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就过时-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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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背上氧气袋出发了。
你爱的人就在身边(2)
在这里你爱的人就在身边
凡是到过西藏的人都会有一种情结。
一个我至今经常在梦里徘徊的地方——纳木错,藏语为“天湖”,是闻名西藏的三大圣湖之一,湖面海拔4718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大昭寺的出家人曾告诉我,有缘的话,在那里你可以同时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对于彼时的我,这种诱惑有着特别的意义,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未来,西藏是不是又一个转折,转好转坏,我并不确定,有些茫然。
黄昏时分,我们沿着青藏公路到达了距拉萨约170公里的当雄。今天要想亲近纳木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到湖边需要从当雄县城旁的一条土路拐进去,大约60公里的路程,一般越野车也要花上四、五个小时的时间。
见天色已晚,强巴建议我们先找到一户人家住下,第二天再深入圣湖的精髓地继续拍摄。在入湖土路旁有一栋二层小楼是对外出租的,里面还算干净。楼上住人,楼下养牲畜。边上有两间旧木屋,常年被烟熏得发黑。男主人看上去特别害羞,见了人总是腼腆得低着头。雷姐说,买半只羊吧,拿清水一煮,又便宜又好吃。男主人站起身就往外走。我们的两个摄像跟在后面,说要见见宰羊的架势。
我留下来,收拾完东西在屋边闲逛。这里的小镇和内地的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也许因为高原的关系,人在这里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心飘过门前的小桥,看见不远处的太阳正用金色的手抚摸着玛尼堆上的经幡。
我对边上的木屋发生了兴趣。典型的藏式建筑,因为太古老了,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它应该跟这个小镇同岁吧。屋里黑黑的,我凑到窗边去看,突然蹿出一条大狗,向我狂吠。一边向主人示警,一边时刻准备战斗。西藏的狗比别处的狼还凶,我吓得呆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躲。
这时,木屋的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位银辫老奶奶出现在门口。她嘴角含笑,一手拿着转经筒不停地摇着,另一只手冲那只大狗挥了两下,大狗马上变成了只小羊,乖乖地趴在地上。老奶奶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进屋去。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那么熟悉,在哪里见过?我不由自主地跟进去。
屋子里的空间很小,供奉着数尊神像。地中央有一个火炉子,一个脸蛋红红的六、七岁小女孩正在往炉里添柴。她的眼睛真亮,浓密的睫毛半遮半掩着那份清澈。老奶奶让我坐下,拿出干奶酪给我吃。我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实在不习惯那酸酸涩涩的味道。边上的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我。我顺手递给她一大块,她赶紧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大嚼起来。
我从心里觉得银辫奶奶亲,“您今年高寿?”她摇摇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啊、呀”了两声,原来是一位聋哑老人。她拿过一个银碗,用袖口擦擦,倒上一碗喷香的酥油茶。这是预防高原病最好的饮品,喝了它,不渴不饿,嘴唇不干不裂。我捧着,轻轻地吹着油花,慢慢咽。小女孩可能一个人玩久了,拉着我跟她做游戏。老奶奶在边上看着我们慈祥地笑,手中的转经筒从来没有停下。
