动人。自从爸爸回家后,每天早上,我一睁眼就光着小脚跑到妈妈房间,赖在床上。
“妈妈争夺战”就此打响。爸爸被我吵醒后,总是宽容地让我骑在他略略隆起的肚子上,我缠着他讲地球那一边的故事,这是唯一能解决“争端”的方式。于是,父亲带着我踏上了“南美的神秘之旅”。亚马逊丛林里人与野兽的搏斗;
安第斯山脉上终年的积雪;
南美有趣的故事与古代遗迹,这些都是我童年魂牵梦萦的地方。
“三儿,”爸爸的呼唤让我从回忆中转过神来,“小时候我给你讲的那些故事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时觉得你好了不起啊,还看到过野人呢。”
一个叫爸爸的人(2)
“有些是我编来哄你玩的。”爸爸失笑,“当时你还很小,我在那边很惦念你妈妈和3个孩子。可是当时的情况比现在要复杂得多。三三,能去这么远的地方真是机会难得!你应该自己亲眼去看看现在的南美洲跟小时候爸爸讲给你听的一样不一样。爸爸在那儿工作了那么多年,对那片土地和人民很有感情……”
这个时候他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带上一万个不放心,我离开病重的父亲,踏上了遥远的南美之旅。整整20天,从没有感觉过竟然那样漫长。在王志和家人的努力下,父亲住进了肿瘤医院,并定于12月8日开刀切除结肠内的恶性肿瘤。可我12月11日才能回北京,这让我心急如焚!从国内带去的手机在阿根廷打不通,时差有10多个小时。北京时间进手术室的前一天晚上,我在阿根廷迎来了一个明媚的清晨。今天摄制组要拍摄一种很刺激的探险活动——在地球上少数仍在移动的莫雷诺冰川上攀登、行走。出发前我又拨通了爸爸的手机。
“爸!……”我觉得自己的声音焦急而无力。
“三三,你还好吗?”
听到父亲的声音我简直要哭出来,我远在地球的另一端遥不可及、爱莫能助。“爸爸这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你别担心。”
“我马上要出发去冰川了,再过两天就会回去,你一定要坚强些!”
我声音发颤。
“好!我的女儿长大了,冰川是个有危险性的地方,你路上要小心,我等你回来讲故事。”
爸爸轻笑,却也无力继续说下去,把电话递给了身旁的人。
“放心吧,”
王志的声音让我感到宽慰,“我明天请了假,会在这里守着。爸爸是老共产党员了,心态好极了!”
“让你费心了,”
我知道他很忙,但这个时候王志就是救命稻草,我怎么肯放手。“医生护士都嘱咐清楚了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他犹豫了一下,“我跟他们说是我爸爸。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说出的同时,我自己也愣了一下,但在这种时候别说是爸爸,就说是爷爷我也认了。
“朱迅,出发了!”领队林锋在喊我。
“拜托你了!”
