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飘渺行-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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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答案吗？有吧。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谁赋予你的答案？是你自己吗？你真的清楚自己的本质吗？还是社会？还是父母？还是一切你熟悉的知道的了解的？是因为你生活在这个环境中所以你才被赋予了这一切。你知道你父母为你起的名字，知道你的地位，知道按照他人的想法如何来塑造你自己……
但是，你究竟是谁？
在你的性格里，到底有多少不是按照别人的“希望”而存在的属于你自己的成分？
这样想来，你还是你吗？……你……究竟是谁？
……
或许，这个答案，终归是无解的。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就算没有答案，我们也要坚强的生存下去。
便如此时的婉倩。便如此时迷惘苦涩又终于只得放下的她。
就算……自己仅仅是一缕情念，又……如何？自己就是自己。没有人承认就没有人承认，但是，自己确实是……婉倩啊。是那个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想法，温婉又不得不好强的人啊……
我的人生，为什么一定要别人来承认？百花仙子也好，情念也好，她宁愿都当成是前尘往事——以前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现在她是黄婉倩，这就够了，……是不是？
终归，日子是自己在过的。
自己已经是独立的个体了。有独立的思想，成熟的心智，不受制于谁，也不属于谁。自己的生活，应该自己来把握才是。
……纵使明白一切，知晓前尘往事，但终不应该牵扯得太深。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既然生活在现在，那么过去的，就早该放手。
是不是这样的……百花仙子？
是不是这样的……李云卿？
她默默问着自己，就如拷问自己的灵魂。
在原地沉默良久，婉倩深吸一口气，将心底如鹅毛柳絮纷纷扬扬的杂念全数压下，这才开始找寻来时的路。她既已经知道这是仙界，李云卿又是那样无端出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分明是那碧莲台引导她的魂灵，一路穿越时空，来到这无名之地。
只是她现在只是灵魂状态罢了……碧莲台还没有那般强大，能够令一个元婴修士，不经过渡劫飞升就能到达仙界——若真是这样，这碧莲台又岂能落到她手中？碧莲台又名“化空道鉴”，可不正指的是穿越时空？想必李云卿能够从仙界逆回，也是借助这东西才对……
在原地转了转，却始终没有找到有路可走。婉倩望望地上，恨不得踹上两脚——飞升成仙不容易也就算了，这想回去却找不到路，这可不更为憋屈……？
“等等”她看看脚下升腾的烟雾，突然想起一事来，“我虽是在仙界，但灵魂毕竟是从属于身体的……”想到某种可能性，她当即盘膝坐下，神思一清，就开始往地下探去。
混沌似的烟雾一层一层涌上来，将她的小腿都遮了个严实。但那神思往下感应时，她还当真神思一震，面上依稀露出些喜气。果真那若隐若现的，一股股在心头涌来的潮水般的呼唤的感觉……不正是来源于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她的头顶渐渐现出一道金色通道来。渐渐地，随着她与自己的身体取得的联系越发牢固，盘膝而坐的灵魂越发飘渺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她的身形终于渐渐变淡，最终……便如来时一样，突然来到，又突然消失。
这寂寞的天宫上界里，她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
“……你回来了……”
什……什么？
甫一清醒，婉倩便听到了这样耳熟的声音。……但是，是谁在问？又是在……问谁？
睁开眼，面前的世界一下子清晰起来。熟悉的墙壁熟悉的空间，先时的记忆呼啦啦一下子涌过来，她竟还真有几分迷茫——今夕是何夕？
到底那人的面目还是清晰起来。
“散人。”她喃喃开口。
李云卿坐在阳光里，光线越过他的眉毛，在睫毛下映出一排细碎的阴影。直视她的目光如秋水一般深沉幽秘，又宛如最美妙的宝石，闪着无与伦比的光彩。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啊。
