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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扬州八怪传奇(上卷)-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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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子你真有两下子。”黄慎钦佩地嘿嘿笑道:“这蛋汤……”

  “给板桥大哥喝啊!你以为是干什么?”梅子从黄慎的手中接过了蛋汤,假嗔蜜意骂了声:“书呆子。”

  梅子的整个动作煞是一个小母亲样,一汤勺一汤勺耐心地喂着板桥:“喝过,睡一觉就好了。”

  “板桥的身子弱,我那鸡又不下蛋,杀一个补补?”黄慎立在一边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梅子笑了:“我早就想说了,就看你可悟得过来。”

  黄慎憨厚老实地车转过身:“我这就去杀。”

  板桥连忙阻止道:“黄慎,别,别……”

  这边他说着,黄慎已经走开了。

  4

  麻三贵自从迎钦差以来,大灾没有,小灾不断,家资亏损严重,“扫帚星”今天抱出账本子,搁挑子不管这个家了。就在这时,家院来报:“老爷,岳公子来访。”

  “哪来的瘟神,都什么时候了。”麻三贵有火没处发:“让他明天衙门见!”

  家院紧张地引导说:“老爷,千万千千万不能得罪了这个人。”

  “什么鸟人,让你怕成这个样子。”麻三贵望着家院说。

  家院说:“禀老爷,这个公子人不大,来头大啊。他老爹就是当今在朝的抚天大将军岳钟琪。”

  “岳钟琪又是何人?”麻三贵问道。

  “雍正年间,文字狱就是他搞起来的……”家院提醒道。“大人忘了,他岳家在扬州北池塘还有一幢行馆呢!”

  “啊?我知道我知道。”麻三贵吓得腿儿顿时软了,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话刚说完,家院领意出门,正正遇上岳文成的家奴闯进来,一把拉住了家院:“你他娘的禀报完了?”

  家院嗫嚅地说:“是的,小的刚要……”话没说完,一个巴掌上来,让他两眼冒了金星。

  “不得无礼。”站在门外的岳文成低声地说道,挥退了家奴。

  早就傻了的麻三贵连忙轰走了众妻妾,大礼相迎道:“公子请,本府不知您大驾光临,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岳文成连坐都不坐,说了句:“知道就行了。麻大人,我家老爷子让我到扬州来做一件事……”

  麻三贵连忙说:“天大的事,公子只管吩咐。小的一定给办的妥妥贴贴。”

  岳文成看着麻三贵家的画子:“呃,你这儿没有。”

  “什么没有?”麻三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家老爷子点着名要的那几个画师,你这儿一张也没有……”岳文成道,疑惑地看了下麻三贵。

  麻三贵明白了:“本府廉洁为政,所以不曾索得他们的字画。公子说的我知道,老大人是不是要郑板桥、黄慎、金农这些人的画子?”

  “正是。”

  “我明天一早就吩咐人去玲珑山馆,高价买来他们的字画奉送到公子的行馆去。”

  “不。”岳文成道,“你把他们召集来,要他们按照我老爹所说的意思专门画,多少银两不在乎。”

  “这……”麻三贵支吾地说。

  “知府大人有什么难处?”岳文成道。

  “没有没有。”麻三贵硬着头皮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本公子在扬州还有一点私事要办,限你三天之内把人召集来,告辞了。”岳文成说完转身就走。

  麻三贵抹着头上的汗水,自语道:“好家伙,派头比钦差来的都大!”

  岳文成所说的私事就是寻找大明寺让她溜掉的那个美人儿,自从见了梅子以后,岳文成的心就挂在她的身上了,他派出手下人四处打听,终于搞清楚了梅子的身份。家院以为他在扬州嫖了人家就拉倒,没想到岳文成一口咬定了要买下钟小梅。岳家的重金并没有打动胡四姨,但她这时突然想起了怎么一天没见梅子,这才闹清梅子一早出去就没回来,红月楼炸了锅,岳家的来人也不高兴,以为红月楼的鸨儿在做戏给他看,丢了一句话:“明天一早给回话,要不然,那就是凭公子的脸色做事了。”

  岳家的人走了,胡四姨的心里头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分头把人去找梅子。

  梅子这时正在“西冷草堂”的伙房的锅灶下烧着火,锅里冒着蒸腾的热气,火光映着梅子清纯的脸,她出神地不知想着什么,连黄慎来喊她都没听见。

  “梅子!”黄慎大了点声。

  梅子回过了神。

  “你在想什么心思呢?这么喊你都听不见。”黄慎笑道。“你吩咐的炭火已经烧旺了。下面我该作什么?”

