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书院-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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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一声喝响在那扇破门外,几个乞丐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见那人一身气派神情肃穆,看来不好惹,手停了嘴上不停:“你是谁?管哪门子闲事?”
那人是李成溪,书童也不知道他来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这里。
“放开他。”他说了三个字拿出了三两银,几个乞丐已经会意,抢过钱打量那少年几眼便跑没了影。
李成溪扶起少年,理理他杂乱的头发擦去他鼻下的血,叹息道:“谷帆,为什么离开书院?”
谷帆并不说话,李成溪摸摸他的头,神情萧索:“把你送进书院将来成为栋梁之才是奇远的心愿……现在已经不可能了。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他牵起谷帆的手却被脱开,谷帆摇头,退了一步。
李成溪还要劝,听得门口一声冷哼,一个魁梧大汉依在门边斜眼看着他。李成溪道:“一江,你怎么来了?”
岳一江放下抱臂的手,走了进来,道:“来找你啊。”
李成溪道:“有事吗?”
岳一江渐渐逼近了过来,道:“当然有事,没事我这江湖草莽怎么会来找你这朝廷的命官,蔡京的走狗!”
李成溪一怔,岳一江冷冷道:“说,为什么要出卖阿原。”
李成溪脸色煞白,迟疑道:“你——何出此言?”
岳一江道:“哼,你还给我装傻。最近你和童贯关系很不错嘛,当年老院主买通牢头移花接木救出阿原收留在书院一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威南和奇远已死,俞停云素来不与官府结交更罔论童贯,那么除了我们官运亨通最擅附交高官的李大人之外,还会有谁?”
听完他的话李成溪脸色反而平和下来,并不辩解。见他如此岳一江更是确定,一把揪住他道:“说啊!为什么出卖阿原!你们可真是好样的,进了官场就不是人了吗?这么多年的同窗这么多年的兄弟,说出卖就出卖了!李成溪,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阿原三天后就要斩首了,你还是人吗!”
李成溪儒雅文弱,被暴戾粗犷的岳一江揪住就好比麻雀落入鹰口,他却是毫无反抗,口吻淡淡:“一江,就算我不出卖总有一日也会败露,你希望阿原一生都无法光明正大做萧乐远么?”
岳一江道:“放屁!你把他推上断头台难道还想说是为他好?”
李成溪道:“你不明白,有些事总要面对。”
岳一江箍住他咽喉冷冷道:“我不明白也知道你该死!”
李成溪在那一箍下呼吸艰难,逐渐涨红了脸,岳一江力气越来越大。忽然谷帆猛地撞在岳一江身上,岳一江没有防备这个瘦骨嶙峋的乞儿,竟被撞退了好几步,手也松开了。
李成溪咳嗽不止,谷帆展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大喊:“不许杀李叔叔!”他的脸竟比李成溪的还红,怒瞪着岳一江气势逼人,仿佛一下子长大了成熟了,冷酷了。
岳一江被这小家伙骇了一骇,他还从没有在一个孩子眼中看到过这样深刻的愤怒。但他是岳一江,怎么可能被个孩子吓退,一巴掌将他扇在一边,刚跨出一步又被抱住了腿,还没等他甩腿就觉一阵剧痛,谷帆一口狠狠咬在他小腿上。
“他妈的小兔崽子!”岳一江大怒,抬起左脚就要踩下去,李成溪凛然道:“岳一江,你我的恩怨再算,不得伤他!”
岳一江到底也不是暴虐之人,一脚踩空,一个转折结结实实踏在李成溪胸口,直将李成溪踢倒在地,呕出一口血来。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哼,伪君子真小人!”他鄙夷啐了一口,转身而去。谷帆去扶李成溪,刚要起身又见他吐了大口血,谷帆吓坏了,急道:“李叔叔,你不能死……”
李成溪勉强笑了笑,道:“还……死不了……你能扶我回去吗?”谷帆点头,李成溪松了口气,眉心纠结,似乎交杂着无尽的痛楚与无奈。
“李叔叔,喝药吧。”谷帆将吹凉了的汤药递过,李成溪接过,笑道:“谢谢你谷帆,歇会吧。”
谷帆道:“既然李叔叔的伤没事了,我就走了。”
李成溪道:“你不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谷帆迟疑着不说话,李成溪叹息道:“若是你段叔叔知道你离开了书院流落在外无人照料,必然不会安心。我也曾答应过他照顾你,哎,他这一生聚散匆匆,到最后也没有真正快乐过,你是他临死前唯一挂念的人,若是无法照顾好你,让我死后如何下去见他?”
