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在说话-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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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第一百零二张的时候,我停了下来,两眼盯着这静止的画面。画面上有一块肮脏的塑胶碗,碗里面有红泥状的凝结物,表面有一圈圈白色的油脂。有只苍蝇停在上面,前脚交合在一起,好像在祷告。在和上酱料的面糊里面,有一团梅色的东西鼓了起来。
我身子前倾,眯着眼睛看。摆在眼前的会不会就是我心里想看到的东西?在观察那团梅色物的同时,我的心也砰砰地跳个不停。不可能的,我们的运气不可能那么好。
我又按了两下滑鼠,荧幕上出现了一条虚线。我移动滑鼠,那条线变成长方形,而线上的小点则绕着长方形不停地跑。我把那个长方形直接框在梅色物上头,然后开始调整焦距,一遍又一遍地放大,直到放大到八倍才停了下来。这时我所调好的那条抛物线已经变成弧状,上面都是小点和短线。于是我就仔细观察整个弧形。
“天啊!”
我利用图像编辑来调整亮度与对比,同时修改色素与饱和点。我也试着转换颜色,并且改变第一个补充的组成元素。最后还下了某个指令来突显边缘的地方,加强线条与橘色背景的对照程度。
然后我身子往后一靠,两眼盯着画面看。找到了。我倒吸了一大口气。果然是在这里。
我的手颤抖着,往电话伸去。
我由电话留言得知柏格诺还在度假,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得换个方式。我看过他做过几次,应该可以自己试看看。我必须试一下。
我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你好,这里是拘留所。”
“我是唐普·布兰纳。请问莱恩在吗?他应该是跟一位名叫汤格的犯人在一起。”
“请等一下。”
我听到人讲话的声音。快点。快点。
“他不在这里。”
可恶。我看了看手表。“那么贝坦德在不在?”
“在。请稍候。”
我听到更多人交谈的声音。一阵嘈杂笑闹的声音。
“我是贝坦德。”。
我也报出姓名,然后说明我发现到的线索。
“不会吧,柏格诺怎么说?”
“他还在休假,下星期一才回来。”
“漂亮!就像你研究骨头上的错伤一样,对不对?你要我怎么做?”
“找一块平坦的合成树脂模板,然后拿去给汤格咬。不要放太进去嘴巴里面,我只要看前面六颗牙齿。一定要让他上下咬合,这样你才有办法拿到完整干净的齿印,也就是说,模板的正反面都要有一道弧形才可以。然后我要你拿着模板到楼下的暗房去找马克·达烈尔,他就在弹道比对室后面的房间里头。这样你了不了解?”
“了解、了解。不过我要如何让汤格乖乖合作?”
“那是你的问题,自己动动脑筋。他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应该高兴都来不及才对。”
“现在已经下午4点40分了,你叫我到哪去弄一块合成树脂模板?”
“你干脆去买个大亨堡算了,贝坦德。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弄、反正想办法弄一块来就是了。我还得赶紧联络达烈尔,免得他走掉了。快点行动!”
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达烈尔正在等电梯。他是在服务台接的电话。
“我需要帮忙。”
“你说吧。”
“等一下贝坦德会带着齿印样本到你办公室去,麻烦你把图片扫描成Tif档案,然后用网络尽快把资料传来给我。你办得到吗?”
达烈尔半天不出声。我可以想像得到,他一定正瞄着电梯上方的时钟。
“这跟汤格的案子有关?”