“你总算是回来了。”李云卿微微笑起来，如冬天里突然照进阳光青草，眉眼瞬间变得极为生动。“我还在想，你这丫头要几时才能真悟的了……唔，如今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散人……”婉倩感到眉心一跳，瞬间压低了声音。“……对了，我方才……是怎么了？那化空道鉴，难道真能穿越时空？”
“你说呢？”李云卿伸出手，指节分明的手掌上，正放着小巧玲珑的碧莲台。
“那……散人当真认识百花仙子？”婉倩想了想，半晌，神色莫名地提出这个问题。只是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还用问嘛，当然是认识的。她岂不正是百花仙子的一部分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认真说起来，难道不正是因为她才开始的么？
“……是。”李云卿却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此时听婉倩问起，老老实实便应道，“我当年乃是上界的仙君，曾在钦天殿外，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也就那么一次，后来听说百花仙子关闭百花宫，不曾轻易出来，所以也便没有再见了。再后来么，我就到这里来啦。”
“哦……”婉倩挑挑眉，声音里增添了些喜悦的意味。“那么，散人为什么不继续做仙君了，要到下界来呢？”是啊……为什么呢？好好的神仙不做，要到凡间来受苦受难……是这个意思吧？
李云卿“啊”了一声，神色竟然有几分沉凝。
“我么？我到这里来……自然是因为陈留仙……”
……陈……陈留仙？竟然是他啊，是了的确有这个可能
李云卿的目光落到阳光里飞舞的细小灰尘当中，渐渐陷入回忆，“那一年，我与陈留仙纵横上界，自是逍遥不知几何……”随着他的声音，一段往事渐渐揭开帘幕，婉倩终于得知这一切的起因……不过只是因为……一眼。
是，一眼。
那一年，李云卿还是洵源上仙的时候，与友人畅游上界，自在逍遥，不知烦恼为何物。只是一日，好友陈留仙来告诉他，主管命数的钦天殿竟在界上界发现了一座上古神墓，陨落了不少上仙，才从中得了一件神器出来。
钦天殿主与陈留仙自来就不对付，陈留仙得知了这个消息，怎么也要让李云卿一道去看看。李云卿拧不过，最终，还是陪着他去了钦天殿。
费尽周折，他们终于见到了那件被叫做“命镜”的神器。
没错，那是一面镜子。一面能够看穿命数的镜子。虽然当时他们还不明白，但是后来，李云卿终于打听到了……命镜，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其实是一面魔镜吧。
看穿所有因果，看穿所有命数的镜子……所以叫做“命”。
别的人不清楚，但是陈留仙……在镜子里，他看到了何怜星。
何怜星……何怜星……
仅仅是一眼而已。何怜星的眼，何怜星的唇，就深深地印入了陈留仙的脑海当中。直到这种吸引力不断扩大，将他深深吸引，甚至拜托李云卿帮忙，偷来化空道鉴，逆回下界。
如此义无反顾……如此奋不顾身……
甚至不去考虑一切……或者，是考虑了一切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舍去，只为呆在那个人身旁，就近挨着，呼吸着临近的空气……
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一眼之后，再无他想。
大概命运的齿轮就在那一日呼啦啦地开始转动了……那一日，陈留仙在命镜中见到了何怜星，而……李云卿，则在墙头见到了百花仙子。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是不是？
有时生活，总是喜欢和我们开这些美妙又难以承受的玩笑。
最重要的是，这难言的情愫，你承受得了，便是爱情；你承受不了，便只能是孽缘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李云卿本以为陈留仙会很快回来，只是等来等去，一月之后，等来的不是陈留仙，而是逼上门来的钦天殿主。他无法，又念及陈留仙的下落，终于借着化空道鉴的力量，也来到了下界。
但是……等他到了下界，蜀云大战都已经过去了。蜀山隐蔽山门，云门更是伤尽元气，一蹶不振。受限于下界的规则，他的灵力被限制得相当厉害。满世界的找何怜星陈留仙，可惜，不晓得这两人是躲到哪里去了……他终究没有找到。
