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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扬州八怪传奇(上卷)-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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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枢虎狼一般扑向了何清清,何清清什么也顾不上了,惊恐不安地躲闪了起来……

  3

  卧室外,赶回驿馆的李禅走近凌枢房门的时候,猛丁听见凌枢住所里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男女趣闹声,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突然,他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定睛一看,却是一个人盘坐在凌枢的门前的台阶下。

  李禅警觉地喝问道:“谁?!”

  “我。是我。”麻三贵从地上爬了起来。

  李禅奇怪地:“麻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小的在听候凌大人的吩咐。”麻三贵嗫嚅地请求道:“李大人,自从我给了凌大人一个喷嚏,他就讨厌我了,求大人给我递个话,我不是有意的啊。”

  李禅好不开心地乐了:“嗨咿,麻大人你真是。这事过去了不就过去了。你回去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麻三贵神经质地摇晃着脑袋,说:“不,我要守在这儿,守在这儿。”

  李禅不敢耽搁时间,没再搭茬走向凌枢的房门,敲了起来:“凌大人,是我,李禅。”里边的笑闹声止歇了下来,只听得屋里传出凌枢的声音:“进!”

  凌枢狠狠地咬了一口捕获在怀中的何清清,尔后将被子盖在何清清的身上,叮嘱道:“不许出声!”

  李禅进得屋,正迎着凌枢从套房里披着衣出来,他情不自禁地探头朝里厢望去。

  “这么晚了,李大人找我有何急事?”凌枢狡黠地堵住了李禅多疑的视线。

  李禅不敢贸然生事,诘语道:“啊,扬州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凌大人的灯一直亮着,下官想凌大人一定操劳……所有,呃,就过来看看……”

  “啊,李大人真是有心之人。”凌枢正想寻衅李禅半夜偷觑他隐私的碴,陡然间想起了曹仁写的文理不通的奏折,说:“你说的正是,我正为扬州府的事劳心不安。明天奏折就要送走……你看看这样写行不行了?”说着从案几上拿过写了一半的奏折递给了李禅。

  “凌大人,这个奏折要重写,遣词用句要重新处理。”李禅看了一眼说。

  凌枢就汤下面道:“你拿回去,写好了,明天一早给我送过来。”

  李禅观察着对方的神态,缓缓地说:“凌大人,奏折的事,以臣之见,还是缓一缓为好?”

  “为什么?”凌枢阴诈地眯起了眼,盯视着李禅说。

  李禅临时想着,但反应极快,语气有板有眼:“一、巨砚是不是珍品?谁都不敢说。运到京城吧,万一是个憋脚货,皇上必然怪罪凌大人,重则欺君,轻则说你办事不力……”

  “嗯,李大人不愧是南书房行走,从皇上身边出来的才子就是说不一般。”凌枢觉得李禅在为他着想,嘴上给了李禅几个蜜枣儿。见李禅不说了,急急地说:“说啊,李大人。这二呢?”

  “这二嘛……将反贼写反词的事奏明皇上,对不对?”李禅尽量缓冲时间地反问道。

  凌枢愣愣地反问道:“对啊。扬州府大门口出现了反词,这总不是假的啊!”

  “知情不报,那就是欺君妄上。”凌枢盯着李禅道,“李大人,这点你总该明白。”

  “凌大人英明,正因为如此,下官才以为暂且不能上奏。”李禅笑说,“我这也是为大人您着想啊。我说个道理你就明白了。罪犯没有抓到,一个悬案大人奏明了皇上,皇上要问了,既然凌大人在现场,为何让罪犯逃脱了?凌大人该作如何回答?”

  李禅与凌枢的斡旋进入了一个微妙的阶段。

  凌枢蹙起了眉,一双贼眼不信任地盯着李禅,脑袋里转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李禅接着说道:“再则,也就是第三,凌大人到扬州来,是巡查指点皇上南巡事宜的,出了乱子,由扬州知府出面解决就可以了。案子破了,有大人的一份功劳;破不了,大人可以袖手旁观,横加指责。”

  “李大人说的滴水不漏,条条在理,佩服佩服!”凌枢糁人地笑了起来。

  李禅大惑不解地:“大人为何发笑?”

  凌枢阴冷地说道:“我笑,笑李大人果然不是凡人哪!”

