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白话版资治通鉴 :八王之乱·大分裂-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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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士气沮丧,恐怕再不能作战。何况,任何战争都有胜有败,失利并不稀奇。不如挑选精锐,乘夜急行进军,兼程南下,出敌人意料之外,这才是军事上的奇计。”司马颖同意。司马伦对黄桥有功将士,颁发赏赐,孙会、士猗、许超,都分别“持节”,于是,谁都不听谁的命令,互相不服,军令紊乱,而且仗恃胜利,瞧不起已被击败的成都兵团,不作戒备。司马颖率军反攻,在湨水会战(湨,音jú【菊】。湨水,源出河南省济源市,流经孟县,注入黄河),孙会等大溃,抛弃军队,向南逃亡。司马颖乘胜渡过黄河。
自从司马冏等起兵,中央政府文武百官,都打算乘机诛杀司马伦及孙秀,孙秀恐惧,不敢出立法院(中书省)一步,等到接获大军溃败消息,忧愁愤怒,不知道如何是好。孙会、许超、士猗等从黄河之北逃回,跟孙秀会商对策。有的主张集结残兵败将,作最后一战;有的主张纵火焚烧宫殿,诛杀不肯归附自己的人,然后挟持司马伦南下,投奔孙旂(时驻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孟观(时驻宛县【河南省南阳市】);有的主张乘船舰东下,走入东海;议论纷纷,不能决定。
四月七日,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王舆跟国务院执行官广陵公司马漼,率所属部队七百余人,从南掖门(南侧门)进入皇宫,三区禁卫营(三部司马)在内响应,攻击立法院,逮捕孙秀、许超、士猗,一齐斩首,并诛杀孙奇、孙弼以及前将军谢惔等。司马漼是琅邪王司马伷的儿子。王舆驻军云龙门(皇宫南门),召集“八座”进殿(八座:国务院部长级以上八位官员,参考二八三年正月),命司马伦写下诏书:“我受到孙秀的误导,触怒三位亲王。而今孙秀已经伏诛,应该迎接太上皇复位,我将回到乡里,度过晚年。”派人传布这项诏书,并用“驺虞幡”命各路将领停止战斗。
禁宫侍从宦官(黄门)押解司马伦从华林园东门出宫,连同太子司马华,一齐送回洛阳汶阳里司马伦的私宅。另派武装部队数千人,到金墉城(洛阳城西北角离宫)迎接前任(二任惠帝)皇帝司马衷,人民夹道欢呼万岁。司马衷从端门(皇宫南门)入宫,升金銮宝殿(在顺序上,司马衷此时已是第四任帝),文武官员叩头请罪。司马衷下诏:逮捕司马伦、司马华,送金墉城。司马伦的儿子广平王司马虔,从黄河北回军,抵达九曲(河南省巩县西南),得到政变消息,抛弃军队,率数十人奔回洛阳私宅。
四月九日,赦天下,改年号(之前是建始元年,之后是永宁元年)。特准全国人民大吃大喝五天,分别派出使节慰劳三位亲王(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梁王司马肜等上书说:“赵王司马伦父子,凶恶叛逆,应该伏诛。”
四月十三日,中央政府派国务院执行官袁敞,“持节”(二级权力),命司马伦自杀(司马伦被迫饮下金屑苦酒,羞愧难当,用手帕盖到脸上,连连叹息:“孙秀害我,孙秀害我!”“八王之乱”第三王结束,司马伦自去年【三○○年】四月诛杀贾南风,到本年四月服毒,当权一年零一月)。逮捕司马伦的儿子司马华、司马馥、司马虔、司马诩,全部诛杀。文武百官,凡司马伦任用的,一律免职,国务院、总监察署(御史台)、皇家礼宾署(谒者台。以上称“台”);“门下”(咨询署【侍中省】及顾问署【散骑省】)、立法院(中书)、皇家图书馆(秘书。以上称“省”),以及三公府、皇城保安司令部、首都卫戍司令部(卫将军。以上称“二卫”),几乎全空,留下的官员绝无仅有。当天(四月十三日),成都王司马颖入城。
四月十五日,河间王司马颙抵达。司马颖派赵骧、石超,率军南下阳翟协助齐王司马冏攻击张泓等,张泓等投降。自从起兵,混战六十余日,死亡将近十万人。遂把张衡、闾和、孙髦绑赴洛阳东街,斩首;蔡璜自杀。
