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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红鞋疑踪-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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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事你确实没有用心去想过,圭多。” 
  这话如果理解得含糊些,一般是指他跟她想法不同。不过这一回,保拉并没有讲错,这种事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 
  在他第一次发现有这些人存在以前,女人们早已征服了布鲁内蒂。他从来没法理解其他任何性别——其实统共也只剩下一种了——的性魅力。从小到大,他一直以为所有的男人都跟他差不多。虽然后来他知道了事实并非如此,可他对自己两性相悦的欢愉太深信不疑了,以至于除了理智地承认有这另外一种性受存在,就再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接着,他想起了在他们初次见面后不久,保拉就跟他说起过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现象。她说,意大利男人经常会触摸、玩弄甚至爱抚自己的阳物。他记得自己刚听她说的时候,只是带着怀疑和嘲弄付之一笑,可是从第二天起他就开始留心了。才过了一个星期,他便意识到她说的有多准确了。又过了一个星期,他已经被这种现象弄得神思恍惚了。 
  街上的男人们不时地会伸手下去好奇地碰一碰,放心地摸一摸,好像生怕那东西会掉下来,其频率之高真令他难以忍受。有一次,保拉跟他走在一起,半路上停下来问他在想什么,而当时他所想到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告诉保拉他才不会觉得尴尬。那一刻,这种感觉让他一下子确信——尽管在此之前早已有了一千条理由——这正是他想要娶、必须娶、也愿意娶的女人。 
  那时候,爱一个女人,需要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了今天。而这些档案上的男人,他因为种种原因去看看资料、了解了解也无妨,但他始终也不愿意去真正地理解他们。这些人厌恶女人,一门心思寻求其他男人的肉体。他们干那种事或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毒品,或者,毫无疑问,有时候也打着爱情的旗号。而他们中的一个——究竟是被怎样的仇恨死死纠缠,才使他落得如此惨无人道的结局呢?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保拉静挠地睡在他身边,那蜷成一团的优美曲线让他心驰神往。他把档案往床边的桌上一放,关上灯,用一只手臂抱住了保拉的肩膀,吻她的脖子。还是那么咸咸的。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布鲁内蒂来到梅斯特雷警察局时,发现加洛巡佐已坐在了桌边,手里拿着另一只蓝色文件夹。布鲁人蒂刚坐定,加洛便把文件夹递给他,于是布鲁内蒂第一次看见了被害人的脸。文件夹上,放着画工对于死者原先模样的再现,而在这下面,布鲁内蒂看见了画工画模似像时的依据——一张张真实面目被搞得支离破碎的照片。 
  根本就无从估计那张脸上究竟挨了多少下。就像加洛昨天所说的那样,鼻子已经没了,被一记穷凶极恶的重击打成了空骨架。有一块颧骨被彻底碾碎了,只在那一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凹痕。后脑的照片也显示了类似的残暴,不过,这里挨的打可不是为了毁容,而是真正致命的。 
  布鲁内蒂合上文件夹,交还给加洛。“模拟像你有没有复印过?” 
  “是的,长官,我们已经有一大堆复印件了。不过,我们大概半小时前才拿到模拟像,所以,现在还没人拿着到街上去查。” 
  “指纹呢?” 
  “我们取到了一套完好无损的指纹,已经分别送往罗马和日内瓦的国际刑警组织,而这两个地方您是知道的。”布鲁内蒂确实知道。罗马能磨上几星期,而国际刑警组织通常要快一些。 
  布鲁内蒂用指尖敲了敲文件夹的封面。“脸部损毁相当严重,是吗?” 
  加洛点了点头,但并没吭声。以前,他曾跟帕塔副局长打过交道(尽管只是打打电话),所以凡是从威尼斯来的,他总是存有戒心。 
  “照这样看,好像干这事的那个人不想让这张脸给人认出来。”布鲁内蒂又说了一句。 
  加洛那两道浓眉下的一双眼睛迅速地朝他瞥了一眼,又点了点头。 
  “你在罗马有没有什么朋友,可以帮帮我们,让事情进展得快一些?”布鲁内蒂问。 
  “这个我已经试过了,长官,可那个人去度假了。您呢?” 