“没错。”
“那好吧,我会等他来。”
“尽可能让光线贴着模板平行而过,这样才有办法把印痕清楚地照出来。记住附上规格或尺度之类的。还有,一定要让影像一个接着一个排列出来。”
“没问题。”
“太好了。”我把我电子邮件信箱给他,并且请他把资料传送过来后,拔个电话给我。
然后我就开始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得又慢又冷淡。电话没有响,凯蒂也没有回来,只看到时钟上面的阿拉伯数字幽幽闪着绿光。我静静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时间一直不停地走着。
电话响了起来,我一把抓起听筒。
“我是达烈尔。”
“是。”我咽下口水,感觉一阵刺痛。
“大概在5分钟前,我把资料传过去了,档案名称叫Tang。tif。我把资料压缩过了,所以你必须先做解压缩的动作。不过在你下载完毕之前,我会一直等在这边,等到一切都没问题了,我才会离开。记得回个电话给我,祝你好运。”
向他道完谢后,我把电话挂了,然后移身到电脑前,开启我的电子信箱,荧幕上出现“信件接收中”的醒目字样。我没空去管其他的信件,直接下载达烈尔传过来的档案,然后把它转换成图档的格式。接着,荧幕上出现一道弧形的牙印,在白色背景的衫托下,每一颗牙齿都很清晰地呈现出来:而且在牙印的左方和下方还附上垂直的尺规。看完之后,我就回电话给达烈尔,然后关闭电子信箱。
回到看图程式后,我马上找到Tang。tif,按了两下滑鼠开启。荧幕上立刻出现汤格的齿印。接着我就把博杰街公寓乳酪上的咬痕也叫出来,然后把两张图片并列在一起。
再来,我把两张图片都转成同样的格式,把图片放到最大,以便能够照顾到每个小细节。接着我又调整浓淡、明暗、对比以及饱和点。最后我又利用影像编辑来加强齿印边缘的部分,就像我在乳酪上的咬痕所做的一样。
想做这项比对工作,两张图片的比例非得一样不可。我拿出双脚规,测量汤格齿印那张图片上的尺规。印痕之间的距离正好是一厘米,而且影像也是一对一的比例。
可是傅杰街那张并没有尺规,这下可怎么办?
只好用个东西来代替了。先回到完整的图像上去,总有办法解决的。
有了。那个汉堡王杯就跟乳酪旁的碗碰在一起,上面的红黄字标还清晰可辨。太好了。
我跑到厨房里头去。就让画面先定在那边吧!我打开橱柜门,在流理台下方的残渣堆里瞎摸一阵。
找到了!我把咖啡渣冲洗掉,然后把汉堡王杯子带回到电脑桌上。使用双脚规的时候,我的手还在发抖。结果第一个字的直径正好是四厘米。
接着我选了影像编辑的更改尺寸功能,然后在博杰街那张图片上的杯子动作。以杯子的字的大小做标准,调成一比一的比例。现在两张图片的比例都一样了,一起并列在荧幕上面。
我开始比对。汤格的齿印是完整的一排,上下各有八颗牙齿。
乳酪上面只有五个齿印。这些牙齿先是咬紧,滑动,或者还往后缩,然后才咬下了一块。
我仔细盯着那道锯齿状看,确定那是上排的牙齿。我看到中线两侧都有两处下陷的地方,那八成是中间的门牙。下陷处侧边也有两个同向但稍微短一点的凹沟。再过去,也有一个圆形的小凹洞,可能是犬齿造成的。其他牙齿并没有留下印痕。
我把出汗的双手在衬衫上面抹了几下,弓着背,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来弄方位。
我选了“效果”的功能,然后在“旋转”处按了一下,开始慢慢操作汤格的齿印,希望能达到与乳酪上的咬痕同样的定位。我一下一下地按着,以顺时针的方向旋转中间的门牙,就这样上下移动,每次只移了几度,反复不停地调整着。一来心急,二来笨手笨脚,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达到满意的地步。现在,汤格的前齿终于和乳酪上的一样,角度和方位都齐一了。
我又回到编辑栏,选了“缝补”那一项。我把乳酷那张设定成主动影像,汤格那张则为浮动影像,然后把透明度设定为百分之三十,于是汤格的齿印就变得阴暗起来。
我在汤格的前齿之间点了一下,接着又在乳酪那张的相同位置上也点了一下,然后在两张图片上设了一条缝补线。等到自己觉得满意后,我又在“位置”项按了一下,影像编辑开始发挥功能,两张图片慢慢重叠在一起。可是画面太暗,乳酪那张的线条都被掩盖掉了。
于是我就把透明度提高到百分之七十五。结果树脂模板上的小点和短线就变得像鬼魅一样的透明。现在我已经可以从汤格的齿印看透进去,清楚地看到乳酷上的凹痕和中空处。
天啊!
