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冷月-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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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投无路,万般无奈,她…她又向当兵的穷苦弟兄哭告。咱弟兄几个实在看不下眼去,把刚刚拿到手,还没捂热乎银子通通给了她。后来…后来,她就嫁了我。
“廖大哥,几弟兄真真仗义之人。来,兄弟敬你,喝酒,喝酒。”
一坛子烧酒,很快见了底,一锅煮肉只剩下汤。廖大嫂又端一盆蕨粉皮子下进锅里,肉汤煮了,一人盛上一碗。仇家第一次吃蕨粉皮子,筋道,滑口,有土腥味的清香,紫莹莹的,再配几片细葱、芫荽、红海椒油,煞是好看。吃着,他说:“廖大嫂,这碗皮子金不换呢,哪天去我家做一锅,让他们都尝尝,可是行?”
整个晚上,廖大嫂特温顺,坐在丈夫身边,不多言多语,不接茬抢话,更没有胡乱调笑,猫儿似地微笑着听大家聊天,伺候大家吃喝。听仇家约她上门去做蕨粉皮子,也只是笑笑,说了两个字:“要得!”
“打蕨粉卖还行吧,能找得钱?”仇家问。
“也还行吧。不打蕨粉干啥子去?种地没地,耍手艺没手艺,总得有个吃饭的营生吧?”
“一天能打多少斤?一斤能卖多少钱?”
“也就是个二十多斤,眼下一斤十五六文吧。”
“就是说一天下来,能换回四十斤苞谷。也算是可以啦,有吃有喝,还要咋得?”
“帐不是你这样算法,兄弟。溪边用水要交水租,山上挖蕨根要交山租,山是人家的山,水是人家的水嘛。赶场卖蕨粉要纳税纳捐,买苞谷回来自己吃要纳税纳捐,买盐巴买烧酒买青菜萝卜买二两海椒面面也要纳税纳捐。。。。。。兄弟,一天能剩下十斤苞谷就满安逸喽。四十斤苞谷?还不成了财主。”
“山租、水租得要多少?”
“加一堆,十五两银子,也就一年毛收成的三勾一吧。”
“捐税呢?”
“捐税也得三勾一。”
“捐税这么重?我开业一个多月了,咋没人收我的?”
“哈,哈,哈。。。。。。仇兄弟,你不是兆老爷家还没迎娶的上门女婿嘛。兆老爷家的捐税全免——当官的,有钱的,胳膊腕粗的捐税全免。”
“大清朝有这个规矩?”
“仇兄弟,你好象爪洼国来的,啥子也不知道咋得?大清朝当然有这个规矩。听老人们说,雍正年间废了,乾隆年一过,一阵风又兴起。废的时候费了老劲,说兴起就兴起,那个快哟。这几年更厉害,是个官撅撅,是个土财主,是个街痞子,就免捐免税。。。。。。洪杨造反虽说没成事,可当官的,有钱的,胳膊腕粗的早吓破了尿脬,刚刚平定,才一瞬瞬嘛,一个个害了失心疯似的,泼了命狠捞,狠刮,狠糟,好象明天一大早就捞不成刮不成了。”
仇家不是爪洼国来的,老百姓咋个过日子却也真不知道。他接着问:“粗算下来,去了两个三勾一,还剩个三勾一呢。也能过了呀,粗茶淡饭罢了。”
廖大哥“噗嗤”一笑,说“夏天,暴雨山洪来了呢?冬天,下凌子封了河呢?山风太大,水碓架不起呢?不得刨去三四十天。。。。。。那两个三勾一,可是不给你刨。”
“说起来,这日子也是艰难了,不好过。” 仇家闷着头算了一下,摇着头。
“还有呢,你听我慢慢说。总得吃点盐巴,穿件衣服吧,一斤盐巴合四十斤苞谷。。。。。。”
廖大嫂实在忍不住,终于搭茬了:“。。。。。。一件土布合八百斤苞谷。兄弟五个加上我,一人一条裤子,要两件土布,还不能长喽。水里来,浆里去,最糟践衣服,好好的裤子穿不了两个月,糟了,朽了,一块一块掉渣渣。置办一条裤子,兄弟们泼了老命,苦受苦曳,扎起脖子,不吃不喝,也得四五个多月,小半年的收成。咋个舍得穿着裤子下水糟践,还不是打了光胴胴干活?唉,就算到了冬天,下雪啦,下凌子啦,冷得受不住,最多披上件蓑衣,也没得谁舍得穿裤子呀。兄弟,前儿个你瞧见打蕨粉,说学学,你大哥说是受罪的营生。真的呢,不怕你仇兄弟笑话,就连我…我不也是天天打着光胴胴干活。。。。。。”
柳眉儿懒得听他们闲聊,枕着仇家的大腿一觉早睡醒了。见他们说的凄惶,很不以为然,心里发笑,就你们苦,就你们光胴胴干活儿?苦的多着呢。你可镇雄州看看去,出城走上十里八里,不用进深山,不用进老林,随便拐进山沟就能看见。一大家子十五六口,两条裤子轮流穿的多着呢。十五六的大姑娘没裤子,没褂子,光胴胴的跟着爹娘上山下田,一块堆干活的少了呀。刚刚嫁了人,一条当嫁妆的裤子得算计着穿一辈子,舍不得糟践,光胴胴得跟着公公婆婆大伯子小叔子种洋芋砍苞谷,一块堆干活的少了呀。你个嫁了两次的婆子,身子都朽了,又不是高门大宅千金小姐,光屁股有啥子新鲜的,值得快要哭了?