直到后来，他终于找到隐蔽山门的蜀山时，怜星山里的两人都已经不知去向。他没有办法，只能在暗中扶持蜀山，然后一点一点帮助他们恢复元气。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李云卿淡淡叹了口气，“当年在钦天殿中，是我没有拦住他，才有了今日之果。因而才不断地找，不断地找……但是，今日才知道，自己已经找了这么久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婉倩，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有时候我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执着了？连云振飞这样钻死心眼的人都已经放下，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只是……虽然这样想，但始终还是放不下。”他苦笑一声，“找不到……便继续找。这世界就这么大，我不信，一千年找不到，就找两千年，两千年找不到，就找三千年……这个世界找不到，便到其他的世界去找。终有一日，我会找到他的。”
“散人……”婉倩有些吃惊，闻言却有很是震动。
只是，她却也只吐出这两个字，末了，才接着道，“是……散人想找，只管找就是了。关键是一个想字，对不对？明白自己的心意，总是最重要的。一旦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就一往向前，尽力去做就是了。就算别人不支持你，散人……婉倩是支持你的。”
李云卿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起来，吐字如兰，“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
“……”他的眉眼一起笑起来，如一副绝美的画卷，“……傻丫头。”
“不过……”他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前，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额发，“谢谢你……”
谢谢你的支持。
谢谢你的理解。
因为实在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一个人太久，就算心性很坚定……可是，还是会疑惑，还是会怀疑，还是会因为没人理解没人诉说而心生忐忑。
所以，谢谢你……婉倩。
……
……
岁月悠悠，一如山间之云，悠然划过而不留痕迹。
又三年，婉倩得驻颜丹一枚，永保此时青春。
又十年，得化空道鉴相助，婉倩成功晋升到出窍期。
又一百五十年，朱碧瑶晋升到元婴，与妖族凌旭结为道侣。婉倩与李云卿联袂贺喜。
一百八十年后，蜀山弟子张陵堕入魔族，杀死元婴修士一十四名，浴血远走海外。一时全界震动。其时婉倩陪李云卿远赴大雪山地脉，回后方知此事。
三百六十六年后，张陵灭蓬莱，于其地建立魔门，是为新月门。
五百年后，清虚门告急。婉倩升入分神期，与李云卿共赴清虚，才得知张陵竟是蜀山弃徒，与夏灵蓓有着深久渊源。方此时，夏灵蓓自愿进入新月门，沈尚南消失，清虚门元气大伤。
九百年后，婉倩进入合体期。
一千年后，李云卿与之在东海三千里的海下洞窟中，寻到了陈留仙何怜星的尸骸。同时发现的，还有死去的十数头头上长角的上古蛟鲸，与即将成熟的玄天异果。
一千五百年后，婉倩成功渡劫，飞升仙界。自此，李云卿随之归入上界，凭玄天异果救助钦天殿主，总算将前尘旧债一笔勾销。
……
上界，钦天殿。
“就是这里了。”李云卿站住脚跟，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
婉倩走到他的身旁，望着前方凌空立起的镜子，眼睛闪着流光溢彩，“这就是……命镜吗？”
“嗯。当年留仙看了，我没有看。”他顿了顿，转过身来，语气有些奇异，“但是今天，我想看看。不然，我心底始终有着结。”
“嗯，我陪你……”婉倩朝他一笑，衣袂一动，脚下已往前走去。
那镜子顷刻后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面极为迷人的镜子。镜面光滑如水银，镜中却奇异的一片混沌。
婉倩在镜前站了会，只见那镜子当中，缓缓闪现出一轮轮縠纹。
她感到自己的手心一热，转头一看，却是李云卿伸过手来，轻轻拉起了她的手。
她微微一笑，回过眼去看。
那镜子中现出了……
两人手牵着手的影子。
是……她……
和李云卿。
这样……就够了……
是不是？
因为命镜里的两人，真的笑得……很好……很甜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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