谷帆捏紧了拳头死咬下唇,低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眼中的泪。
李成溪道:“不要想着过去,更不要记恨肖原,他,其实也有苦衷。”
谷帆肩头轻轻抖动了起来:“可是他杀了段叔叔……”
李成溪深吸一口气,道:“究竟是谁杀了谁呢?这世上本就多的是无奈,你还小,本也应该是不明白的。不管怎样,今后就留下来,由我来照顾你,好吗?”谷帆紧抿着唇不语,李成溪又道:“还是你觉得我没有你段叔叔和原叔好,照顾不了你吗?”
谷帆缓缓摇了摇头,话语悲凉:“那一天有人突然告诉我爷爷和爹妈都死了,我不敢回家去,我一回去就会被杀……我好害怕,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好像突然之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认识我,我也再没有了认识的人……后来段叔叔来了,他对我笑,对我说走,我们回家去……从那以后我就把他当做我最亲的人,可是那一天,他也突然就死掉了……为什么?为什么?李叔叔,难道我不该有亲人吗?”他抬起头来,眼泪滚落。
李成溪揽住他瘦弱的肩,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记住,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谷帆猛地抱住他,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如同迷路后终于回到家中、回到亲人怀中的孩子。
第四十六章 行刑
这一日一如以往冷的轻淡不动声色,小寒已过,天气会一日比一日寒,那份肃杀游移在空气中无端冷了日头,冷了人心。若有一天推开门能见满眼阳光,人们一定会高兴得立即整装出门,沐浴在晴天白日之下,暂时驱走无法躲避的寒意。而这一天,恰好是个有好日头的日子,人们早早出了门,聚集在菜市口,等着看刺激而稀罕的,斩首示众。
“我的天,好多人啊。”云剑阁看着熙攘的人群惊叹,“人都是这么爱看热闹的吗?”
云中亭双手抱胸漠然道:“这就是世人,最爱看无关自己安危的热闹。”
云剑阁早知人心薄凉,见此仍是心中一寒,不经意抬头见刑场边的“蓬莱酒楼”的二楼上,端端正正坐着三个人:凌风,江城以及魏然。
见他们手握酒杯神色凝重,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道:“哥,你看,会不会有什么乱子啊?”
云中亭知她所想,无所谓道:“你我已不是公门之人,管他什么乱子,与咱们无关。”
云剑阁一笑,道:“也对。哥,我们也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云中亭点头,随即与她一同走上了“蓬莱酒楼”二楼。
在寒冬之日,谁都希望能喝到一杯暖而浓烈的酒,这“蓬莱酒楼”便在小寒之前就在每桌摆上了小火炉,可任客人自由煮酒而饮,冷暖自调,为不少江湖客所钟爱,便是再冷的日子这里都是座无虚席,生意兴隆。
原本呆呆看着酒壶沉默的凌风见了他们,倒了杯新煮沸的酒过来,道:“上次承蒙云捕头仗义相救,凌风在此敬酒一杯。”
云中亭点了点头,一饮而下。凌风笑笑,看了看云剑阁,云剑阁默不作声撇过头去。自从楚良死后以往那个没大脑瞎咧咧的半吊子捕快就沉默了许多,见了凌风也不如以往一般非打即骂,只是冷冷一眼不多加理睬,陌生得好似从未相见。
这样的漠然有时会比一切都让人心寒。
回到座位后,凌风托着下巴眼望窗外,那个并不宽阔的刑场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好似庙会。他烦躁起来,连倒了两杯酒,均是一口气喝下,等炽烈的酒落入愁肠起了反应,他感觉身体开始变热了一些,脸上也开始发烫,在他大病初愈后本苍白的脸上加了两朵不自然的红云。
“我想说一件事……”魏然单手转着空酒杯,眼神茫然不知想着什么,道,“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书院了。”
凌风与江城听后并不怎么意外,只是一同“哦”了一声,也不知是询问原因还是仅仅表示“知道了”。
魏然两眼空茫,使他本清秀的脸看去更为纤弱,只是那眼底有坚定的光芒,因他低垂的脸而无人可见。
“等院主回来,你们帮我转告一声吧。还有——”他停止了转动杯子,倒了一杯温酒,道,“‘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这是原叔的意思。”他喝下那一杯酒,竟是起身就走。
凌风这才开始有些意外,道:“你……不看了?”