我哭出了声。
地点
阿根廷莫雷诺大冰川
这是南美大陆上的绝景,进入冰川国家公园后,经过一段水路,就是穿越原始森林的徒步行进。莫雷诺大冰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不时传来低沉的冰块爆裂声。我们的向导是一位当地的冰川专家,他有一个和台湾女作家三毛的丈夫一样的名字——荷西。荷西告诉我这是地球上唯一一条至今还以每天2米的速度向前推动的活冰川。如果运气好的话,今天我们还可以看到地球上稀有的,但却无比壮观的冰川大崩落的宏伟景观。
今天我真的需要好运气。路上有一尊用木头刻的印第安人头状的雕像,黑黑的,打着结的头发垂到胸前,瞪着眼睛看着过往的每一个人,样子实在很可怕。荷西煞有介事地说,这位是当地的守护神,要亲吻他才可以有好运气。我毫不犹豫地把脸凑了过去,虔诚地吻他。不管他的神力是否能远及地球另一端的中国,我还是祈求他保佑我病重的父亲。
冰川探险缓慢而艰难,穿上笨重的冰爪,拄着形状怪异的冰镐,手脚并用地攀登前行。阳光照射,冰川反射出梦幻般的色彩。不到这里,你也许永远无法体会洁白、碧蓝和纯净到底是什么意思。喜欢冰川,喜欢那种攀登的感觉,喜欢置身于一片白色晶莹的世界,喜欢将冰块握在掌心,含在口中,感受那寒彻心扉的凉意,喜欢它慢慢融化的味道里带来的远古诱惑。
一镐一镐地锤,一步一步地走,气力渐渐从身体中流失,迎面又是一道10多米高的冰壁。看看表,这个时候,爸爸该被推进手术室了。手开始抖,脚开始软,冰镐使不上劲,冰爪抓不住冰。我步履维艰,咬牙、再咬牙,和父亲一起征服冰川的力量鼓励着我,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终于一跃翻了上去,四脚朝天地滚在冰雪中……
每个人都被面前发生的事惊呆了
地点:中国医科院肿瘤医院
早上9点,父亲被推进了手术室,经过精密的检查和细致的消毒后,医生给他带上了一个麻醉口罩,几分钟后爸爸失去了知觉,鼓鼓的肚皮被手术刀缓慢而又果断地划开……
地点:阿根廷莫雷诺大冰川
站在冰川观赏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冰川是怎样从雪山顶上“倾泻”而下的。坚如磐石的冰壁板着面孔,刚才还是踩在脚下,现在也是近在咫尺,几万年前翻滚的波涛好像瞬间凝固,保存至今,但那吞噬万物的气势丝毫不减。这时所有人都希望能亲眼看到,20层楼高的巨大冰壁轰然崩落的绝景。
我愣在冰雪前,恍惚地看着面前一眼望不到边的冰川,心里惦着手术台上的那一片雪白。突然,轰隆隆低沉的声响由远及近,到了跟前的时候,面前巨大的冰壁随之裂开了几条长缝,半壁江山般的冰雪夹杂着巨大的轰鸣声顺势滑落,在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激起的层层巨浪涌向岸边,我们下意识地向后退。以前这里就有过轮船被激浪打翻,游客落水身亡的惨事发生。然而,此时此刻每个人都被面前发生的事惊呆了,所幸的是摄像师小员一直没有关机,从头到尾记录下这奇观。我竟惊呆了一秒钟,但马上回过神来,开始现场解说。一个长镜头记录下我们自己捕捉到的这最为珍贵的一刻。
一个叫爸爸的人(3)
在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每个人仍在惊叹上苍恩赐的绝景,我则双手合十暗暗乞求上苍保佑手术台上的父亲平安……
地点:肿瘤医院
11点53分父亲被推出了手术室,一家人团团围在床前。主刀大夫王翔走近妈妈。他手里端着一个盆,里面装着半盆一片片黄黄的油和一节缩成一团的恶变结肠。“这都是从你老伴肚子里拿出来的,”
他用带着手套的手在盆儿里面翻着,“我们还要做进一步的化验。”
归国的路是漫长的,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饭店出发,经过前前后后33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回到了父亲的病榻前。面前的他显得苍白而浮肿,手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爸爸只能靠挂在床前的几瓶白色液体维持生命,饭不能吃,连水都不能喝。现在全家人都在盼望一件事:爸爸什么时候能放出个屁?!这个时候放屁就代表肠子通了,是走向康复的一个“里程碑”。终于有一天“噗——”的一声屁响,全家人喜笑颜开,爸爸通气了!
