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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扬州八怪传奇(上卷)-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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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桥哥几个在大门口迎着了仓惶出逃的汪士慎,关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事情都办成了。保准他麻家再也不敢要你的表妹了。”汪士慎说着说着自跟自笑了起来。“我给他吃了,吃了……”

  “你给吃了什么?说啊。”

  汪士慎神秘地:“你们都想知道?”

  “好了好了,还卖什么关子啊!”

  “香烟灰加地龙加……尿巴巴!”

  哥几个乐得直不起腰来:“好你个闷葫芦,使起坏来,招法跟人家都不一个样!”

  “叫你们给逼的。”汪士慎蔫叽叽地说。

  2

  汪士慎“弄拙成巧”给麻三贵治好了病,成了一桩天大的笑话。这天,在送板桥回家的路上,大伙无情地调侃逗弄他,他也只好老老实实捏着鼻子不啃气。

  要说汪士慎会治病,那真抬举他了。他是气不过麻三贵的胡作非为,更为了这种庸人蠢材居然混到了扬州府的高位,借机好好揶揄麻三贵一通罢了。没成想,倒真的把麻三贵久治不愈的“胸郁病”倒腾好了。生生相息,相克相辅,你说这世上的事怪不怪?

  “没你的胡折腾,他麻三贵能好吗?”金农笑话道,“我说啊,往后啊,你扛个算命幡就能招摇撞骗糊口饭吃了。”

  高翔笑道:“你别说,麻三贵本是我们的对头,这下好了,他该把板桥当祖宗一样贡起来了。”

  “美的。他治不死你。”黄慎说:“早知道这样,何必当初那么忙得不亦乐乎?”

  汪士慎苦笑道:“嗨,我哪会想得到,就这么稀里糊涂把这家伙的毛病治好了呢?我也不是郎中,嗨……”他后悔不迭,连连懊恼地叹着气。

  “说郎中,我想起医术中有这么一绝。我曾看过一本医书故事,上面就说过华佗用这种办法为曹孟德治过病……”金农娓娓道来,“当时关羽弃曹而去,曹操一气之下,月余胸闷郁结,躺在床上终日不语。华佗手书骂曹,历数曹孟德的具心不良,曹羞恼至极,一口瘀血喷出,哎,你说怪不怪,随即病也就好了。我早早想起这个故事,也就没有老汪的‘弄拙成巧’了。”金农说完亲昵地擂了下汪士慎的肩膀。他的本意是为窘境的汪士慎解个围。

  金农的博识大伙是公认的,但也有说笑之中露馅的时候。黄慎逮着了把柄,笑道:“冬心兄,你这是在骗谁呀?华佗骂曹,不是为了曹孟德的胸郁,是为了他的脑疾啊……”

  “哎哎哎。我说你怎么就不懂冬心的心事呢?”板桥打断了黄慎的说笑,“老汪煞费苦心替我表妹解围,好人没落着,倒惹了一身骚。”

  “板桥,话要说清楚,我是冲着你来的。”汪士慎蔫叽叽地说:“哪天你没了一姐,一天到晚跟个蔫人儿似的,我们哥几个怎么过?”

  大伙一路说笑来到码头边的一个敞篷小船处。

  板桥上了船,双手作揖道:“诸位仁兄,快快请回。板桥代累你们了,回来定当补偿!”

  黄慎玩笑道:“板桥,别忘了把你的表妹子看好,再丢了我们就管不到了!”

  漫长的冬天缓慢地拉开了灰色的帷幕,冷风掠过似乎已经一夜间没有了生气的水面,掠过枯叶舞动的干枯灰蒙的土地,几棵偌大的苦楝树上尚存几片黄叶,好象不愿离开母体一般可怜地飘舞着,静心观之,几乎都能听到它们孤寂的呻吟声。村庄与田野在初冬苍白的天际下,显得格外的遥远、辽阔。农人们开始了农闲阶段,女人们一身清爽的打扮带着娃儿兴颠颠地回娘家,男人们抱着汗烟袋、提着酒葫芦东家走了串西家,孩子们丢开了“之乎者也”尽情地疯啊乐啊不知个白天黑夜。这冬天的混沌世界,万物一切都着上了的慵懒、空虚的恬静色彩。

  板桥乘着一只篷子船经由水路归家,过了一个大河岔,前面不远就是他日思夜萦的家乡了,那里有他的家小,有他的心上人,有他生命中的一切。他站在船头不时地撩开从岸边伸到河道上来的芦苇稍,远远地看到在村头玩耍的孩童,他想那里边一定有自己的小儿,远远地看到在河边树影下拨水洗涤的女人身姿,他想那里一定有爱妻和表妹,村中熟悉馨意的景象,难以言说的温情与慌乱交织,在他心中涌动盘旋。