  梅子恬静地笑了一下:“下面你到一边去吧,我来。”

  说着她从灶间起了身,到灶台上将锅里的鸡连汤带水舀到一个大沙罐里。黄慎一边呆呆地看着,嗓子眼里咽了一口口水。

  堂屋中央放着一盆通红的炭火。梅子将鸡汤沙锅放到炭火上煨了起来。梅子望着傻看着她的黄慎,甜甜地笑道:“好了,一个时辰,就可以了。”

  黄慎逗趣地说:“你这是江西的烧法?”

  “你说是那就是。”梅子调皮地望着黄慎,“你们福建是怎么个烧法?”

  “在家这些活都是我娘子做,她烧我吃。”黄慎随意地嘿嘿笑道。

  “黄大哥家中有娘子?”

  “怎么,你不信?”

  “哦,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梅子第一次在黄慎口中听到他提到自己的娘子,心中不知怎么回事,陡地蒙上了一层阴影。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扭身到画案边看一张未竣的字画:画前是一棵柳树,垂枝下一个盛了茶水的花瓷碗;画中是碧水连陌的秧田,田埂上有农妇撒秧捆,一个孩童牵衣拽角,田里有农夫勾腰插秧;远处,青翠的山峦在清晨的雾氲里朦胧显姿。

  黄慎是个聪明人,意识到了梅子的尴尬,想起了什么,从衣服的胸袋里掏出了一只银手镯,在梅子面前显了下又藏到身后去:“梅子,你看这是什么?”

  梅子惊喜异常,从黄慎的身后一把夺过了它:“这是我的!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拣的。”黄慎道,“你和那个公子扭打,这东西滚到了我的脚下。想不到吧,是我装神弄鬼吓跑了那家伙。”

  梅子恢复了常态,擂了黄慎一把:“坏家伙,原来是你呀!”

  黄慎假嗔地:“嗳,我救了你,你不谢我,反过来我倒不是人了!”

  梅子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支配着,说:“你就不是好人!”

  黄慎逗趣地说:“你说的是真话?”

  “真话!”梅子假嗔道,一语双关地说道,“你什么都是在骗人。害得我找得好苦……”

  黄慎歉意地说:“都怪我不好,忙着板桥这一头,到现在才想起来把东西给你。”

  “谁怪你这个了?”梅子羞涩的神态把她的心意暴露无遗。

  黄慎打岔道:“这个银手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值得你那么……”

  “它是我的命根子。”梅子打断了黄慎说话,“这是我母亲的陪嫁,我们全家的家产就是这么一件东西了。”

  黄慎不忍勾起梅子悲伤的往事,婉转地笑道:“梅子……”

  “嗯。”

  “你笑起来真好看。”

  梅子愣了,不知黄慎云里雾里是什么意思。

  “我们说些好笑的事吧?”

  “什么事好笑呢?”

  “我也不知道。让我猜个谜。你小时候,一定是在农村里长大的。”

  梅子天真地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黄慎说:“我看你一直在注意这张《早春农作》图。喜欢吗?”

  “喜欢。”

  “它一定让你回忆什么,所以我猜到了。”

  “所以你是最坏的。”梅子调皮地歪了下脑袋,说:“嗳,我说个我们江西老家的事给你听。我们乡下的教书先生有一次到秧田里去玩,一个老汉说了句上联要他对对子,这个对子到今天都没人对出来。”

  “哦?”黄慎惊奇不已,说道:“你说给我听听。”

  “看到你作的这个画子,我才想起这的。”梅子说,“你听好,‘稻草捆秧父抱子’¨¨¨”

  “就是这?”黄慎说。

  “对。”

  “‘稻草捆秧父抱子’,稻草为父,秧苗为子,好¨¨¨”黄慎沉吟半晌,不得要旨,歉意地笑道,“这看起来容易,真作起来还一下抓不到合意的。说说,后来有谁对出来没有?”

