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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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云莞尔,想道:“它们虽然生有双翅,却飞不起来,倒不能算是鸟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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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甄云睡在林中,听见不远处传来许多怪鸟的磬鸣声,似在相互呼应。他赶路太累,无心倾听,不久便沉沉睡去。
这天翻越两座山峰,甄云在路上发现许多损折的草木,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的。下午,他来到一座山崖前,见山崖上垂满藤萝,一道来自峰头的细流经九曲十八折汇在崖底形成一方幽潭。
潭水清澈,深可见底,岸边围着几块平整的巨石。
甄云欣喜不已,当即跳入水里洗了个澡,然后把穿用数年的破布衣揉搓一番,铺到岩石上晾着,再就地升起火,准备在此处休整半日。
衣服还没有晾干,甄云裹着虎皮躺在火堆旁假寐。心里生出一些茫然之思,他想道:“这样不知何谓地枉然奔行,匆匆几天,莫明无疑,岂不太过愚蠢?只奇怪这山中的景物怎会变得如此幻妙?不知前方又是个什么样子?若能解开那电光升腾之迷,便不枉我辛苦一场了。”
甄云伸手摸着额头的烙印,又想到这山岔子里幽静异常,似乎透着某种说不出的危险。在这想法刚刚闪过,他就听到沙沙的兽物爬行的声音,才睁开双眼,倏觉面前冲飞起一道黑柱,耳边蝗声大作。他惊慌得一下子坐起,这才看清身前立着一条巨蟒似怪物。
这怪物的整个身躯竖在半空弯成弓形,体粗如水桶,高约四五丈,全身呈墨绿色,袒露向甄云的腹部长满光滑的硬脂块,无足无鳞,巨长的身躯两侧煽动着极薄的翼膜,使它能够腾空矗立。它的头颅大如狮首,上腭向外翻生着两颗獠牙,颈部长着一圈花瓣状的赘肉。
甄云怀疑它就是传说中的一种名叫滕蟒的飞兽。
滕蟒低垂着头颅,屹然不动地死盯着甄云。
甄云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脑袋一时混乱不堪,全没了应付之力。
稍倾,甄云方才镇定下来。他思虑到弓箭在右手边,身左是燃烧的柴火,立刻想出一计。他抓起一支烧得火旺的粗木枝砸向滕蟒,想让它有所退缩,自己可以逃出对峙之状搭箭自保。
火枝砸在滕蟒的腹部,星火崩溅。滕蟒对此毫无反应,却慢慢咧开大嘴,露出血红的口腔。
甄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走,背部靠上岩石,忽然察觉到石上有些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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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云扭头一看,乍惊不已,见到昨天他救助过的两只怪鸟站在石上,双足趾爪直立,头腹前昂,伸颈挺喙,蓬展着利翅做出冲刺欲搏之状,其威凛凛难以言喻。
这时甄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两只怪鸟站在后面,滕蟒才不敢向他攻击。一念既通,他即刻携带弓箭往岩石下逃去。
那滕蟒果然不动,仍维持原状与双鸟相峙。
“但闻古有斗鸟名曷,大约与此同类。”甄云对那怪鸟心生敬佩,由此想道。
却看那滕蟒抖动身躯倏然挺腹,支在岩石下的尾巴飞似的弹起煽向两只曷鸟。
两只曷鸟似早有预知,不等滕尾煽到,先已冲天飞起,高达十多丈。它们在空中旋翅翻身,利喙朝下,如陨石般直往滕蟒头上撞去。
甄云见此情景,心急地道:“哎呀!这不是往人家嘴里送么?”