想着,想着,就想发坏,她坐起来,一本正经地问:
“嫂子,那人还不晒成黑铁炭啦?”
廖大嫂还沉浸在述说只中,一点也没听出她的意思:“我们那个地界人长的白嫩,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可经晒呢。你看嫂子,毒毒的日头晒上一天,晒得身上红通通的,睡上一夜,天明起床,又是那么白嫩。”
“真的呀?我看看,我看看。”柳眉儿说着动手去掀她的衣襟。
“要看就看你嘛,小小年纪,嫩着呢,好看又好摸,腻手呢。我有啥子看头,老都老了。。。。。。”见眉儿动手掀她的衣襟,直奔乳房而来,也动手回敬,俩人抓到了一起。
廖大嫂的衣服合身,一掀二掀没掀开,乳房挡住了,只暴露出白光光的肚皮。柳眉儿穿的是廖大嫂的褂子,松松垮垮肥肥大大,一掀就掀开了,两只石榴大的乳房,硬撅撅地挑出来,直对着几个男人怒视着,仿佛要吼他们一嗓子。
眉儿顾不得拉衣服,扑上去撕扯,三下两下,廖大嫂竟被摁在地上。她的法宝就是咯吱。廖大嫂还最怕这个,刚一交手就缴械投降,躺在地上,软作一堆,笑得喘不过气来。眉儿骑上去,食指竖在嘴边,哈着气威吓着,一只手解开衣襟,暴露出海碗大的肥乳,解恨似地使劲揉搓。
两个女人“打架”,几个男人嘻嘻哈哈观阵,更怂恿了她们。廖大嫂是没战斗力了,一个劲躲那根哈着气的手指头,柳眉儿越发来劲,闹着闹着就要去解她的裤带。仇家不得不赶紧站起来制止。
“好了,好了,别闹啦,别闹啦!”他拉开眉儿,拽起廖大嫂,说:“你不是说要找我看看病吗,过来,坐好,别闹了。我给你把把脉。。。。。。”
这时候,彩云飘去,月儿水洗了似的,把个菜园子柳树下照得白亮白亮。
第一次见仇家,廖大嫂就自来熟,没聊两句,自己人似的告诉他说,嫁人好几年了,也没个娃儿,咋着也怀不上,让他得空给揿揿脉,下几副药吃。不过,说完就忘了,根本没当回事,谁想仇家还记着呢,来打蕨沟主要是踅摸踅摸山上有什么药材,也是为了给她把脉看病。廖大嫂见仇家把她的话真的放在了心上,挺感动,立刻收起一脸的嘻笑,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坐在他眼目前,伸出手搭在仇家的膝盖上。
仇家手指搭上尺关寸,调整呼吸,平静思绪,正要进入状态,偶然一抬头,廖大嫂她…她没掩上怀,月光下两只肥乳镀了一层细细的绒毛,看不见白嫩,却看见了膨大,象是放大十几倍的鲜桃,翘歪歪支棱着,好象对刚才的打斗尚不服气,随时准备再战,两只乳头恰似圆盘大脸上嘟起的小嘴,红红地撅着,仿佛在问,你敢碰我一下吗,你敢动我一下吗,你敢招惹我一下吗?