  一姐与一帮年轻的姑娘、媳妇在村头河边的衣埠上洗衣洗菜,一个眼尖的胖姑娘看见了远处过来的小船,定睛望去,疑疑惑惑地:“一姐,好象是板桥大哥回来了……”

  “在哪?”一姐抬起濡湿的手撩了下垂落的发髻,经过一连串不曾遭遇的意外,她消瘦了,清秀的面庞留下了些许苍白与憔悴,但也有了她过去不曾有的成熟,也越发有了女子魅人的娇羞。

  “喏,那边。”

  顺着胖姑娘的眼神,一姐扭过了头,扭过去就再也转不回来了。

  板桥也看见了一姐,用手挥了挥。

  一姐站了起来,一只脚不知不觉地踏下了水。突然间,她慌慌往竹篮里收拾完衣物慌慌提着它转身往村中跑去了。她跑过村头孩子群的时候,拉住淳儿一道往回跑。

  “姑姑,姑姑,你干什么呀!”

  一姐就是没话说,一个劲地拽着淳儿跑。

  板桥妻郑郭氏正在破旧的院落里凉晒着自制的豆瓣酱。象似有什么猛兽追赶,堂屋的一群鸡鸭展着翅惊叫着往后院里飞过来,郑郭氏惊诧地抬头望,只见一姐拽着淳儿从外面没头没脑地跑进来。

  “怎么啦,一姐?”郑郭氏愣愣地望着面色绯红的一姐。

  一姐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衣篮子一丢,一把抱着了郑郭氏。

  郑郭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超常的举动闹得惊不是,喜不是:“一姐,你怎么啦?”

  一姐松开了郑郭氏,心中的一口气顶着没出出来,憋着大红脸说:“嫂,我哥……”话没说完泪水扑挲挲下来了。

  板桥的包袱被他的学子拿着了,一大帮村人孩子围着他说着笑着往家中走来。突然村人们都不说话了,板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家门口,蓦然间抬头,熟识的家门口前,伫立着愣愣的郑郭氏、一姐、淳儿。

  板桥竟一时无语,意识空境什么也没有。

  一姐下了门口的坎子阶,把板桥的行装拿过去,假嗔地擂着他的肩:“哥,你是死人啊!”把愣着的板桥狠劲地往郑郭氏面前推去。顶着郑郭氏的鼻尖,望着那双嗔怨不得,爱意难匿的泪花盈盈的大眼,板桥内疚涟涟,当着众乡亲,他只得不好意思地掩饰道:“嘿嘿,我都识不得自家的门了。”

  村人们爽朗地大笑起来,识趣地散人了。

  初冬的月夜,是最清新的,朗朗遥远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雾,碧蓝碧蓝,仿佛倒悬着的如洗的海平面,一弯钩钩月恬静地漫泻着她皎洁温柔的光晕,给嘈杂喧嚣的人世间施送抚慰的馨暖,让世间万物浸入一种如梦如幻的安息。

  板桥抱着淳儿坐在一边看着妻子收拾自己的行装,淳儿叭嗒着小嘴吃着板桥从外边买回的芝麻糖,他快活地在板桥的怀里晃悠着小腿:“爹,北京的芝麻糖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板桥不经意地说,目光离不开久日不见的爱妻。

  郑郭氏低沉地怪怨道:“出去就不知道归家……为了一个外乡的姑娘,还把朝廷得罪了……”

  板桥苦笑不得,女人的眼睛就是喜好盯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你说什么呀,这是哪对哪啊?得罪朝廷与外乡的姑娘有什么瓜葛?”

  郑郭氏仍然叨咕她的,一泄心中的怨情:“没有瓜葛,村里人有那么的闲话?你知道人们说你什么吗?大傻子!为一个姑娘……”

  板桥无奈地笑道:“我跟你说过了,让朝廷抓了,跟那个姑娘没关系!”

  郑郭氏“哼”了一下:“没关系?一走几个月不归家,又是什么拴了你的心?”

  板桥似乎有些不高兴,但他明白,这种时候让辛劳的妻子多说几句疑心的话,也是应当承担的。他抑住了被误解的屈辱,轻声说道:“我刚刚到家,看你都看不过来,可你呢,没完没了地数落,不想让我安神了是不是?”