岂知滕蟒不敢张口,头颈一缩,尾巴点地,整条粗躯腾上半空,翘起尾身极快地扭摆。翼膜煽起凌厉的煞风,刮得石崖下的潭水都泛起波涟。它状似龙游空海,探首朝下攻击曷鸟的尾翼。
两只曷鸟落地之后,尾对尾合站一起昂首迎敌。
滕蟒用嘴来咬,前面的蓝翎毛曷鸟就啄它的颈部;若是扇尾击来,后面的橙翎毛怪鸟就啄它的尾腹。这两处想是滕蟒的要害,它缩手缩脚始终奈何不得两鸟,双方便一个在天,一对在地缠斗起来。
直斗了约有一刻多钟,滕蟒仍是不休不饶,斗志张扬;两只曷鸟却似力不从心,渐渐显出萎靡不振之态。
甄云一直在旁凝神闭气地观战,这时看到曷鸟露出疲态,不禁急得揪心伤脑,手往头上抓挠一通再放下,不经意地摸到腰际的箭袋。他心里一激灵,恨得大骂自己:“笨蛋!我怎么没想到呢?”他飞快地擎下长弓,抽出两支箭齐搭弦上,对准滕蟒使出毕生全力把弓弦拉成满月。
滕蟒扭得厉害,甄云一时拿不住准头,搁了一会儿方才定住心神,瞄定滕蟒的飞势,手松弹发,箭支呈平行直线电射而去。
只听一声刺耳的唳嗥,甄云望见一支箭扎入滕蟒的腹部,一支箭穿破滕蟒身右的翼膜。
滕蟒吃痛受惊,身体失去平衡,尾腹一翻,坠落下幽潭,砸得潭水四溅。
两只曷鸟见滕蟒坠落下地,高兴得齐声磬鸣,精神大振,立刻飞跳起来反击,专拣滕蟒颈部的肉冠叼啄。
滕蟒晃头晃脑地躲避,因为再难飞动,发挥不出劲力,只有抽身退却,肉冠被啄了几下,皆疼得身躯乱扭,惶惶然逃窜得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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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滕蟒逃得没影儿,甄云才敢回到岩石上拣拾衣物。
再看两只曷鸟在往那水潭里俯冲,双爪张开,扑水即起,各抓住一只红鳍黑鳞的半尺长鱼。
它们飞转到岩石上,用一只爪抠紧鱼鳃,用另一只爪钳住鱼尾,伸喙啄破鱼腹,叼出鱼肠,然后扬头抬喙把整条鱼吞入喉间,在那里裹弄了一番,很快吐出了鳃刺。
甄云定下心来,也跳入水潭,摸得几尾大鱼,重新燃起柴火剖鱼烤食,在山中安歇一宿。
隔日,一路平安。两只曷鸟时不时地出现在甄云的左右,显然是在随行保护。甄云观察到它们的主食是一种松萝所结的板栗状果穗,便沿路摘下许多丢给它们食用。
这天上午,甄云攀上一座高峰,走到山腰,猛听后面传出曷鸟的嘶叫声。他回转去看,大吃一惊。
林子里出现两条滕蟒,一条盘在大树上;一条俯在地面,上下夹攻,配合有方。曷鸟这边也多出一对,四只鸟蹦跳着对抗两条滕蟒,其战术之灵活;避让之刁钻,实非前日可比。
两条滕蟒久攻不克,似不耐烦,扇尾扫处飞沙走石,十几丈内一片狼籍。其后,它们把尾巴交缠起来,仗着体形的优势,互为照应,盘旋攻击,力量顿时大增。
甄云取箭张弓,想依前日之力相助曷鸟。可恨泥草飞溅,阻挠住视线,使他无法把握住准头。
忽听曷鸟仰首齐鸣,声音顿挫有致。
不过片刻,四面山林里都响起回应声。
两条滕蟒的攻势立显混乱。它们松开交缠的扇尾,一起呼呼地弹身而退,所过处推开两道土痕,草木都被挤压得损折不堪。
越过高峰,甄云远望山下现出一条大水。那水面显得甚为开阔,对岸山丘连绵遥不可及。
甄云快步下山,又听到曷鸟的磬鸣,声音高昂,历久方止,像是在为他送行。他笑着往山上微一揖礼,直行下去。
第四章 红鼬之悲
午间天气转阴,下了一场大雨,直到傍晚方才停止。
太阳又路出了脸,烧红了半边天。
山下的草木稍显稀疏。临近大水,空中多飞着鸟鹤,滩边多伏着蛇蛙,蜿弯的河道上多长着成片的竹林。
那竹子又有特点,粗的比人腰还粗,细的有如狗尾草,全都长得挺拔纤直,坚韧不凡。竹节圆鼓,像是套着一个项圈;枝叶如柳条,大有垂拂之态,等等细处无不与凡木有别。
雨后涨潮,河水淹着低岸,大片的竹林都浸在水里了。
甄云看天色渐黑,已来不及编筏渡水,便在岸边歇息下来。他浑身湿透,又找不到干柴燃火,只能吃点凉食,冷熬一宿。
第二天晨明,天气爽朗。甄云进入竹林,拣最粗的巨竹砍下一棵,将竹身剖成两片,截出两段竹筒,在上面打几个洞,砍取木枝把它们组装起来,做出了一条双舷舟,再用余下的竹片削出两支船桨,便推舟下水了。
河水清澈,平静无波,水面飘逸着淡淡的雾气。
甄云双手齐划,小舟很快冲进滩林内。未及靠岸,他先听到猿蹄声,只见岸上的绿树浓荫间隐现着许多白影。
岸边的树木高大繁茂。甄云看清树上纵跃着一种白猱类动物。它们发现了甄云,都呼叫着引朋结伴地聚到小舟边的一棵大树上,或蹲在树丫间 、或挂在枝稍头,瞪着黑溜溜的眸子打量他。
这些白猱浑身纯白如雪,没有一撮杂毛,长臂长腿,猿脸黝黑。奇怪的是它们的后臀没长尾巴,倒与猴类是一大区别。
弃舟上岸,甄云看到一群白猱攀吊在头顶的树枝上,心里喜欢它们可爱的模样,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从对岸带来的野果子递到树上。