  “我听不懂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李禅装佯道。

  凌枢从李禅的神态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似乎对扬州发生的事都那么心有成竹,但他又不能更多说出点什么,这使他在心下恼怒不已,面上却是漾着笑意:“李大人问我笑什么,我说出来了,你可不要吓着了。李大人,说了谁是你的同谋,皇上那儿我来替你说说情,怎么样?”凌枢阴笑着在李禅面前转悠着。

  李禅朗声地大笑不已,反过来讥嘲道:“你,我李禅说你是我的同谋,皇上不会不信吧。”说着将双手放到了凌枢的面前,“来呀,叫人绑了我,押解递京!”

  凌枢呆了。

  李禅琢磨自己的这一招已经架着了对方,不依不饶地:“凌大人,你怎么也有害怕的时候呢?”说着走到了书案前,拿起了毛笔。

  “你要干什么?”

  “写奏折啊。”李禅以假乱真地说,“按大人刚才说的意思写啊,免得出了事,我李禅担戴不了。”

  凌枢苦笑道:“不,不写了。照李大人说的,写了不是事儿更多了吗?”

  窗外传来了更夫的梆子声,这已是三更时分了。

  4

  就在李禅智缠凌枢的同时,扬州府大门外,折腾了一天的将士、嫌疑犯们都已疲倦至极,东倒西歪地睡在了地上。卢雅玉与当值的将官说了些什么,随即手挥了下,一队精神十足的将士从扬州府那头开进了广场,吆喝着举枪弄棒驱散着还懵在鼓里的嫌疑犯们。板桥、金农他们飞快地跑进场子扶走了受伤的黄慎。

  扬州府师爷洪达来到了卢雅玉的身边,轻声地禀报道:“大人,犯人那头安排好了。”

  卢雅玉长舒了一口气:“洪师爷,这次实在找不到罪犯了,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哎,下策的下策。不过,这也是我们俩为扬州百姓做了件千古流芳的功德事……”

  洪达应声道:“那是那是。大人,升堂吧?”

  “洪师爷。”卢雅玉盯着洪师爷说:“升堂之前,有句话我要跟你说清楚。”

  “大人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洪达说。

  卢雅玉小心地关照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千万不要泄漏出去了!”

  “大人,看你说的,那都是掉脑袋的事,我敢吗?”洪达顶真地说。

  “要做得天衣无缝。”卢雅玉叮咛道。

  “明白。”

  “升堂!”

  “是!”

  当夜,卢雅玉在扬州府公堂草草审理了铁匠赵阿泉书写反词的“大案”。赵阿泉跪在下方按照洪师爷交代的口供一五一十地供道:“那个反词是小的写的,当时院子里戏班子在唱戏,外面又乱糟糟的,趁没人看见我,就贴到墙上去了。”说完了之后,他突然冒出来一句,“哎咿,洪师爷,你说的赏金我家人拿到手了吗?!”

  卢雅玉大惊失色,掩饰地拍起了惊堂木:“大胆逆贼,竟敢在公堂之上滋扰乱章,来人啦,画押!”

  衙役齐声吼应。两个衙役上前将赵阿泉的双手逮住,洪师爷送过供词。赵阿泉一面仔细地在供词上按着手印,一面还在说:“洪爷,你不要骗我啊!”洪师爷紧张地轻声安慰道:“放心地走吧,一万赏金,一个子儿不少,都给了你的家人了。”

  卢雅玉急促地令道:“押走!”

  洪达带着兵卒将赵阿泉押到扬州城西郊荒野的一个土坡上,把他按倒在地。洪达刚刚望了一眼卢雅玉还没禀报,亲自监斩的卢雅玉就狠狠地发令道:“斩!”

  洪达传令:“斩!”

  赵阿泉临死不忘那笔钱财,大声地喊道:“洪师爷,你不要……”

  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刽子手的鬼头刀已经送他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夜,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不知哪家的一对猫儿在院墙外的近处*作欢,孩儿哭叫似的呻吟着。这动物悠长怪异的叫声不绝于耳地传入金农“养吾宅”。

  板桥、金农、黄慎、汪士慎齐聚在此,也不知道卢知府和李禅那边情况进行得怎样呢?谁都没心思合眼,黄慎的伤已经包扎好,躺在木榻上。

  窗外传来一声雌猫惊人心魄的叫声,大伙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颤。

  “妈的。叫你娘的魂!”汪士慎烦躁地骂了一句说,“莫非凶多吉少?”