我一眼就看出这两道咬痕并不是同一个人的。不管人为如何操作,也不管影像调整的功夫多么精致,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咬在模板上的那张嘴并没有在乳酷上留下齿印。
汤格的齿列比较窄,前齿的弧线也绷得紧些。这幅合成的影像所显现出来的是,一个U字形覆在半圆形上面。
而且有一点是非常显著的:在正常的中线右边有一道不规则的裂缝,而且邻近的牙齿还成三十度角突出,这使得齿列看起来像是一道栅栏。可见咬乳酪的那个人不但门牙有严重的缺口,就连旁边的牙齿也是参差不齐。
汤格的牙齿就整齐密实得多。他的齿印完全没有以上的特征,他根本没有咬过那块乳酪。现在事情有两种可能,要不是汤格曾经在博杰街的公寓招待过客人,否则就是他跟那个公寓一点关系也没有。
四十
不管怎么说,反正杀害戈碧的凶手一定到过博杰街公寓,这点是不会错的,因为手套正好吻合。不过汤格既然没有咬过那块乳酷,他涉案的可能性自然大为减低。圣杰魁斯就不是汤格。
“凶手到底是谁?”我喊了出来,空荡寂静的房子里响起我刺耳的声音。由于担心凯蒂的安危,我的情绪完全爆发了开来。她为什么还不打电话回家?
我打电话给莱恩,还是没有人在。我打给贝坦德,他已经走了。再打到专案小组办公室去,也没有半个人接电话。
我走到庭院去,从围篱间往对街的披萨店瞄去,整条巷子空荡荡的,监视小组也已经撤哨了,我现在是孤零零一个人。
我把可行的办法都想了一遍。可是又能怎么办?我能做的实在不多,而且又不能离开,万一凯蒂回来怎么办?可是她真的会回来吗?
我看了看钟,已经七点过十分。档案,再回去查查档案。除此之外,在这四面墙内,我又能做什么?没想到避风港竞成了囚牢。
我换了衣服,走到厨房里头。虽然头晕眼花,我还是没有吃药,我的脑袋也已经钝得无法运转了,我需要点维他命C来对抗病菌。于是我从冰箱里头拿出一瓶柳橙汁,结果找不到开瓶器。该死。到底跑哪去了?我感到很不耐烦,已经没有心情去找了,便抓起一把牛排刀,直接就往瓶盖上锯,锯掉上头的金属盖。拿水壶,倒水,然后搅拌。小事一件,没什么难的。晚一点再来收拾这一团乱好了。
过了一会儿,我坐在沙发上,身上紧紧裹着棉被,卫生纸和柳橙汁则放在手拿得到的地方。我不停地动着眉毛,免得精神一松弛就睡着了。
当马斯。我开始翻阅档案,再看一次我曾经造访过的姓名、地方以及日期。圣伯纳修道院、尼可斯当马斯、波利尔神父。
贝坦德曾经做过波利尔的追踪调查报告。我又重新看过一遍,可是精神老没办法集中。这位善良的神父已经被我排除在外。我又看了原始的约谈记录,继续追查可疑的人物,就像吃腐肉的动物在寻找食物。下一步,我要重看资料。
修道院管理员是谁?罗伊。我开始找他的供述。
不见了。我在卷宗里头翻遍了,可就是找不到。一定有人曾经问过他话,可是我却记不起来在哪看过那份报告。为什么会不在卷宗里头?
我坐了起来,整个空间只有我自己混浊的呼吸声。这时我的第六感又回来了,就像偏头痛会有前兆一样。我一定是漏掉了什么,因为那种感觉越来越强,可是我就是抓不到。
于是我又回过头去看波利尔的陈述。罗伊负责看管修道院院产,而且还要准备火炉,外加铲雪。
铲雪?80岁的人还铲雪?为什么不行?说不定人家老当益壮。过去的影像一幕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头,我想起那晚的恶梦,独自开车前往,在下雨的树林里,葛丽丝·当马斯的尸骨就埋在我身后。
我又想起其他晚上的梦魇。老鼠、彼得、伊莉莎白·康诺的头颅,她的埋尸处。那个神父,他说什么来着?只有替教会工作的人才可以进入大门。
事情有可能是这样吗?能够进人修道院和圣米内大教堂的人,难道是替教会工作的人?
罗伊!
很好,布兰纳,80岁的连续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