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上卷)-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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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忍心,我画竹子,从来没想过要毁我清竹形象。”板桥苦笑道,“此次无奈,竹杆上留了八十个虫眼。”
“好,好!”
“士慎,还没听你说呢。”金农望着一边忙着的汪士慎问道。
汪士慎炭火炉前掌扇煽火,不时注视水面热气,聆听水声。茶道中这叫“候汤”,是煎茶中至为关键的一环。当水底沸如鱼目,微微有声时,为一沸;边缘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此时恰到好处,若再继续煮,水就老了,味道变涩而不宜饮用。候汤嫩不得,老不得,讲究之极。也难怪有人说这种活性子急躁的人是永远也入不了道的。
汪士慎往返于酒席与炭火炉之间。听金农问他,忙不迭地应了一声道:“我那红梅,到时候就成了黑梅了。”
笑声中,高翔问金农:“冬心,我想不出,你的万寿字怎么做出假来?”
“自然有办法,不信你去数一数,一万是不是差一个。”金农挤了下眼笑道。
“这些字画到了岳钟琪的寿宴上,那就热闹喽!”汪士慎闷叽叽地笑道,一面给大伙端上来烹好的茶水。
哥几个品茗兴至,板桥提议吟诗联句,“如此好心境,不作得诗句,岂不可惜?”
“士慎为长,从你开句。”黄慎道。
正说着,哑女奔了进来,她的身后跟进一个蒙着瓜皮帽的陌生人来,来人掀去了帽子,原来是吴子坤的新师爷章元杰。
“章师爷,是您?”金农困惑地望着章元杰。
章元杰神态慌张,压低了嗓音说:“你们几个大师都在太好了。我连夜找来,有要事相告。”说着朝哑女扫了一眼。
金农打着手势让哑女出去把着门以防万一。接着对章元杰说:“师爷,有何要事,直说无妨。”
章元杰沉重地说:“各位师傅,你们快快打点逃走吧,你们就要大难临头了。”
“此话怎讲?”板桥惊色地问道。
章元杰抿了一口高翔递过来的茶:“吴子坤想升官发财,吩咐我给皇上写了密奏。”
“密奏谁?”
“岳钟琪大将军。”章元杰说,“他们告岳大将军借八十寿诞结党营私、和你们几位沆瀣一气作万寿字,画捅天竹,实属大逆不道,要皇上圣裁。”
听到这里,哥几个惊诧得面面相觑,竟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板桥反应的快,他疑心这里边莫非有讹?“多谢师爷前来相告,不过,板桥斗胆相问,师爷为何冒死救我等寒酸书生?”
章元杰苦笑了一下:“你们不相信我?还记得为你们跳湖自尽的洪师爷么?”
“他的碑是我们立的。”黄慎说。
“这就对了。”章元杰说,“洪师爷没保错人,我这个新师爷岂能玷污扬州府师爷之美名,我喜欢各位的字画,更敬重各位的人品,所以请各位相信我,快想良策吧。”说完告辞而去。
汪士慎强词夺理地说:“让他们过段时辰看,画子是嘲讽岳钟琪的,事情不就明了了吗?”
“事情这么简单就好了。”板桥摇了摇头说:“我们的‘埋墨法’做的是巧妙,也只是给岳钟琪装点装点门面。可一旦岳钟琪犯事,我们谁也无法脱身,那就是欺君谋反之罪啊。”
高翔赞同道:“朝廷审案子历来都是胡子眉毛一把抓。”
“那怎么办呢?”黄慎喃喃无措。
一种不祥的阴云笼罩上大伙的心头,一个个心惊眼皮跳。
“唯一的办法,就是毁掉那些字画。”金农沉吟道。
“对!毁掉它!”高翔紧跟着说。
“我们都是文人,不会飞墙走壁,怎么偷出那些字画呢?”汪士慎闷闷地说道。
“高翔,该你想法子了。”金农道。
“我也想不出好法子。”高翔苦恼地望着大伙,“实在不行,我只有去放火烧了岳府。”
“我的意思,和尚里有没有懂武的高手,花银两雇他们……”金农道,“这是下下策。没有退路了,这是最后一招!”
“这是个办法。”高翔道,“我这就去打听。”说着就要起身走。
“慢。”板桥道,“我想出一个主意……”
“快说!”哥几个急不可耐地齐声道。
“只有一个人能帮得我们。”
“谁?”
