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朵白莲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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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所有仙道中人一样,严厉也不喜欢这个能让大罗金仙修为尽散、瞬间变成凡人的地方。站在这个地方,她不禁想起当年在万众瞩目之下来送南无,南无对她说的一番话。
南无言道:“晧睿仙师劝我,说你似一把剑,锋芒毕露,锐利伤人。世上能与你相配之人,须坚韧如同剑鞘,方能掩住你的锋芒,却又不受你伤害。
确然我没有金石之坚,挡不住宝剑之锐,却有蒲草之韧,认准一个缠字,三五十年不成,还有三五百年,三五千年,三五万年,总有缠得你云开月明之日。”
耐着性子听完这番话,她顶着东华帝君的冷眼,一脚把南无之魂踹下了堕仙台。那时她何曾想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觉得,那厮肯不肯帮我解除渡魂?”
对于严厉的疑问,白莲花想都没想便道:“此事你压根不必考虑,他的心也不能带去琉璃海,否则于你不利。”
严厉迟疑道:“不去问他一问,怎知他不肯?”
白莲花道:“他若是肯,先前岂会不接你的话头?”
严厉不以为然道:“定是他有趁机胁迫我之心。”
“所以他纵是肯做,我也不容许你去找他!”白莲花语气坚定。
“好好好,我听你的便是。”严厉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心下却打着主意。
她难以接受,她爱的男人为了她而承受一些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无能。毕竟她不是那种需要人万般呵护的、长在温室里的小白花。
轮回之路漫长。直到天枢的肉身瞬间化为飞灰消散,夫妻俩心知他已经投到了胎,匆忙带着大罗天的时辰下界去寻虞靖。
元神入世皆有异兆。虞靖耳目灵通,很快就查到天枢的去向。夫妻俩赶去看了看,见天枢生的人家不错,也便放心了。
吩咐虞靖多加照看天枢,夫妻俩先回玄清山拜见霄霜夫妻,后去苍山看望姒檀和杳云。
十四岁的华严都快长成大姑娘模样了,霄霜夫妻那笔账还没清算明白。华严在玄清山憋闷着无趣,常常去苍山找杳云玩耍。
“说什么?我侄儿赖在天上不下来了?”华严大呼小叫:“这都过去一年多了,我就等着他来找点乐子,他怎么就不敢下来了呢……”
严厉好好跟小姑子交流了一下感情,华严当即就立了个保证。
“呵呵……大嫂您放心,往后我一定让侄儿充分感受到姑姑的爱护。”
十七岁的杳云出落得英气逼人,功夫也突飞猛进。华严活泼躁动,总是拉着他四处去惹事。好在也没出什么大乱子,无伤大雅。
“师尊说没说何时给我解禁?”一见面姒檀就急着探问这事。
白莲花甚无语:“时机未到,师兄不必心急。”
姒檀做了一桌子菜,拉着白莲花鬼扯闲篇。严厉则跟杳云闲话家常,饭吃到一半,她道是要考量一下杳云的本事。
白莲花不紧不慢地拦道:“好歹你得让杳云吃饱了饭呐。”
严厉一睨杳云。杳云不但岁数长了,眼力见竟也长了,楞了一下便赶紧揉着肚子道:“我、我已经吃饱了啊。”
挑衅一般朝着白莲花扬了扬下巴,严厉当先出门。目送娘俩消失在门外,姒檀乜斜着白莲花道:“师弟啊,我瞧这个架势,你又要镇不住她了。”
“唔,”白莲花不急不躁道:“似她那等刚直性子,镇压只会适得其反。得软着来。”
第六八章
妖帝所谓的他得以幻化成人的根本,说白了就是,这是他的心。自然,这个心不是他肉身之心,而是更加重要的他的生命之始源,这颗心的存亡决定着他的存亡。
严厉没想到他会如此,心下颇为震动,却一伸手,把那团气摄取过来。
“若不是你,又会是谁?”
“我想,我知道是谁。”妖帝撂下一句话,化形而去。严厉目送他往南天门而去,忽然又反应过来,当即起身去追。
这厮只怕是笃定她不会毁掉他的心,才敢掏出此物借以脱身!
一面疾行,她一面问白莲花:“你读到什么?”
