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劫--白衣寒-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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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微蓝的曙色之中,落尘半透明的身形沉沉浮浮,飘忽如烟雾。
“用法术硬拼,是最原始的斗法;而此时他们三个人却是以心神斗法。这不仅要有平和的心神、坚韧的定性,还要有高深的法术和……要有无畏且处变不惊的心态!若心神不宁,性子浮躁不定,遇变而惊……那样光有厉害的法术修为也照样很容易走火入魔!”
我呆愣愣地听着,似懂非懂。
落尘又继续说,“……这个时候也是最凶险的时刻,若受到外界而来的打扰,心绪波动,不小心也会走火入魔,严重者甚至会形神俱灭……因此,便会以自身的‘气’在周身形成一个看不见的结界;喏,你看——”
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我在微亮的晨色中隐约看到有几个小黑点从远处飞来,后来近了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是一群麻雀,正唧唧喳喳的朝离空他们这边的上方飞过来。
可,就在它们飞到距离空三四米的时候,却忽然像一头撞在一堵看不见的清碧上那样,被狠狠地反弹回去,几乎要从上空掉下来。
惊慌失措的扑棱了几下翅膀,稳定住身形后,这群小家伙仿佛也知道情形不对劲,又唧喳了一下才怏怏地朝另外一个方向飞离。
第一百章
屋顶下,我仰着头,看得目瞪口呆。
“离空的定力和心性都沉静得可怕,更别说他已经修成半佛之身,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的再修炼一百年,他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佛仙了!”落尘说着,忽然笑了,笑容里夹杂着说不出的残忍:“只是他现在毕竟还不是真正的佛,所以还是有弱点的……知道他的致命弱点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摇头,实在想像不出这个沉静得永远不动声色,像是没有喜怒哀乐的灰衣僧者会有什么足以使他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走火入魔的知名弱点。
不过,落尘怎么露出那样另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莫非他已经想出了对付离空、让他分神的办法吗?
“夕夜……离空的致命弱点就是他的孪生弟弟,那个几百年前当着他面被人给生生推下山崖处死的弟弟!”落尘的笑容越来越大,他朝上空堪堪一挥衣袖——“就在此时此地,重温一下八百多年前的那场回忆吧!”
……
温润如水的微亮晨色中,原本平静如死寂湖面的上空就像是被谁投进一粒石子,向四周一圈圈地荡漾着无数涟漪!
如水波缓缓流动的空气中,霍然隐隐有嘈杂声传来。开始的时候声音比较小,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可渐渐地,声音又小变大变清晰。
“放开我——我是不是妖怪……”
一声愤怒委屈的叫喊声从波动的空气中心传来,如一道流星划过天空,
那声音有些嘶哑,有些疲倦,还有点绝望。居然却是说不出的熟悉!
听着那喊叫声,我忽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上空的波动渐止,而后如放映电影般幻幻出现一幕景象——
……
陡峭崎岖的山崖之上,同样与此时是一样曙光隐现的景色;
无数身着古装、作村民装束的男女老少正手执火把成包围状态地围拢着一个跌在地上的人。
那人是个月白衣裳的少年,异于常人的红色长发凌乱地披泄在肩头,清俊的五官上依稀有着几点泪痕。他的手足都被拇指般粗的麻绳给紧紧地缚住,无法动弹。
“夕夜——!”我一下跳起来惊叫出声,在逐渐安抚下内心震惊的同时也逐渐明白了那是落尘用法术重现出来的八百多年前的幻象——夕夜被村民处死时的景象。
离空仍微垂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站在厢房顶上,可若仔细看,就可以发掘他执着念珠的手指在无法克制地微微发抖,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般。
“啪!”