“梅子。只有她了。”板桥说,一面看了眼黄慎。
此时,胡四姨正关着房门清点着抚弄着岳文成送来的金银珠宝,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
“这些王八羔子,从哪弄这些宝贝?真是比皇帝老子还要气派……梅子,别怪四姨对不住你,有了这些我还留你作什么?……”
板桥和黄慎刚刚走进红月楼的门厅,就有一群姐妹乱哄哄地迎了上来
“板桥师傅、黄师傅,今日怎么有空来耍耍?要听什么曲子啊,我来给你们唱……”
“板桥师傅,梅子姐姐不在了,你和黄师傅还记得我们红月楼的姐妹,真不知该怎么感情你……”
“黄师傅,我的琵琶是梅子姐姐一手教会的,你听我弹好不好……”
听见门厅里传来的哄闹声,胡四姨侧耳辨听了下,慌慌收起物件盖上了箱盖。
板桥惊讶地打断了众女伎的嘈杂:“怎么回事?梅子她人呢?她人上哪去了?!”
女伎们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胡四姨的声音传了过来:“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梅子的相好板桥师傅和黄师傅吗?”
“对不起了,妈妈。黄慎没时间跟你说笑,”黄慎急急地说,“我与板桥是来找梅子姑娘的。”
“大画师也有求到歌舞坊的时候。”胡四姨戏笑道,“什么事,跟我说一个样。”
“我们与梅子要说的是男女间的悄悄话。四姨要是年青二十岁,我就跟你说。”板桥没好气的说。
女伎们闻之窃笑不已。
胡四姨讪然地扭了下腰,娇声娇气地:“板桥师傅,你说些什么呀?一点斯文没有了。”
板桥扇了下鼻头:“这儿臭气怪怪的,阴沟里的盖盖翻开来了吧?”
“你……”胡四姨听懂了板桥的揄抑,呛得半晌出不了声来。趁这空档,黄慎楞楞地冲到院子里边去了。
胡四姨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黄慎:“你想干什么?不想活了不是!”
“那你把梅子给我喊出来,”黄慎犟驴脾气上来了,“说一句话我就走。”
“实话告诉你们。”胡四姨板着脸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再见不到梅子了!”
板桥突然一把拽住了胡四姨,狠声狠气地:“说,你把梅子她怎么啦?!”
“你要干什么?”胡四姨口气软了一点,“梅子她被岳公子买走了,有本事你朝他要去!”
满怀一腔企望的板桥、黄慎迎头挨了一棒子,彻底傻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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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黄慎举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来到了岳府大门口。招眼的板桥与黄慎很快就被岳府的家丁挺枪拦住了:“站住!干什么的!”
“禀告你们家公子,扬州画师郑板桥、黄慎求见。就说是为老太公的事。”
“都什么时候了,明天来吧!”家丁厌烦地说。
“这是你说的。”板桥威胁地说,“我记着你的相貌了,惹了事,你给我担着。”
“妈的。”家丁无奈地骂了一句说,嘟哝着说:“半夜三更,冒出个野路神仙来。”不得已进院子去了。
一个女侍打着灯笼引着岳文成来到玫瑰园,家院慌不迭地迎了上去递了钥匙给他。岳文成白天听了胡四姨的话,葡萄架子没上去,倒把自己折腾累了。免不了恼羞成怒。歇息一阵,决计还是用自己的办法制服那头倔傲的野鹿。
岳文成刚要打开梅子的房门,看门家丁火爆爆地跑了来:“报公子,前院来了两个画师,一个叫郑板桥,一个叫黄慎。两个吵死吵活要见你。”
岳文成好事不成尽出岔子,心火一下就上了头顶心:“妈的,这叫什么事!不见。叫他们明天来!”
家丁也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气,咬住青山不放松了:“他们说了,你要不见,老太公的寿画出了事他们不负责。”
“妈的。”岳文成骂人的声音,“真他妈讨厌!见见见,你去放他进来吧!”