  “没有。”梅子说完诡黠地笑了,跑到墙角拿过一只竹篮放在胸前说,“想出来没有。”

  有着农家经历的黄慎茅塞顿开,心下有数,却装着什么也不明白,“想不出来,人家教书先生对不出来的,恐怕就没对了。”

  “你一定不是农户人家出生的,也难怪。”梅子说着将竹篮抱入怀中,“‘竹篮装笋母怀儿’嘛!青竹是不是母,嫩笋是不是儿?”

  笑声中梅子多情地望着黄慎,黄慎的眼神慌慌地避了过去。

  “黄大哥,我唱个江西的民瑶给你听。”

  “好啊!”

  梅子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江西民谣《锁南枝》:

  傻哥哥哟,我的傻哥哥,

  和块黄泥捏了我俩个。

  捏一个你,

  捏一个我,

  捏得你我活脱脱,

  捏的同在床上歇歇过。

  妹妹失手将泥人儿摔破,

  哥哥有心添水儿重和过,

  再捏一个你,

  再捏一个我,

  哥哥身上有妹妹,

  妹妹身上有哥哥。

  轻松欢快的歌谣声惊动了床上睡着的板桥,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屋外传来的歌声,翻了一个身,醒了。饶有兴趣地侧耳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说话声:

  “你唱的真好。”黄慎说。

  “现在该你唱了。”梅子说。

  “我不会唱。”黄慎为难地说。

  “看你这个样子,就象谁要杀你的头。”梅子天真清纯的笑声好清亮。

  板桥会心地笑了起来。

  只听黄慎对梅子说道:“你别笑,我们福建的民瑶也是很有意思的。”

  “那你唱,那你唱。”梅子催促的声音。

  黄慎抱歉地说:“我不会唱,试着哼给你听,好吧?”说着哼起了一段福建民瑶:

  正月里来正月正,

  我带妹子看呀看花灯,

  看灯本是假啊,

  妹子,我的妹子耶,

  哥哥看妹心是真。

  二月里来龙抬头,

  我带妹子上呀上福州,

  逛城那是假啊,

  妹子,我的妹子耶,

  那是哥哥要把妹妹瞅。

  三月里来桃花儿开,

  我出谜来妹子猜,

  猜谜那是假啊,

  妹子,我的妹子耶,

  板桥没出声地来到了堂屋,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见梅子与黄慎那般亲热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与一姐的际遇,伤感的泪水难以自抑地涌上了眼眶。

  “三月呢?”梅子问。

  “三月里来桃花开,我出谜来小妹子猜,猜谜那是假呀,妹子,哥哥有心看妹来……”黄慎说着歌词。

  梅子好不开心地笑了:“总是看啊瞅,瞅啊看,你们福建人真有意思。”

  “藏而不露,就跟画画一样。”黄慎很自豪地说。

  “你是什么意思,我们江西人就露了是不是?”梅子敏感地说道,见黄慎笑而不答,她更是起劲地逼问起来。

  “我说错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黄慎挡架道。

  板桥乐,没憋住,咳了一声。

  梅子和黄慎惊回头。

  “板桥大哥,你怎么起来了。”梅子奔过去扶住板桥。

  板桥捏了一下梅子娇小的鼻子,说:“听你们说笑得这么起劲,能不起来吗?”

  “黄大哥他作弄我。”梅子娇声地说道。

  “他是喜欢你。”板桥暗中促媒道,“你看他,和我们在一起,有过这么多的话吗?”

  梅子含情地瞥了一眼黄慎。

  “板桥,你说些什么呀?”黄慎情急中说不出更好的驳辞来,竟慌慌中道出他的真心。“梅子就同你的心肝一般,我敢,敢有非份之念吗?”

  一句话说的板桥大笑了起来,但他毕竟气力不足,气喘中用手捂住了胸口,梅子连忙上去把他捶背。

  板桥由衷地说:“阿慎,梅子是我心中的一朵花,知道吗?一朵花!你啊,要是想摘她,就真心地摘,别亏待了她。”

  “板桥大哥,你说什么啊!”梅子想起了板桥醉酒时说过一姐是他心中的一朵花,此时将她如此比方,她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黄慎与板桥见梅子羞涩的模样,笑了。

  梅子娇羞的眼睛似抬未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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