  布鲁内蒂马上摇了摇头:“我认识的那位调到布鲁塞尔去跟国际刑警组织方面合作了。” 
  “我想,那我们就只能等了。”加洛说,语调清楚地显示出,他对此一点儿都不高兴。 
  “他在哪儿?” 
  “那个死人?” 
  “对” 
  “在翁布托第一医院的停尸房里。怎么?——“我想去看看他。” 
  就算加洛认为这是个奇怪的要求,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我相信你们的司机会带我去。” 
  “那儿不远吧,是不是?” 
  “不远,只要几分钟,”加洛答道,“早上车多的时候可能要多花点时间。” 
  布鲁内蒂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步行到什么地方去过。 
  不过,接着他又想到,热带地区那让人窒息的暑气就像一条裹尸布,覆盖住了整个威尼托地区。或许,乘上装着空调的汽车出入装着空调的大楼是比较明智的,可是他怀疑采用这种方式自己会不会感到舒适。不过他并没说什么,径自下楼让他的司机——他好像已经把司机和汽车看成是自己的了——把他带到梅斯特雷众多医院中最大的一家——翁布托第一医院。 
  在停尸房里,布鲁内蒂在一张矮桌前找到了接待员,在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小报》。布鲁内蒂亮出了警察证,说要看一看昨天在野地里发现的那个被害者的尸体。 
  接待员是个矮个子男人,大腹便便,一双罗圈腿。他把报纸折好,站起身来。“哦,他呀。我已经把他放到另一边去了,长官。除了那个画工,还没什么人来看过他,而那个画工也只想看看他的头发和眼睛。照片上的炫光太多,画工看不清楚。他只是来看了看,掀开盖布,瞧了瞧那人的眼睛。照我说,他是不愿意多看。可是,我的天,他真该在验尸前瞧瞧那尸体,瞧瞧那些和血搅和在一起的脂粉。过了好久好久,才把他洗干净的。在我们洗之前,照我说,他看上去活像个小丑。眼影膏弄得满脸都是。呕,我是指脸上还剩下的部分。也真滑稽,有些眼影不知道怎么会这么难洗。非得让女人们狠狠下一番工夫才洗得掉,您说是不是?” 
  他一边唠叨。一边领着布鲁内蒂在冷气袭人的房间里四处转悠,间或停下脚步跟布鲁内蒂直接对话。房间的墙壁是由好多扇金属门组成的。接待员最后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弯下腰转了一下金属柄,拉开下层抽屉,里面躺着那具尸体。“这么放,您看还行吗,长官?要不要我把他给您抬高些?这没什么,只要一分钟。” 
  “不用,这就行了。”布鲁内蒂说,低头往下看。接待员没等吩咐,便拽下了盖在脸上的白布,然后抬起头盯着布鲁内蒂,看看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拽。布鲁内蒂点了点头。接待员便把布从尸体上掀起来,三下两下就叠成了一个整整齐齐的长方形。 
  虽然布鲁内蒂事先看过照片,可是对于眼前的惨状还是缺乏心理准备。验尸官只顾着检验,对尸体的修复漠不关心。要是能找到家属,他们就会出钱找人来管这事了。 
  没人试过修复那人的鼻子,所以布鲁内蒂只能低头端详一个有四道浅凹痕的凹面,那就像是一个傻愣愣的孩子用黏土捏了一张脸,可是不会捏鼻子,只戳一个洞了事。一旦没有了鼻子,人类那清晰可辨的特征便无影无踪了。 
  他打量着尸体,看看自己能否借此判断这个人的年纪或者身体状况。当布鲁内蒂发觉此人的躯体与他自己的身体颇为相似时,他诧异得连自己吸气的声音都听得见了:一模一样的普通体型,腰部周围微微发福,还有儿时切除阑尾后留下的伤疤。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那人浑身上下毛发稀少。他身体往前倾,凑得更近些,端详那人的胸部。在验尸时,胸部已经被长长的刀口粗暴地分成了两半。在尸体的胸口上,他没有找到长在自己胸口上的那种又硬又直、半灰不白的毛,只看见一点隐隐的毛茬。“验尸官在验尸前有没有剃过胸毛?”布鲁内蒂问接待员。 
  “没有,长官。这又不是替他做心脏手术,只是验尸罢了。” 
  “可他的胸口给剃过了。” 
  “他的腿也一样,不信您瞧瞧。” 
  布鲁内蒂看了看,果然如此。 
  “关于这点,验尸官有没有说什么?” 