魏然不回头,道:“不看了,我回去收拾行李。”
江城忽然道:“还是看看吧,就当最后送原叔一程。”
魏然停步,许久未出声,到底还是跨步下了楼。如果此时谁在他面前就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泪,只是,他一直低着头。
小安捣着药朝门外张望,时不时叹气,九方晚道:“专心些。”
小安道:“小姐,今天可是那位肖爷行刑的日子,你不去看么?”
九方晚道:“死人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小安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自家小姐对待昔日好友竟会如此薄凉,又是一声长叹,道:“那位肖爷看上去人那么好,怎么会杀人呢?”
“他杀的不是别人——”九方晚手上停了一停,看门外冷风阵阵,人迹萧条,嘴角泛起一抹浅到几乎没有痕迹的笑,“他杀的,是他自己。”
第四十七章 圣旨
车轮印过,囚车来了,人群开始骚动,人们争相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十几年的人,这个向来有着温和笑容的书院花匠,今天就要被处决了,罪名是连续刺杀朝廷命官。
多么新奇不可思议的事啊!
他为什么要杀朝廷命官?究竟是有深仇大恨还是受人指使?是怎么杀的?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这些疑问让他们忍不住往前挤,忍不住想看清这个即将人头落地的人的样子,他的神情中,是不是充满了恐惧与后悔?
肖原的神情却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好似前方等待自己的是向往已久已经达成的夙愿,是仍然可以在满园鲜花中负手沉吟的日子。
他在意的,本就不是生死。
在监斩官威严的再三呵斥下,人群开始寂静,刑场上唯有冷风吹过的声音,夹着凛冽。天灰蒙蒙的,日头被遮盖得不见踪影,午时也不知未到还是过了,监斩官大致判断了时辰,清清嗓子,慢悠悠拿起桌上的令牌,摔了下去。
侩子手吐口唾沫搓了搓手,将霜明雪亮的大刀举在半空,忽然一阵马蹄响起,穿过人群而至刑场,却是一个宫中内侍,手持圣旨下了马来。
一见圣旨监斩众人立即跪地称臣,周围百姓也纷纷叩头。
此时竟会来圣旨,这完全出乎凌风他们的意料。
难道,肖原的事有了转机?毕竟当今皇上“日理万机“,何必对一个垂死之人上心,在斩首前特地遣来圣旨呢?
因了这希望,凌风与江城几乎同时从二楼掠下,挤进人群中,殷切注视着那个内侍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整理衣袍傲然往前一站,慢悠悠展开金龙盘踞的一方黄绢,念起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果然,这圣旨是特赦肖原的救命符,总的意思是,赦免死罪,流放沧州。
内侍在结束了宣读后,咳嗽几声,监斩官立即点头哈腰招呼安排接风宴。凌风与江城相视一眼,各自眼中都有浓浓的喜悦,将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蓬莱酒楼”上的云剑阁与云中亭也是面露欣慰。看来这世道,还不算太浑浊。
肖原兀自跪在邢台上,似乎仍未反应过来。凉风拂过脸颊激起他周身一阵凉意,他立时清醒过来。
怎么会突然改判流放,而且是皇上亲自下旨?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有谁做了什么,到底用什么换了我这条命?
停云,是你吗?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中浓云阴郁,死气沉沉,云层虽厚却始终在缓慢移动,在人的不经意间就会从天的这一边挪到那一边,好似世间无常的命数,你无法预料下一个转弯后是否会有悬崖,你不知道经历绝望后是否还会有希望?当你在不知道的时候,反复猜测全然无用,你能做的只是等待,以及接受。
停云,我已经接受了,你何必……
他叹了口气,任由官差打开自己的枷锁,重新带回大牢,等待释放的那一刻。
第四十八章 面摊遇险
凌风与江城在近处却看不到肖原脸上有任何欣喜的神色,相反却是更为凝重,他们都是聪明之人,有些事无需多想就能猜到八九。人群散去,他们也默默走在回去的路上,途中路过面摊,他们相视一眼,各自笑笑,一同走了进去。
“老板来两碗卤面。”凌风招呼了一声,坐下就道:“我可没银子,这顿你请。”
江城微笑点头,拿了对筷子给他,道:“你还是回来吧,如今书院纷乱多扰,禁不起寂寞了。”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