通气后的父亲渐渐恢复了以前的活力。
二姐在日本还有许多生意上的事情要打理,见爸爸平安度过了这一劫,带上牵挂,留下嘱咐回东京去了。12月23日,就在圣诞节的前夕,我们把爸爸像迎接英雄一样接回了家。
这一刻我对爱情有了全新感悟(1)
“病人可能只有一个半小时的生命了。”
家总是会给人一种踏实、温暖的感觉。爸爸经过癌症切除手术后,明显地消瘦了许多。回家后一改几十年馋嘴的毛病,饮食方面小心多了,自觉得就像换了一个人。可让我奇怪的是他这一辈子的好脾气开始变糟,情绪往往喜怒无常,还会因一点小事而暴躁。一家人都在纳闷,经此一难,老人家应豁达、开朗,悟透人生,怎么反而越来越像个小孩子呢?但每次看到他肚子上的长长刀痕,就像一条紫红色的蜈蚣趴在那儿,也就心疼得尽量忍让,想办法哄他开心。
圣诞节的蛋糕;是我特意从香格里拉饭店花了3个多小时才取回家的,只为换取父亲的一点笑容。爸爸笑了,但笑得有些牵强。
“病人可能只有一个半小时的生命了。”
一句话吓得我们一身冷汗。
宣武医院的专家把两张冠状动脉造影图插在灯光下,模模糊糊一个心脏形状。“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现在病人情况非常严重,你们看,”
他用手指着照片,“3根主动脉堵了2根半,剩下的半根也不是很通畅。这种情况已经不能做支架,他有高血压、糖尿病、结肠癌的病史。如果不及时恢复供血,最后一根血管全部堵塞,那就很难抢救。”
太突然了,从肿瘤医院出院才6天,12月29日下午,爸爸有点心慌,我们立即把他送进宣武医院急诊室;医生诊断为“严重心梗,生命垂危!”。妈妈落泪了。大姐也跟着一起哭。她在国外生活13年多了,对中国的一切已经陌生,只有日渐衰老的父母是她无法割舍的牵挂。我脑子里嗡嗡的,不能再有人哭了,否则岂不哭成一片、乱作一团,谁来替眼前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老爸拿主意?我不敢惹妈妈,只是喝住大姐,“一个半小时!该怎么办?”
王志接口:“我们想请阜外心血管病医院的专家赶快来会诊,不知道爸爸在20天内是不是经得起两个大手术?”
“行,越快越好。”
院长一口答应。
快下班了,所有与搭桥手术有关的医护人员都留了下来,十多个人整装待命。大家在焦急地等待阜外专家的到来。这个时间明知道街上车堵,可还是希望大夫能插翅赶来救人。30多分钟后,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走进重症监护室。这么冷的天,他渗着汗,手里还拿着一个铁盒子。宣武的大夫显然认识他,赶紧迎上去。
“宋主任辛苦了。”
“病人在哪儿?”顾不上寒暄。
“我带您看看。”
说罢徐主任引着宋主任来到爸爸的病床前。
“老爷子,我是阜外的宋云虎宋大夫,”好威风的名字,“您老现在感觉怎么样?”
爸爸睁开眼睛,看着他,脸上却流露出最近少见的微笑。说也奇怪,爸爸一见宋主任就感到亲切,心里踏实许多。他要求宋主任为他主刀。宋大夫平头,额上有几道浅浅的横纹,样子很精神,脸上洋溢着胸有成竹的自信;他轻轻握住爸爸的手鼓励说:
“老爷子,您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王志在旁边轻轻告诉我:
“这位宋云虎大夫是阜外心血管外科的‘四把名刀’之一,很有经验。”
宋大夫手上一直攥着一个小盒子,拍拍它,对我们说:“我以为病人马上要上手术台,所以带着家伙就来了,但老先生的精神还好,急性发作期间手术的危险系数太大,他又在20天前刚刚做完癌症的手术,准备不充分可能还会引起并发症。我看了造影图后觉得手术一定要做,但我建议时间可以推迟些。”
第二天,爸爸在宣武医院的监护下由120急救车直接送进了阜外重症监护室CCU。
我跳下车朝着警察就冲了过去
这一天;出人意料地平静。宋大夫嘱咐先用药物稳定病情。31日,阳历旧年尾,下午4点钟我回台处理一些事情。刚到电视台门口,电话铃响了,妈妈的哭声:“三三,你在哪里?赶快回来,你爸爸的病突然恶化,医生正在紧急抢救。”“我马上到!”
说罢,扔下电话,用力一打方向盘,急转掉头直奔医院。
“停!”
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前面的警察挡住了我的车。快过年了哪有这样开车的?我比他还急呢,跳下车,朝着警察就冲了过去:
“你能不能今天不拦我?!”眼泪下来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