白猱都吱喳叫了起来,你推我攘我一番,才有一只体壮的老猱小心地伸出长臂,抓了野果转身便逃,高兴得吱吱连叫,搭枝飞跳而逝。其它白猱都跟在后面吵嚷着追抢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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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野上遍生着云荫冠盖的大树,多是橡松杨槐之类,但又各有区别:似橡木的主干颀直;松柏的密叶圆阔,等等概不与俗木相同。还有各种叫不出名的红莺紫雀,穿梭啼转;数不尽的无名花草,清香艳丽。
甄云无暇欣赏风景,一个劲地赶路,走过多重山坡。
树多草杂,在甄云的脚步踏行间,草叶下尽是悉簌之声,随处可见兽踪蛇痕。但他却没有遇上一只可以食用的大型野物。
夜深林静,甄云燃一堆火,烤食了一些在林地里刨出的茯苓、首乌之类的土果,末了剩下两个就揣在怀里留做明天的早餐。当晚,他怕在地面睡觉不安全,便爬到一棵大树上,躺在枝叶繁茂的树叉子间沉睡过去。
清晨睡醒,晃动的树叶摇泄几道阳光照在甄云的眼睛上。他刚要抬手遮挡,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趴在他的右手臂上。
“是蛇?——不对!”甄云心想道:“绝不是蛇!”他一时未敢起身,只觉得那小东西的爪子在拉扯他的衣襟。
甄云微微抬头,眯着眼睛看到一只形似鼠鼬的小动物在啃食他留做早饭的土果。
这小动物全身皮毛火红,背上生有一道暗灰色条纹,头部瘦长,耳朵蜗卷,脑壳顶长着几块人眼大的橙色斑纹。
甄云想道:“伸手就可以捉住它。”心思一动,手已紧握住红鼬毛茸茸的尾巴了。他直腰坐起,倒提着扑腾四肢的红鼬,笑道:“偷吃了我的早饭,可怨不得我拿你开荤啦!”
甄云的话刚说完,红鼬吱吱地叫了两声。他嗅到一股浓腥的气味,只感到一阵恶心,手劲立逝。
红鼬滑脱下来,跃爪飞逃。可惜它逃得太慌乱了,竟向甄云的臂肋钻去。
甄云手里一空,神智复醒,急忙收紧双臂,恰好夹住红鼬的软躯。他攥紧鼬尾,呵呵笑道:“好家伙!险些让我栽了跟头。”他抚摸着红鼬柔顺光滑的皮毛不忍释手,杀死它之后不禁难过了片刻。他心下奇怪,自己在战场上杀敌都从未手软,今天宰一只小动物去为何心有不忍。
烤食红鼬,肉嫩味香,甄云吃得意犹未尽。 红鼬那光滑艳丽的皮毛系在腰围上,成为他的一件漂亮的饰品。
这一天,甄云急行了一百多里路,皆未曾遇上大事,只在途中多见了些异样的蛇鼠鸟雀。那蛇类有似蝰的、有似蜥的;那鼠类有似貉的、有似猸的;那鸟雀虽然各有奇窍,但也寻得出类别的影子,有似雉鸡的、有似百灵的,种种多样实不能一一尽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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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日升,朝阳柔和。甄云寻到一洼小湖泊汲满水筒,趟过与湖泊相连的小河,走进一片林子里,忽听见前方响起嗷嗷的兽鸣声,赶忙过去察看。
林间的空草地上,一只豹身猫首;皮毛上生着黄色斑块的凶猛野物,正龇牙咧嘴地对着一条长约一丈;背上生着金色波纹的尖嘴大蛇不停低吼,似做恐吓。
那花蛇张着扁嘴,哧哧地吐着红信子,翘首而立全然无惧。稍后,它的身体游动起来,极快地扭摆着头部。
野猫也把前肢分搭在地,全身微微向后低倾,做出欲扑之势。
蛇影乍闪,粗长的蛇躯扯成一条直线,似平地飞起疾射向对手。野猫同时扑咬过去。眨眼之间,它们已经纠缠在一起。
甄云远远望见那野猫咬住了花蛇的尾巴,花蛇则绞住了野猫的脖颈。
野猫甩动脑袋,前爪直往脖子上抓挠,想摆脱蛇身。花蛇被拖得使不上劲,就一口咬上野猫的腹部。野猫受痛发狂,甩得更凶,可不久便没劲了,颓软倒地翻一个滚,呜嗷几声咽了气。
花蛇把野猫咬得死透才松嘴脱身,尾部赫然断下一截,竟还让野猫衔在嘴里。
甄云观战后,正想离去,却听见一阵叽叽吱吱的杂音传来。
再看那花蛇似极为恐慌,不顾嘴边的食物,长躯一扭,附身便要离开。它的左右倏现几道灰绒绒的影子围攻上来。
甄云认得那些影子是前两天常见的一种田鼠似的小动物。它们生得浑身灰黑,尾短头圆,大多成群窝居在一起。其耳目灵敏,遇惊既散,如今碰上花蛇却不知为何毫不畏惧,反而有胆攻击,实属一件怪事。
群鼠一接近,花蛇迅速盘起身子,连咬四五只大鼠,被它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