躲在门里就等一死的梅子听见了板桥、黄慎要来的话,灰死的心重又活泛了,整整一下午不出声的她终于哀哀地喊出声:“郑大哥、黄大哥……”抱着门框凄凄地哭了起来。
板桥与黄慎密商,不设法在深更半夜把岳文成折腾到迷糊了,要想见到梅子是不可能的,只有给梅子面授机宜,他们贸然出手的字画才有机会毁之一炬。
说起来也是天意编排,岳文成急于与梅子成全房中好事,偏偏梅子不承他帮了她赎身的情份。他不想强行摘花,花儿在他家中养着,何时摘由他,退而求其次,待夜深人静她失了防范,再行事也不晚。没想到夜访之客也是打他犯迷糊的主意,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岳文成来到书画房,瞪了板桥他俩一眼:“不是画好了吗,怎么又要重画?你们快点,我还有事。”说完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坐到一张椅子上。
“能快当然快。”板桥欣然地笑了一下,走到岳文成跟前一把拉起了他:“岳公子这样坐着不行,得站起来。”
“昨天不是坐着画的吗,怎么又要站了?”岳文成醒眼惺忪地问道。
“若不是板桥师傅发现这个问题,那还真要出大笑话了。”黄慎作了个捋须远眺的姿势说道:“曹国舅是这样飘洋过海的,我给你画的是坐着的模样,那就是错了。你说要不要改?”接着他一面摊开画纸,一面讨好地说,“这二呢,也怪我一时紧张,曹国舅画上了小胡子。曹国舅哪是小胡子呢?啊,对了,公子长得是小胡子。也怪我太注意公子了,才出了这么个差误。这么一来,那张八仙图只好报废了。公子当时看画的时候,怎么就没提醒我一句。要不,也用不着费这番周折了。”
“什么大胡子小胡子,我压根就不知道曹国舅是个什么东西!”岳文成恼恼地说道。
板桥虚张声势地压低声音说:“哎咿,公子的嘴巴守着点,曹国舅是个仙人,千万别瞎说,说走了嘴,当心惹出什么灾事儿来。”
“板桥说的对。公子的命值钱,就更不能信口胡说了。”黄慎侍候好了笔墨,给板桥使了一个眼色道:“板桥,你把公子的姿势摆好了,我要画了。”
“老太公也是心思用到家了,他想让你得道成仙,想出这么个主意来,恐怕天下没人能想得出来了。”板桥一面说着一面将早已准备好的马尾巴“云帚”塞到岳文成的手里,说:“你这样拿着。人要这么站。”说着将岳文成重新摆了一个站起来挺累的姿势。“好好,就这样。阿慎,看到吗,这才叫曹国舅!”
黄慎就差没喷口开笑了:“对对,我说怎么回事,就觉得哪儿不对头,原来是姿势没弄对。罪过罪过。”
岳文成呆呆地站在黄慎的对面,听由板桥的摆布。板桥、黄慎打着他们的小算盘,一直要把岳文成磨蹭到瞌睡劲上来不行,要不,下一步计划就没法进行了。板桥研着墨,时而淡了,时而浓了,黄慎就是一百个不满意。他装模作样地在画纸上描着画着,突然感觉不满意地撕毁了已画到一半的画作。
“你怎么画画又把它撕了?”岳文成松泛了下酸痛的腰腿,龊着眉心问道:“怎么回事?”
黄慎道歉地:“对不起,公子,他的墨胎研的不好,我上稠了些,只好再来了,怎么办呢?”
岳文成有些烦意地说:“实在不行,那就明天接着画吧?”说完又打了深深的哈欠,这时他是真正的有些犯困了。
“我俩也是这么想。”黄慎与板桥会意地笑了下,“画了还要裱,时间来不及啊。公子,你就耐着点性子,啊?”
窗外的夜空开始微微发亮了,不知不觉地,闪烁的星星失去了它们原先的光亮,几只早起的麻雀鸣着短促的啼声从窗前一掠而过,弹飞到远处去了。
哈欠连天的岳文成支持不住站立的姿势摇晃着险些跌倒,板桥一把扶住了他,幽悠地说:“公子,您累了,我来架着您。”
岳文成翻了他一眼,有气没处出。
黄慎舒了一口气:“公子,好了。”
岳文成不太高兴地:“好了,哼,天都亮了,一张画子折腾了我一夜。”
黄慎也不答腔,拿着画子到了岳文成的面前:“公子,请您过目……”
岳文成不看则已,一看惊醒了一多半:“啊,你这画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