白莲花离开凤凰眼,与严厉并行,“我读到很多东西,本当他的心绪会复杂又混乱,孰料平和简单得很,想是他真的决定要做南无。只是……”
见他沉吟不语,严厉懊恼:“这个时候你卖什么关子!”
“不是我卖关子,而是,”白莲花沉默须臾,这才有些无奈道:“你也知道,我的读心术有时间限制。在这个时限之内,我没有读到任何关于那颗心的讯息。”
严厉猛然刹住云头,“什么意思?”
白莲花道:“字面意思。”
或许真的不是妖帝?或许则是他掩藏的好,白莲花才感应不到?
严厉心知后者的可能性不大,白莲花会读心术这事并无几人知道,妖帝纵是察觉他在,岂会刻意掩藏心绪?然而若不是妖帝,又会是谁?
严厉隐隐有个让她极不舒服的揣测。
夫妻俩赶到南天门,一名银甲仙将迎上前来。见是武曲星君,严厉心知是帝尊闻听天枢惨死,命他前来暂代守门之职,忙问他道:“可见到妖帝?”
武曲星君的职位低她数级,恭敬回话道:“那厮前脚往天门而来,末将本要拦阻,龙君道是末将不是妖帝对手,徒添伤亡,而他欠着大神一个人情,不若由他搀和一手,权当与故人以武叙旧,只是他在大罗天上行事多有不便。末将遂放妖帝通关,龙君追着他下界去了。龙君让末将转达给您,道是他定将天枢真君之心给您拿回来,您只管在这里等。”
严厉闻听心下凝重,不禁跟白莲花对视一眼。后者波澜不惊,心绪不现,跟着严厉跃上天门。严厉数了数,空酒坛有十几个之多,大概七八种酒,都是她最爱喝的。
依照天枢的酒量,对半分这些酒,已是要醉了。他本就是个话唠,一沾酒更是嘴没有把门,那个凶手倒也耐得下性子,听他鬼扯那么半天。
严厉先前与妖帝对坐,并未闻见他身上酒气多浓,有也只是那一坛酒的味道。
且不论是紫阳少君还是妖帝,他们的酒量都只限于两坛便要微醺,总不会是二人这一合体,连酒量都变深了?
自然也不排除,妖帝杀天枢时用的是傀儡。以他手段,想杀天枢并非难事,何故却多费周折?但若不是妖帝,到底又会是谁?
严厉心里那团氤氲越聚越大。
“我先去给天枢办理下界事宜。”白莲花说完这句径自去了。
严厉把剩下那些没开封的酒小心收进袖管,去到天枢的尸身跟前。
天枢性情豁达,十分体恤属下。众仙兵多数都跟随他已久,哀痛他的猝死,已将他的尸身仔细清理,换上干净衣裳。
见严厉一脸沉痛近前,众仙兵一齐求道:“大神可定要给将军报仇啊!”
严厉面色凝重,默然以对。看着天枢惨白的脸,她只觉百感交集。
天枢自从晋升为真君,便奉命来守天门,至今已近万年。凡是上过天的,没有不认识他的。严厉之前他倒不曾跟谁有过深交。
严厉跟天枢的交情始于她被罚守天门。
天枢一表人才,却始终都孑然一身。严厉也是“一表人才,不近女色”。守天门枯燥无趣,一仙一神臭味相投,时常都对酌闲话。
严厉总叹自己生不逢时,没赶上诸界混战,一身本事无处可用,神兵都要锈钝了。
天枢则总放狂言,道是何日邪道再度集结攻天,就是这天门他们也闯不过去,哪儿用别人出手?没成想,邪道尚未攻天,他竟便死了。
且不说那凶手究竟是谁,严厉觉得这事纯粹怪她。
若非她怕天枢嘴巴大,说话直,缠着她问东问西的,做出那么失礼之事,想必天枢也不会挂念跟她喝这顿酒,便不会死得这么憋屈。
严厉正感自责,龙君回来了。听仙兵喊了一声,她起身迎过去。龙君把一坨血淋淋的东西递给她,她不急着接,上下审视着龙君。
见她面色和眼神皆有古怪,龙君微微颦眉,迎着她的审视也审视着她。
很明显,她比之前多出一些难以名状的气质。譬如在看他的时候,她不再目光闪烁,而是逼视着他,气势十足,比当年还有过之。
“看你这个样子,是没跟他动手?他会那么好心,我夺都夺不来,反倒白送给你?”严厉的语调有点高,明显是在质问。