老奶奶想起什么,放下转经筒,拉起我的手。我心中一震,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她示意我坐在自己面前,拿出一把红漆梳子开始给我梳头。还用手比划着,意思是想把我散下的长发梳成跟她一样的辫子。闪念中,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的眼神,她的动作,简直跟姥姥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边梳边往我的头发上抹酥油,一会工夫,一根发亮的大粗辫子梳好了。
她从正面、侧面仔细地端详着我,似乎不满意地摇摇头,拆散开,把我的头发仔细地展平,从头皮中央直直地分了个印,一边一缕,手指灵活地又辫起来。梳完,她把我转过来,再次端详着一边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我们目光相触,好温暖。她满意了,黑里透红的皮肤,纹路更加深刻。一老一少,同样的发式,两黑两银,四条长辫,相视而笑。
这时,一个男主人回来了,扛着半只羊,后面跟着我们摄制组的几个人。“阿妈,现在做晚饭吗?”她的儿子用手打着哑语,老奶奶连连点头。她将刚刚宰杀还带着体温的羊切成大块,放进大锅里,添上水,加上盐巴,一会儿工夫,随着冒出的白汽,纯正的膻香味飘满了小木屋。
高原缺氧,肉要煮很久。剧组的每个人都盯着大锅,恨不得从眼睛里伸出只手来揭开锅盖。“别急,在这儿急也要慢慢地急。”强巴在一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直到所有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成一片的时候,老奶奶才把刚熟的羊肉盛到大碗里,分给大家,笑着看我们吃。她是一口不动的,在她的信仰中任何刚杀掉的动物是不能马上吃的,要经过几天,等它们的灵魂走了之后才可以吃。她的这种信仰虽说固执却很宽容,她并不反对孩子们吃。
你爱的人就在身边(3)
高原上白天、晚上温差很大。吃完饭,我们围着火炉,一边喝酥油茶,一边聊天。主人一家与我们坐在一起,虽然语言上没有办法交流,但笑容和眼神中的理解,却是超越语言的心灵相通。老奶奶一直静静地坐在我身后,摸着我的辫子,无论我说什么,她都朝我笑。她的笑容让我心里很安静。银辫老奶奶神似姥姥,让我莫名地相信,这是一个时空特别的地方,在这里你爱的人就在身边。
在最美的一瞬我们离开了
摸黑上路,天色大亮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纳根山口。呼吸有些急促,这里的海拔是5200米,纳根山的路既险又窄而且向外倾斜;下山后还有一片泥泞沼泽。湖边几乎没有路,也没有任何标志,唯一可参照的是前车留下的车辙印,所以车辆误入湖叉或陷在沙地里挣扎是常有的事。
一路颠簸着,到了中午时分,终于看见湖口的两块巨石,犹如一对手掌守护住一颗明珠。走进湖畔,就像到了海边,轻涛拍岸,水明澈得勾着你的魂。天气不是很好,时而飘下几滴小雨钻进我的衣领。霭霭茫茫,周围群山若隐若现,水天相融,浑然一体。
“如果能云开雾散就好了。”就在念头一闪之间,一束金色的阳光撒向湖面。抬头一望,天空就像被整齐地分成两半,一边晴空万里,一边乌云密布。在晴朗的那边,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终于露出了真颜。峰顶白雪皑皑,山脚绿草盈盈,犹如一个威武战士守护着纳木错。
远处的经幡随风飘扬,蓝、白、红、绿、黄五种色布穿在几条绳索上,分别代表着蓝天、白云、红火、绿水、黄土,也被解释为自然中的金、木、水、火、土。近处敬神祈福的玛尼堆随处可见。迎面会碰上三三两两转湖的人。老人手中永远转动着经轮,带着小娃一步一叩首地磕着长头。几百年来,无数人虔诚地来到纳木错,不为游览,只为转经。据说如果能绕湖而行,便能得到渊博的知识和无量功德。
完成了拍摄,我在纳木错湛蓝宁静的湖边独自游荡。记起出家人的话,开始在湖中找寻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不同时刻,湖面呈现的蓝色变幻出不同的波光。天又变了,对面挺拔的念青唐古拉山又被云雾分割成几个部分。山顶的冰雪被浓重的黑云笼罩,若隐若现;
缠绕在雪山中段的云时远时近,时浓时淡,像恋爱中动了心机的女子将感情拿捏得寸寸得当。山脚下,浓墨的颜色逐渐加重,相接处,是一层淡淡的雾气。现在是夏天,唐古拉山的冰雪融化,悄悄地注入纳木错,山与水便显得更加灵秀。
强巴来到我身边,解释说,高原的天气瞬息万变,几乎每天到了黄昏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小会儿云开雾散,但人不可贪恋美景,否则就会失去出湖区的时机,该走了。
在最美的一瞬,我们离开了纳木错。回头望时,银辫奶奶正在湖光中微笑……
西藏专辑是我离开日本,正式调入中央台的第一个外拍。两个月,两辆丰田越野车,我们几乎跑遍西藏的每一个角落。也许是因为缺氧的缘故,在西藏的那段日子人总在“飘着”。从进藏那天起过去的一切好像全是上辈子发生的事,那么远。而在都市里无暇想起的事,却全一点一点慢悠悠地飘了出来。就在结束了全部外拍的那一刻,一道彩虹出现在天空。强巴说,那是吉兆。