  郑郭氏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敢再往下多说,转换话题道:“家侄儿跑到我娘家报的信,说风声过去了,我和一姐就回来了。一姐的爹差点没把一姐打死。到第二天,家侄儿又告诉我说你给抓到北京去了,我的魂儿就没了,生了一个月的大病……”

  因了自己的冲动,让妻小受了这么大的罪,板桥思忖之下内疚难当,放下腿上的小儿,走到郑郭氏的身后拦腰搂住她,在她的颈项中深深地吻了下去。

  淳儿在一边吃吃地笑了,郑郭氏推开了板桥:“谁要你这么亲热,也不看看还有什么人。”

  板桥没搭理女人的假嗔,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那张慈善温和的脸经历了过多的磨难,当年的润色已经无踪无影,取而代之的是细细的皱纹,仿佛一粒小石子丢在平静的池塘里漾出的水波纹。板桥的内心里涌出一股歉意的酸楚,轻轻抚着那张曾给过他无数次慰籍的脸,轻轻抚去爱恨交织的那些抚之又出的泪花花,无限温情地说:

  “真对不住,板桥让你娘儿俩受苦了。”

  郑郭氏抹了一把泪眼:“还说这份缺情的话儿干什么?总算香火没白烧,菩萨把你保回来了。”

  郑郭氏的心绪似乎有了缓和,他草草地丢下了手中整理的东西,从板桥的身后抱起了专心嚼糖的小儿:“淳儿,睡觉去,你爹累了。”

  淳儿不懂事,一个劲地在郑郭氏的怀里又是蹲腿,又是叫唤:“我不睡我不睡,我要跟爹睡,我要跟爹睡!……”

  一姐走近窗前遥望,清澈的天际上一弯钩月,皎洁的笑靥就象探进了她无边心底的深处,说她痴,说她疯,亲她怜她。谁说不是呢,钩月勾起有情人的温馨,也能勾起相思人的惆怅。自从上次那个麻大人上门提亲以来,一连串的变故把她与板桥的情感拉扯得更近了,过去朦胧中想过的事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了,尽管板桥给她写过“心泪独饮”的绝情词,但在一姐深深的心田里,她已经把自己当作板桥的人,这种情感在板桥被押解递京的无望的日子里,失落与恐惧没有一天不在咬噬她惶惶不安的魂灵,背地里,泪水洗出了她的苍白,牵挂烤出了她的憔悴。板桥的归来,她几近干枯的心泉重新有了新机,她不敢看他,却又那么想去看他,哪怕一分钟也不愿意离开他。板桥何时纳她进郑家的门,她不问,也不用问,他给她的眼波她读懂了,她在他心中有他人无法置换的位置。但眼下为了他的安神与身心,她不得不远离他,真真是:情到深处人孤独,幽掬清泪到天明。

  一姐抚琴出神,浮想连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一姐,一姐。”

  “爹?”一姐打开了房门,见父亲一脸醉态,浑身挥发着熏人的酒臭,她惊诧地赶忙上前架住了他:“爹,你上哪喝了这么多的酒?”

  “不多。为你,我喝的再多也是不多。”王富贵满口胡言乱语,“从今天起,谁再敢搅和我女儿的事,我带猎枪,啊不,我让官府的衙役,啊,扑哧,一枪结果了他!”

  “你喝多了,少说点。”一姐给她父亲灌了一满杯茶水,又拧了条毛巾帮着擦干了他嘴角,还有他胸前的脏物,哄说道:“走,爹,我扶你回屋躺下。”

  “躺?啊,不躺。”王富贵酒醉肚明,他醉眼朦胧地望着女儿,难以自禁地打着酒嗝:“一姐,你,你也大了,爹爹迟早留不住你,啊……”

  一姐以为父亲在与村人喝酒的时候,听到了什么她与板桥的不三不四的闲言碎语,那张秀脸蹭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爹,别人说什么,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那些嚼舌根子的,什么好话到他们嘴里全都变了味。”

  一姐的话从王富贵的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他一个字没听见,只顾自说道:“上回要纳女儿进家的那个麻大人现在风光了,升了大官,作知府了,扬州最大最大的官……”

  “他升他的官,跟我们有什么相干?”一姐毕竟年轻,什么事想当然的多,即使有联想,也不会把它当回事。

  王富贵想呕没呕出来,瞪着红眼企求道:“好女儿,再给爹倒杯水来。”

  一姐去倒水,王富贵叨叨他的:“人家麻大人病倒了,我有诚意让你去给他冲喜,哎,好,你表哥那帮狐朋狗友里的什么人,把我带去的刘半仙打了不算,还脱了人家的衣服,冒充刘半仙把我冲,冲喜的好事给搅了,还给麻大人吃了屎啊尿的,啊啊啊……他们没想到,反过来把麻大人的毛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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