龙君越发颦眉:“确实我没跟他动手,也确实是他白给我的。真是怪事。”
严厉虽瞧着他面色无异,却心知他是个擅伪作之人,遂不多做纠缠,接过那颗心,施法给天枢装回去。
已经挖出来的心,想要一丝不差地装回去,凭医药之术绝不可能。严厉用的却是凤族咒术,以神力起咒,咒那颗心长回原位。
眼瞅着天枢的胸腔恢复了平整,连一丝受伤的痕迹都没有留下,龙君道:“你族的咒术固然神奇,这反噬之力却让人苦恼。你疼得厉害么?”最后这句语气轻柔,十分关切的样子。
凤族咒术皆有反噬,严厉会在施法之后心痛数日。
与天枢无端枉死、下界去历轮回之苦相较,她这点苦痛又算作什么?可恼的是,她眼下纵是确定了谁是凶手,也根本就不能给天枢报仇。
严厉捂着心口,本不欲理会龙君,暗自转了转心思,认真道:“多谢今日援手,日后定当好好报答。”
想是听着她语气不善,龙君张嘴欲言,终归没说出口。
人死一刻钟魂魄就该离体。待龙君撤去他施加给天枢的禁锢之力,天枢的魂魄如同一道黑气,自尸身的天灵处升腾而起。
心虽装回去了,这也只能保天枢魂魄不散。它是浑浑噩噩的,跟它说什么话,它也全都听不懂。严厉伸手一摄,带着它和尸身赶往堕仙台。
路上严厉尝试着跟它交流,可它压根就是根木头。
仙道苦修长生。所谓长生,并非跳出因果轮回,永生不死,而是将累世之记忆叠加。每个仙者入世,都需有个守护他的人,确保他有朝一日能够顿悟,羽化归位。
“欠你这顿酒,也只好等将来再还了。你若是争气,也不用三五十年。”严厉怅然叹气,“至于你这个大仇,你放心,我会用个不一样的方式去报。”
她面色阴冷,暗暗生出一个计划。
第六七章
十八名神将惊闻真相,气愤填膺,誓死也要帮主上报仇雪耻。他们跟随严厉多年,个个都对她死忠,绝不会因她落了回难就轻看她分毫。
但是白莲花深知妻子的心事,让她跟众神将切磋,主要是为了让她试一试混战时的手感,其次帮她消一消心里的拧巴劲儿。
十八名神将个个皆有不俗手段,单独拿出哪一个来,也足以傲视天下。
明亮打着鬼主意。这小子眼见十八个打一个,怕他母上吃亏丢脸,遂打算跟着添个乱子。严厉却唯恐因他在场而束手束脚,遂坚决不准。
挨了句斥责,明亮只得悻悻收起兵器。白莲花摸着他的头道:“无妨,你母亲应付得来。”说完命阿大、阿二和小三等雕绕山巡视,谨防有宵小之辈偷窥。
既放了大话,严厉是真没敢客气。众神将不知她如今的修为远胜当年,起初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很快就都吃了亏,也便放开手脚。
众人战得昏天黑地,地动山摇,姒檀闻声也带着杳云赶来观看。
“殿下这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丸啊……”看了须臾,虞靖实在忍不住咋舌。
姒檀嗤了一声。
明亮抢着解说一番。他也不懂什么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亲密无间,什么是你侬我侬,柔情似水,反正把母上的原话照搬就对了。
“恭喜驸马爷,贺喜驸马爷!”虞靖又是惊奇,又是惊喜,咯咯笑道:“属下跟您讨赏。”
想当年,虞靖顶着凤后的旨意,没少跟着夫妻俩操心。
彼时白莲花还处于爱你在心口难开的阶段。严厉是个直肠子,心思既粗又钝,还桀骜不驯,不知温柔为何物。若非有虞靖在一旁提点,费尽心思撮合,许多微妙之事她都难以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