不知道是哪个村民拿起一块孩童拳头般大小的石块向蜷缩在地上的少年夕夜砸了过去。
刹时,有一抹眼红刺目的血从那额头向下顺着那张清俊的面容缓缓流落至下巴,而后又滴到白色的衣襟前,就像是一朵盛开在雪地的红梅般。
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害人的妖怪去死吧——!”人群里有人高声叫道,声音愤恨;随后,无数的小石子如冰雹似的毫不留情的打向缩在地上、已毫无任何躲闪和行动能力的少年身上。
死死地用牙咬着嘴唇,那时还是人类的夕夜竭力压抑下几乎要冲出口的呼痛声,忍受着周身无比的疼痛。
从始至终,他一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直直地望向夹杂在人群中的其中一人。
那人和他一样的年纪,是个身穿灰色短衣的少年,而无论身形和五官简直就像是同他一个模印出来似的!
他就是离空,八百年前尚未出家、亦是夕夜从小相依为命的孪生哥哥莫离;
此时,他正站在围观的人群中,一脸漠然地看着蜷缩在地上已是伤痕累累的弟弟,丝毫没有上前去维护或辩护几句的意思。
……
厢房顶上,一直如石像般屹立不动的离空终于微微抬起眼帘,面无表情的看向半空中那幕八百年前的幻象。
一滴清泪从他的眼角悄然而落,滴在衣襟上。
第一百零一章
……
“哥哥,我恨你……!”浑身血迹斑斑的少年抬头,用着他因喊叫而嘶哑的声音低低地诉说他自己内心无比的恨意!“我恨你如此愚昧懦弱,我恨你这样绝情冷酷……多年的兄弟之情,原来却也不过这样的脆弱不堪一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来那样缓慢,却字字清晰,带着入骨的强烈怨恨。弥久不消!
“时候不早了,动手吧。”老村长大声吆喝,话音未落便有几个壮汉合力搬来一大块如圆桌般大的石头,并利落的用绳子两端分别绑在石块和夕夜身上。
不……!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偏开脸,死死握着拳头,任由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可那种疼却远远比不上心中悲愤不甘的伤痛.
夕夜本无辜且无罪,那时他还是美好如朝阳的年纪,只因表兄萧如云的意外牵连而受波及,并成为泄愤复仇的目标而惨死……
卿本无辜,奈何薄命?!
老天爷,你瞎眼了吗?都说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可为什么我所看到的皆是不公的命运呢!无辜者惨死,为恶者横行跋扈……难道你老眼昏花当真连善恶都不分了么?!
“推!”
随着村长的一声下令,壮汉们齐声大喝一声,把那块石头一下推下万丈山崖!
在石块坠下山崖的瞬间,一道凄厉的嘶叫声也遥遥传来,宛如一柄利剑狠狠划破湛蓝泛亮的晨空——
“莫离,我诅咒你——生生世世身心终不得安宁,我莫夕夜就算做鬼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永远!!”、
那声音凄厉如鬼魅,久久回荡在山崖间。
……
一缕血丝缓缓渗出离空的嘴角。
他怔怔地半空中开始逐渐消退模糊的幻象,脸色逐渐惨白,又由惨白转变为诡异的青灰色;神情也从先前的淡定沉静变成悲伤痛苦的神情。
一时间,始终祥和淡静如佛的僧人第一次流露出平凡人类的感情来。
“哇——”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猛然狂喷出来,然后他整个人也一如被倒空的不待般软软的倒下去。与此同时,那周身淡淡的如月光芒也一如烟雾消散去。
“夜……夕夜,我的弟弟……”离空躺在那里,闭目断断续续地低声呢喃:“……我对不起你,我好后悔……加入市顷可以再来一次——”又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将他胸口的僧衣染得眼红一大片。
离空垮了。整个人都已经被落尘用法术变化出的一幕八百多年前的往索幻象给彻底击垮了!
就算他是不死之身,不会神形俱灭,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猛然心绪波动,出现过分悲伤的话,不死也会元气大伤吧?况且由他现在的状态看,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去与落尘他们一决高下了。
我在下面仰头看着,又气又急。
气的是落尘的不择手段,急的却是离空一战败,那情势就更糟糕了。
“如何?”落尘负着双手,那灰色长发在他身后如水波般轻轻地飘扬着,加上那睥睨天下的傲气,有种不世的王者风华从那微扬的眉梢流泻出来。
只可惜,眼中的邪气却使他本性毕露。
“……与我作对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不污泥我,我会给你一切世人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甚至长生!”