  “猫儿是吉物,倒过来说才是。”金农强笑道:“士慎,你不回家,你老婆一定以为你和什么小女人睡觉了,不罚你下跪才鬼了。”

  汪士慎苦笑了一下说:“跪就跪,板桥连命都敢不要,我下个跪又算得什么?”

  众轻轻地笑了起来。

  板桥焦心地:“嗳,李禅那边不知会不会出事?卢大人的消息也没有……”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金农兴奋地弹起身嚷道:“来啦!消息来了!”一面说着一面往门外跑去。

  不一会,卢雅玉随着金农走进了屋子,众人起身施礼道:“卢大人。”

  卢雅玉低声地:“告诉你们好消息,事情了结了!”

  众你看我,我看你,竟然不知怎么表达情绪了!金农推了一下板桥:“板桥,还不快快谢过卢大人!”

  板桥作了一个揖:“卢大人,板桥有礼了。”

  汪士慎不高兴地:“板桥,你也太不象话了,还不跪下!”嘴里说着,一脚狠狠地踢了过去。

  卢雅玉连忙说:“士慎,你怎么能这样!”

  汪士慎气恼地瞪了板桥一眼说:“卢大人,我这个人向来嘴巴不甜,不会说恭维话,今天也要说,你是护民大清天啊!没有你,板桥他的小命也就没了呀!”

  “大人……”板桥刚要说什么,被卢雅玉扬手挡住了:“板桥,你想说的卢某都明白,别说了行不行?卢某人为官,敢作敢为。就是哪天天窗事发,保下你们这些人杰良材,卢某即便是定了死罪,那也值得。”

  大伙儿敬服地听着卢雅玉的说道,卢雅玉舍出身家性命,做了天下一绝事,此时此地抒发内心的激情,本身亦是一种难以解说的平衡解脱啊。

  板桥激动地跑到画案边,挥笔画了起来。

  卢雅玉由衷地接着说道:“你们都是扬州的人杰,卢某作为朝廷命官,岂有不护之理。更为称道的是,板桥的那幅字不是攻击朝廷的,而是警世之言啊!”

  这时,板桥的一幅《怒竹图》已经画好,只见:狂风中的枝叶朝一个方向飞摇,但枝干挺立,枝节好似佛眼一般眯缝着俯瞰人世间的万千风情……

  卢雅玉见板桥在舞笔,走去观之,由衷地脱口赞道:“好!画得好!触石穿林惯作狂,惟有竹枝浑不怕!”

  板桥信手题诗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

  定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板桥尊重地将画作捧向卢雅玉:“卢大人,板桥一介布衣,无以相报,区区拙笔,代我心意了。”

  卢雅玉接过了画子道:“我收下了,板桥笔下情意,本官此生谨记不忘。”

  板桥颤声道:“大人,不,今天我要称您为先生。板桥不为官,倘有哪一天天意着我上了仕途,学生当以先生为楷模,为民生,不惜身家命一条!”说着扑通给卢雅玉跪下了。

  卢雅玉赶紧扶起了板桥。

  汪士慎善意地谑笑道:“板桥的膝盖就是硬啊,看他下跪真是难得啊。”

  黄慎插科打诨道:“士慎成天跪,所以感慨。”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窗户上显出了晨曦的亮光。

  金农说:“天亮了。”

  5

  天边泛上鱼肚白的时辰,按照麻三贵事先关照好的,红月楼来了一乘小轿,把奸宿在凌枢处的何清清接了回去,麻三贵这才昏昏沉沉鬼魂一般上了一顶官轿回家去。麻三贵平日哪吃得这份苦头,一连两天折腾下来,脸发青,唇发紫,他只觉得想呕吐,把个鱼木脑袋伸出轿窗外透着气儿,叫至扬州府前的广场时,麻三贵发现了什么异常,喊道:“停,停停!”麻三贵下轿走到场子的中央,前观后瞻,场子里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几个兵卒在守着那尊巨砚。他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这人呢?案子什么时候破了?”转念之间,他突然兴奋了起来,撒腿往驿馆奔去。

  凌枢此时正在甜睡,轰隆一声门响,惊得他从床上翻身而起:“谁?!”

  隔帘外,麻三贵趔趄着跑入跪倒禀道:“凌,凌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啊!”

  “一大早的,什么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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