  “他在干的时候没说,长官。没准他在报告里写了。您看够了吗?” 
  布鲁内蒂点了点头,从尸体边往后退了一步。接待员当着他的面把尸布甩开,把它当成一块桌布似的在空中挥舞,接着又让它飘下来,刚好盖在尸体上。他把尸体推回去,关上门,静静地拧好手柄。 
  他们朝着桌子往回走时,接待员说:“他不该这么惨的,不管他是谁。这儿有人说,他是街上的那种装扮成女人的家伙。倒霉鬼,他要想糊弄人可不会太走运,至少照他们把他抬进来时的模样看,他肯定连该怎么化妆都不懂。” 
  布鲁内蒂一度以为接待员是在挖苦那人,可是接着他就听出了话里头的语气,这才发现接待员是认真的。 
  “您就是那个准备去查出凶手的人吗,长官?” 
  “没错。” 
  “好吧,我希望您能查出来。假如有人想杀人,我想我能理解,可我没法理解干吗要这样杀他。”他停了一下,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布鲁内蒂。“您能吗,长官?” 
  “不,我不能。” 
  “我说过,长官,我希望您能抓住干这事的人。不管是不是男妓,没人该那样死。” 

  
 

 
第六章



  “你看见他了?”布鲁内蒂一回到警察局,加洛就问他。 
  “对。” 
  “一点儿都不好看,是不是?” 
  “你也看到他了?” 
  “尸体我总是会去看看的。”加洛说,语气十分平静。“这样。我追查凶手的时候就会更带劲些。” 
  “你怎么想,巡佐?”布鲁内蒂问,在巡佐办公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把蓝文件夹往桌上一放。他似乎已经把文件夹看成是这桩谋杀案的象征物了。 
  加洛大约想了整整一分钟才回答:“我想凶手可能是在极度愤怒中干的。”布鲁内蒂点了点头,同意有这种可能性。 
  “也可能,博士,就像您先前说的,他是想掩盖被害者的身份。”话刚出口,加洛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在停尸房见到的那一幕,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要么就是想毁尸。” 
  “在如今的世界里这不太可能吧,你说呢,巡佐?” 
  “不可能?” 
  “除非有什么人与外界是格格不入的,要么就是那些无亲无故的。一般人要是有谁失踪,几天之内就会被人注意到——大多数的案子几小时就够了。如今的人再也没法失踪了。” 
  “这么说来,为了泄愤可能更合理些。”加洛说,“他可能跟一个顾客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把那人纷激怒了。对于我昨天给你的档案里的那些男人,我知道的不多。我不是心理学家,也不属于那一类人,所以我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变成那样的。可我猜想,那些男人,呃,那些付钱的男人要比收钱的男人更反复无常。所以,应该是为了泄愤吧?” 
  “那么,把他运到城里的这块人人都知道是娼妓干活的地方,又怎么解释?”布鲁内蒂问,“这与其说是出于愤怒,倒不如说显示了智慧和预谋。” 
  对于这位新来的警长出的考题,加洛反应得挺快。“对呀,他干完以后,可能马上就回过神来了。也许他是在自己那里杀的人,或者是在某个有人能认出他们的地方干的,所以他就只能把尸体挪一挪了。如果他是那种人——我是指凶手——如果他是那种玩易装癖的男人,他自然会知道娼妓出没的地方。也许把尸体扔在那里,是为了使事情显得合乎逻辑。这么一来,那些嫖客都会有嫌疑的。” 
  “没错。”布鲁内蒂慢悠悠地附和着,于是加洛开始等“但是”,警长说话总是少不了这种口气的。“但是,那等于说,此妓与彼妓是一回事。” 
  “您说什么,长官?” 
  “就是说男妓与妓女是一回事,或者说,至少他们是在同一个地方干那事的。从我昨天的所见所闻来看,屠场外的那块地盘是妓女们用的。”就在加洛细细考虑的时候,布鲁内蒂又提醒了一句,“不过,这是你们的城市。你们知道的肯定比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要多。” 
  加洛听到这句恭维话,一边点头一边咧开嘴笑了笑。 
  “在厂房进的野地里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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