五月,再诛杀义阳王司马威(司马威本来不会死,但新复位的皇帝司马衷,对他印象深刻,指控说:“就是这个人逼我退位,夺取玉玺【参考本年正月】,把我的手指都弄伤了。”遂不得不死。这恐怕是司马衷自当皇帝以来,唯一的一项出于自己意志的命令)。襄阳郡(湖北省襄樊市)郡长宗岱,执行司马冏的命令,斩孙旂。永饶(河南省南阳市南)矿务总监(冶令)空桐机(空桐,复姓)斩孟观。孙旂、孟观的人头都被送到首都洛阳,屠灭三族。
9 封襄阳王司马尚(故太子司马遹子)当皇太孙(帝位合法继承人)。
10 六月二日,齐王司马冏率大军进入洛阳,在皇宫通章署前,举行检阅。战士数十万,威震京师。
11 六月十五日,赦天下。
12 恢复宾徒县王司马晏的吴王封爵(司马晏贬爵事,参考去年【三○○年】八月)。
13 六月二十一日,晋帝司马衷下诏,擢升齐王司马冏当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加授“九锡”(即“九赐”,参考四年),一切器物和制度,比照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当初辅佐曹魏帝国皇帝时前例。成都王司马颖当最高统帅(大将军)、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皇帝专用的诛杀铜斧),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也加授“九锡”,朝见时不用碎步慢跑,入殿时可穿鞋袜,仍带佩剑(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河间王司马颙当高级咨询官,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加授“三赐”(《礼记·王制》:“对封国国君,赏赐弓箭,然后有权出征。赏赐刀斧,然后有权诛杀。赏赐璧玉,然后可以饮酒。”赏赐给司马颙的,当是弓箭、刀斧、璧玉)。常山王司马乂当抚军大将军,统领左军将军所辖部队。晋封广陵公司马漼当广陵王兼国务院执行官,加授高级咨询官。晋封新野公司马歆当新野王,担任荆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荆州诸军事),加授镇南大将军。齐王府、成都王府、河间王府,都拥有官属四十余人,而以武官为主,文官不过充数而已。有远见的人士,知道战乱还不可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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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年 辛酉(5)
六月二十六日,任命梁王司马肜当太宰(上三公之一),兼宰相。
特级国务官(光禄大夫)刘蕃的女儿,嫁给前太子司马华当太子妃。所以,刘蕃跟他的两个儿子:散骑顾问官刘舆、冠军将军刘琨,都受司马伦的信任。最高指挥官司马冏,因为刘琨父子有才干和声望,特别赦免;任命刘舆当立法院主任立法官,刘琨当国务院左秘书长(尚书左丞);又起用前任宰相王戎当国务院总理,刘暾当总监察官(御史中丞),王衍当首都洛阳市长(河南尹)。
新野王司马歆,将往他的任所(荆州军区司令部设襄阳【湖北省襄樊市】),跟司马冏同乘一车,晋谒皇家墓园,乘机劝司马冏说:“成都王(司马颖)是今上皇帝的亲弟,跟你共同建立伟大勋业,现今应留他在中央,跟你同时辅佐皇上。如果你办不到,就应该剥夺他的军权。”而在另一辆也是晋谒皇家墓园的车上,常山王司马乂跟成都王司马颖在一起,司马乂对司马颖说:“王朝政府,是先帝的大业(先帝,指一任帝司马炎,司马乂跟司马颖同父异母),你应该保护它。”消息传出,听到这些话的人,都预料到将会再生灾难,无不忧虑恐惧。成都兵团首席军事参议官(咨议参军)卢志对司马颖说:“齐王部队,号称百万。可是跟张泓等在战场上僵持,不能取胜。大王(司马颖)却抢先渡过黄河,功劳之大,天下没有匹敌。而今,齐王打算跟你共同辅佐皇上,我听说:两位英雄不能同时存在。最好用太妃(司马颖娘亲程才人。才人,小老婆群第十四级)患病作为理由,请求返回邺城,早晚侍奉。把责任全推给齐王,用来收揽四海人心,这是上等计谋。”司马颖同意。