不知咋的,一股热气从尾巴骨“呼”地冒起,顺着脊梁骨,向上冲去,直冲四肢百骸,心一下子被掏空了,咚咚咚跳着,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剩下大张着嘴喘气,两腿之间也有点不舒服,从来没有过的别扭。仇家赶紧夹拢腿,使劲平息心态,默默警告自己,要稳重,要稳重,不可失态,不可失态。。。。。。
这是咋得啦,从来没有过这般模样呀。仇家铆足劲收拢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指上,可心思就是不听话,收不回,拢不住,手指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在从医多年,有得是经验,足以掩盖眼下的尴尬。他闷了一会儿,说:“。。。。。。恐怕酒喝多了。嫂子,明个儿吧,明个儿好好看…看。睡觉,睡觉。廖大哥,你们不乏?我是困乏了呢。。。。。。”
第二天,廖大嫂起得很早,拿出一个细颈圆肚黑釉画白色铁线描梅花图案的瓷瓶进了正房,见仇家合衣而卧,睡得正香,柳眉儿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床上没有,屋里也没有。听见动静,仇家揉着眼坐起来,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啥子,只是楞楞地看着她。廖大嫂说:“给个瓶瓶,装你的毒蜂蜜。”说着,也有点不自在,站在当地下不知所措。
俩人傻兮兮的愣怔了好一会儿,仇家才从“梦”中醒来,裂嘴笑了笑,说:“这…这个瓶瓶真好看,从那儿来的?这么好的东西装毒蜂蜜,没得糟践了。。。。。。”
“你说好?还有一个呢。等着,我拿给你看。”
新拿来的瓶瓶也是细颈圆肚,不同的是白釉画红色铁线描梅花图案,应该是出自同一工匠同一窑口不同颜色的一对。廖大嫂说:“喜欢就都拿去。放在家里更容易糟践,磕磕碰碰的,没得时时还得小心它。”
仇家想了想,说:“好吧,我拿了。你坐下,我给你把脉。” 把着脉,他接着说,“其实,不把脉也知道你的病根在哪里。你看这样好不好,跟廖大哥商量一下,你去我那儿住几天,我给你上心调理调理,可行?”
廖大嫂低下头,拿眼角溜了仇家一眼,哼唧道:“嗯。。。。。。”
“。。。。。。不离开这儿,不行。整天浆里来水里去的,还…还要光赤溜溜的,真的不行。去我家住几天,也歇一歇。”仇家继续说道说。
“眉儿呢,一大早的,去哪儿啦?”廖大嫂抬起头,红着脸问。
“谁知道呢。好象夜里个就没睡,还哭了。我醉得不行,也顾不上管她,一瞬瞬就睡死了。”
第二十二章
针尖尖般的细雨悄悄下了一夜,早上起来,天地间一派清爽。山石草木,屋瓦苫草,石板路面乃至赶马人的脸上,负重的马背上,都涂了一层桐油样的亮色,闪着幽幽的光泽。雨还在飘,似露似雾又似凉凉的风,没有声音,没有淌水,没有泥泞,落在衣服上一时半会儿也不见痕迹。只是小径边上,树叶草尖顶着的水珠儿,越显得晶莹,越显得圆润,偶尔落下,滴在石板上,脆如木铎,令人不由得扭头去看,扭头去找。
浓重的乌云涌动着,大海涨潮般从乌峰山向不大的州城压来,翻滚着,推挤着,越压越低,好象伸手就能撕下一缕。仇家说:“快走几步,怕雨下大了呢。”
巧月说:“不会,这样的雨一下几天,不起风晴不了,也下不大。”
“还是快点走,莫让别人等咱们,咱们辈分小,年岁小,去晚了不好看。”
仇家回来七八天了,巧月还住在他家。明面上是仇家挽留她再住几天,帮着管管家,他要去打蕨沟,去毡帽营,去准提宫耍上一回。内心里巧月根本就没打算回去,她觉着住在仇家,比住在自己家惬意多了,舒服多了。还是那句话,别看巧月是大宅门里的千金小姐,却是在田野里的劳作中,和农夫村姑鼻涕娃们胡打混骂瞎乱逗中长大的,表面上文文静静,其实性子野着呢。别说住在没过门的夫家,就是抱着娃儿回家,谁敢说句不咸不淡的闲言碎语?谁又敢传句不咸不淡的闲言碎语?没人敢管她,也没人管得了她。
她从小就有一种指挥一切的欲望,老家的时候一帮一伙的儿娃子妹娃子就听她,服她,愿意跟在她屁股后头跑。到了镇雄州,跟屁虫只剩下个翠儿,心里很是不落意。好容易得着机会,坐在仇家随心所欲,指东挥西,她特满足,觉着老天真真不负苦命人,赐给她一个很不错的丈夫,一个很不错的家。既然不错,还回去做哪样?不过,昨天她还是回去了,回去通报爹爹,仇家回来了。
这几天,兆老爷特别高兴,倒不是因为又结识了一个新来的粉头,是因为他琢磨好一套完整的方案,不可挑剔得细致周密,软硬适度,天衣无缝到了任凭啥子人,也无懈可击的地步,专等着仇家回来呢。他笑嘻嘻地说:“。。。。。。你告诉仇家,明天…好,就是明天,我请他吃饭,还请他也很熟悉的状元公他爹和那个和尚坐陪。让他一大早就来。”
“行!明儿个一大早,我陪他一块儿来。”
“咋得?他都回来了,你还住他家?”
“他还要去毡帽营,去准提宫耍几天呢,要我给他看好家。”
“别去啦!咱家里也有事。真的有事等着你呢,别人办不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答应了,就得办,重然诺嘛。家里有啥子事,非我不可?爹爹是一家之主,啥子事我也不管。”说着,连自己的闺房也不进了,扭搭扭搭地扬长而去。出了门,又回过头来,“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