还没有离开西藏我已经开始想念它了,耳边时常响起老喇嘛的话,人要戒贪、戒嗔、戒执着,要学习生活就是学习放下……
“海归”变“海待”(1)
所有的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等工作
新的开始,始于焦躁。
抱着一大包从超市“抢”来的薯片,塞进嘴里胡乱地嚼着,好像是要嚼碎那份纷乱的心情。一大包薯片转眼间进了肚,望着空空的口袋,心里更空了。顺手又把一颗巧克力扔进嘴里,舒服一点儿。
从西藏回来后,一切就像静止了一样。回国前定下的工作有了变化,我所有的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等工作。已经好长时间无所适从了。看着别人忙忙碌碌、跑进跑出,想想在日本时,经纪人桌头我的那张排得密密麻麻的时间表,心失落得就像沉入玉渊潭湖底一样。
“海归”一词是带着光环的,海外归来的人。
“海待”是个新词,就是海外归来待业在家的人。
无形的压力开始包团儿。真是“面随心生”,那么爱笑的我,渐渐笑不出来了。一天,妈妈无意间冒出一句,“三三,你的脸怎么总是凶巴巴?”我心中一惊,真的吗?确实已经有好几个较为亲近的人说我变得越来越厉害了。一个办公室里的雷姐说我刚回国时的那种彬彬有礼、大方得体的神态没有了。张政更说,这种目中无人、桀骜不驯带到镜头上是很令人讨厌的。
失落不仅在于等待,更在于我对自己的能力开始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
舞台上的美源于自信。但是现在的我简直就是自卑。像钢琴家失去了双手,我做主持人的突然变得不会说话了。
离开中国的时候我还是个高中生,十年间,为了让自己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我训练自己用日语思维,使其滚瓜烂熟、脱口而出。十年后,当我突然站在中央台的舞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中文水平已经低得如此可怜。不仅描述一件事物时会表达不清,而且常年的日语发音习惯让我的声音尖而软,一亢奋说话往上窜,听着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卡紧了细脖子。
再说,中央台主持人的背功厉害得吓人,张政看几遍稿子上台就说,几乎不会有十字以上的出入。而我在日本主持节目的时候,真的从来没有背过稿子。现场导演会把程序写在一块块提示板上,到时自然就会举在你的目光所到之处了。主持人所要做的是如何抓住现场每个细节把问题拓展开去,俗称“现挂”。
现在别说“现挂”了,我连张口的勇气都在一点点消失。那一串串长长的名字和头衔让我经常在录像的前一天晚上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
妈妈眼睛还没好,循声摸来,“怎么啦?”
“妈,我真的记不住,怎么办?怎么办呀!?”
“刚回来,你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新环境。”
可爱而空洞的女孩
虽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中央台,但扑面而来的巨大困难,甚至比我进入日本电视台时还要来得猛烈。在日本无论你说成怎样,大家会宽容你,因为你是外国人。但在这儿,即使你有千万条理由,也不能原谅,因为你说的是母语,这里是国家电视台,你本应该代表国家级水准。
进台的时候,国际部领导找我谈话:
“你从国外回来,主持时千万要谨慎,因为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某种意义上代表中央电视台,代表中国政府的立场。”我马上警惕了起来,这句话提醒得好!
在日本的媒体里,我做节目时可谓是随心所欲、毫无顾及。因为我的话只代表我个人的看法,在那种电视制作氛围中,无论你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都是可能的,制片人还盼着你语出惊人,拿收视率呢。可这种“随心所欲”已经不能适应现在的岗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庄严,我的言行将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中央电视台,代表十几亿中国人。
太神圣了,我该说些什么呢?
回国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切从头开始。但这不是肉体上的考验,而是精神上的磨砺。死了心吧!反正日本是回不去了。那样大张旗鼓的告别直播,没隔三个月偷偷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