不久,晋帝司马衷在皇宫东堂接见司马颖,慰劳他的勤王功劳,司马颖叩谢说:“这都是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司马冏)的贡献,我并没有份。”遂上书称赞司马冏的功德,建议最好委任他处理国家大事。并报告说娘亲有病,请求回去侍奉。奏章呈上之后,即辞别出宫,不回司令部,直到皇家祭庙晋谒,然后出东阳门(洛阳东城中门),返回邺城,仅留一封信给司马冏道别。司马冏大吃一惊,急奔出送行,赶到七里涧(洛阳城东)才赶上。司马颖停下车子,跟司马冏告辞,泪流满面,悲不自胜,只念念记挂娘亲病势,没有半句话谈到时事。于是,高级知识分子跟一般平民,对司马颖称誉备至。
14 司马冏延聘新兴郡(山西省忻州市)人刘殷当参谋主任(军咨祭酒);洛阳县长(洛阳令)曹摅当主任记录官(记室督);国务院助理官江统、阳平郡(河北省大名县东北)郡长河内郡(河南省沁阳市)人苟晞当军事参议官(参军事);吴国(江苏省苏州市)人张翰当人事管理官(东曹掾);孙惠当民政秘书(户曹掾);前任司法部###官(廷尉正)顾荣跟顺阳郡(河南省淅川县东南)人王豹,当主任秘书(主簿)。孙惠,是孙贲的曾孙(孙贲是东吴帝国一任帝孙权的堂兄,参考一九一年十月);顾荣是顾雍的孙儿(顾雍,东吴帝国丞相,参考二二五年六月)。刘殷自幼孤苦,家庭贫寒,奉养曾祖母,以孝行闻名于世。人们赠送他谷米布匹,刘殷全都接受,从不拒绝,爽快地说:“等我富贵,再作回报。”等到成长,学问渊博,深通儒家学派经典及历史书籍,性格豁达,心怀大志(刘殷后来在大分裂时代的汉赵帝国,位居太保【上三公之三】,参考三一二年六月)。节俭而不吝啬,清廉而不固执,看到他的人都会发现他心有主见,不可侵犯。司马冏任命何勖当中央禁军总监(中领军),董艾主管机要。有功劳的将领葛 (音yú【鱼】)、路秀、卫毅、刘真、韩泰,都封二等公爵(县公),当做自己的心腹跟手臂,号称“五公”(葛 牟平公,路秀小黄公,卫毅阴平公,刘真安乡公,韩泰封丘公)。
15 成都王司马颖回到邺城,皇帝司马衷派使臣前来,重申封爵诏令。司马颖仅接受最高统帅(大将军),而辞让“九锡”等特别礼遇;上书论列勤王功臣,皇帝都封他们公爵侯爵。司马颖再上书,说:“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司马冏)前在阳翟,跟贼寇(张泓等)发生拉锯战,人民贫穷困苦,请准许把黄河以北政府仓库存粮,运送十五万斛,前往赈济饥饿的农民。”又制造八千多副棺木,用成都国官员的俸禄,缝制衣服,收殓安葬黄桥阵亡将士的尸体,褒扬他们的遗族,比照阵亡将士抚恤条例规定,加两级优待。又命温县(河南省温县西)拨出土地,掩埋司马伦所属阵亡将士一万四千多人(湨水战役)。这一切都是卢志的建议。
司马颖容貌英俊,但智商不足,神志混浊,不喜读书,知识有限,不过性情敦厚,把封国大事,全交给卢志,所以博得全国一致称道的美好名誉。皇帝司马衷再派使臣前来催促司马颖到中央辅政,并接受“九锡”殊荣。司马颖亲信孟玖不想去洛阳,而程太妃(司马颖的娘亲)又留恋邺城,所以司马颖始终不接受诏令。
最初,最高指挥官司马冏,怀疑立法院主任立法官陆机替司马伦撰写禅让帝位的诏书(司马伦禅让诏书,在王舆及“八座”监视下写出,当时是不是陆机执笔,十分明确,用不着怀疑。如指司马伦登基诏书,则不应称禅让。原文说不清楚),遂逮捕陆机,打算处死。最高统帅司马颖出面替陆机申辩,陆机才被释放。司马颖向中央推荐并任命陆机当平原国(山东省平原县)郡长(内史),又任命陆机的老弟陆云当清河国(山东省临清市)郡长。陆机的朋友顾荣跟广陵国(江苏省淮阴市)人戴渊,看出中原本土多难,劝陆机回他的故乡吴郡,陆机顾念身受司马颖救命之恩,而且认为司马颖拥有当时极高声望,正可借此建功业,遂留下来任职。
三○一年 辛酉(6)
16 秋季,七月,皇帝下诏,恢复常山王司马乂的长沙王封爵(楚王司马玮被诬杀【参考二九一年六月】,司马乂因跟司马玮是同一娘亲所生,贬常山王),擢升司马乂“开府”、骠骑将军。
17 东莱王司马蕤(司马冏的老哥)性情凶暴,而又酗酒,平常总是凌辱司马冏,又向司马冏要求“开府仪同三司”,受到拒绝,大为怨恨。遂秘密上书皇帝,指控司马冏专权横行;又跟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王舆,阴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