他的声音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轻柔魅惑,在我看来却不亚于传说中那条诱惑亚当夏娃吞下禁果的蛇。
“富贵长生……真的是很让人心动的!”我拍拍手,叹息:“只可惜我对这个没太大兴趣,也不想去什么昆仑!”说完就如愿的看到落尘脸色一僵。
冷冷地俯视着我,落尘脸上笑容尽失,“既然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在半空中优雅的一旋身,灰罚和长衣随着那动作荡起一个美丽的回旋,“那么对这两个人类的生死呢?!”他扬手随意向正在打斗的四人中的萧原和南宫静远遥遥一指。
生死?难道——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诡异、突然。就在我猛然觉醒过来正要张口提醒他们两个人要小心的时候,视线中南宫静远的身形却忽然停顿下来,而后整个人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给垂直吊了起来一样升到了六七米左右的半空上。
其他还在打斗的三个人见状,不由停下动作,仰头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南宫静远整个人悬在半空里,拼命挣扎。他似乎想叫又叫不出声,只能用两只手向脖颈上胡乱抓着什么……看样子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紧紧地勒着脖子一样。
才一会,他的脸色就看市变得青紫起来,显然是缺氧的前兆。其间,萧原想过去救他,可才一走近就立刻被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给毫不留情的反弹回去撞到墙上,当下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而身上原先就尚未痊愈的牲口又因这而裂开,几处渗出的血迹将那白色的绷带染得一块块触目惊心。
我无法再看下去,扭头朝若无其事的落尘嘶声吼叫——“我知道是你用的法术……快把他放下来,否则再这样下去他会因为缺氧而死的!”
可落尘并没有看我,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我的喊叫。
他勾勾食指,刹时,那被吊到两三层楼高的南宫静远就立刻摔了下来。那绝不是一般的自然掉落,却更像是被人从半空给狠狠掼到地上似的。
那力气之大,居然将青砖地面上都砸出了一个凹痕!
“啊——!!”被摔到地上的南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听得我心头一紧。
“呵呵——游戏还没有完全结束呢!”落尘的声音带着嗜血的兴奋。
第一百零二章
……
那简直是一场永远也不想回忆的噩梦。
我眼睁睁地看着南宫静远一次次地被落尘用法术吊到半空中勒个半死,而后又一次次地狠狠掼到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同时响起,充斥着我的耳膜。每响一次就如狠狠打在位心上。
可我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南宫静远被折腾得血肉横飞……那强烈的血腥气味遥遥传来,毫不留情地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
终于——就在南宫被七次摔到地上已逐渐不快叫不出声来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
那一刻,我做了一件自己以前从来不敢想像的事——
下跪!
……
“孩子,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都不要抛弃自己的尊严,一定要站得直直的做人!”
……
四年前,就在才二十岁的我执意要离开生养我的兰州去遥远的城市闯荡时,前来送行的母亲如是对我说。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静。可当我注视她的眼时却分明感觉到一种无坚不摧的无形力量!
那力量是任何权势、金钱、暴力也无法使之屈屈服的!
也是因为这句话,我在来到这个没有任何熟人的陌生城市奋力拼搏;做过服务员、推销员甚至保洁员和勤杂工,忍受了任何恶语嘲弄、白眼讥笑以及种种不公平的待遇……可从始至终,都将自己的背梁挺得笔直,从来不轻慢的抛掉尊严……!
四年了……从开始因找不到糊口的工作而几度流落街头、几乎饿晕的窘迫处境一直拼搏到现在在较为繁华的地段买了六十平方米的店门并开了自己的书店,还拥有了相对稳定的客源……这其中的辛酸又岂是外人可以理解的呢?更不要说是那些生活优裕的人们了!
……
可今天——
对不起,母亲,我终究还是抛掉了尊严去乞求……因为我实在无法因为维护自己的尊严而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因我而死,尤其那人还是我高中时代曾救了我一命的学长!
若不救他,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