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马指天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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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想是因为他高中数学唯一的一次不及格记录,从那以后,他几乎每堂数学课都会被叫到讲台上去做黑板上的即兴题。从那之后,他为了不用上讲台,恶补自己最不喜欢的数学,但是他始终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每次数学考试都以中等成绩通过之后,却依然难逃每节课被抽点的命运。
“你的成绩好到不用听课就能考一百分了是吧?你如果不想上我的课可以不来,我去跟教务处说,让你在我上课的时间休息!”
摇头。背后传来窃笑的声音,有男生,也有女生。这时讲台旁边一个多嘴的女生对老师说道:
“夏轻尘刚才被我们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谈话,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话音刚落,周围的学生又再次窃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是在嘲讽数学老师刚才那一番鲁莽的斥责,于是数学老师的面子挂不住了:
“理由倒是很光明正大啊。夏轻尘,你们班主任是教语文的,语文老师叫你去谈话你就可以借故不上我的数学课了是吗?我知道你语文好,每次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第一,所以你面子很大,大摇大摆地等到上课上一半才进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吗?看不上我的数学课就别进来!有本事你不用我教,高考照样考个重点大学来看看!
自己不想学还耽误大家时间。你耽误了大家多少时间知道吗?从刚才到现在,过了有三分钟,全班除了你之外一共六十三个同学,每人三分钟,你总共耽误了大家一百八十九分钟,足够我上四节课的时间还有余!”
夏轻尘抿了抿嘴,慢慢捡起桌上的讲义传给前排,用不大的声音说道:“请你继续上课。”
“你那是什么意思”数学老师接过讲义一把摔在讲台上“你什么态度!目中无人了是吧!轮到你教训老师了!你出去,以后我上课不想再看见你。”
夏轻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负着很沉的重量一般,轻声而清楚地说道:“我是学校正式招收的学生,你没有权力不让我上课。”
话语一落,全班的学生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数学老师怒目圆睁地看着他,竟然有学生当堂和老师顶嘴:
“什么!跟我讲规章制度了是吧?你了不起啊,正式考进重点班的学生——我没有权力不让你上课,那你去教务处告我好了!我告诉你,我的教育方法就是这样,你告到教育局去都没有用!从今天你,我的课你不用再听了,你的作业和试卷,我也不会再帮你批改!”说完抄起讲义“继续上课!”
数学老师开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板书讲解,夏轻尘周围的同学瞟了他几眼,随后便低下头去,专注抄写。他低着头在课桌边站了一会儿,轻轻闭了闭眼,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静静地吐掉。然后,弯下腰去,将刚才被砸得掉了一地的文具捡起来。
有一支笔掉在前排的椅子下面,他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惊动前排的同学,只好弯下腰伸手去够。他这一弯腰,班上的同学便骚动着朝这边探头探脑,看好戏一般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你给我滚出去!”
飞来的厚重讲义蓦地砸在他背上,夏轻尘身子一震。他站起来,眼中流露出一瞬间的疑惑与震惊。随后,他垂下眼,安静地从抽屉里扯出书包,将桌面上所有东西都扒了进去。然后,他在全班同学难以置信的目光和惊呼声中,提着书包,默默走出了教室的大门。
第一卷: 落 魄 江 湖 第二章
傍晚时分,夏轻尘推开公寓的大门,迎面便是叔婶吵架的声音:
“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我们结婚的时候他父母给过什么呀?生明恺的时候他们又给过我们什么了!”
“哎呀,你不要总是说这个好不好”叔叔无奈地叹气“那个时候大家都穷,谁也不容易。他们是没给过我们钱,可是我们不也一样没给过他们吗?”
“什么?你现在是在跟我说等价交换是吗?那我问你,既然当初谁也没给谁好处,现在为什么是我们来背这个包袱!”
“哎呀,你说话不要这样刻薄好不好。轻尘又不是捡来的孩子,他是我的亲侄子,我哥哥嫂子唯一的儿子!我们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不让他住在家里,难道要让他露宿街头吗?”
“你少把我给扯上!他是你亲侄子,又不是我亲侄子!你看看他,又没有出息又没有志气,还是个病猫,动不动就要上医院打针吃药!还要人伺候!像个小祖宗似的!”
“轻尘从小身体就不好,可是人家也没有要你怎么伺候啊……”
“他不要人伺候?煮饭、拖地不是伺候,从家用里拿出钱来给他看病不是伺候,难道还要我像伺候主子一样地天天围着他嘘寒问暖才叫伺候吗……”
“唉……”细不可闻的轻叹,夏轻尘转身欲走,不料一阵风吹来,砰然将门关上,屋内的吵闹声顿时停止,叔叔站在卧室门口尴尬地看着同样尴尬的夏轻尘。
“叔……”
“轻尘,这么早就放学了?”
“叔”夏轻尘有些不安地开了口“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要上班呢,有什么事吗?”
“我们班主任想请你明天去学校……”
“是家长会吗?”
“哼”婶婶在一旁冷哼道“家长会会选在上班的时候开吗?肯定是在学校捅了什么漏子了,才会叫家长去的。你就等着被老师当孙子训吧!”
“你这人,当着孩子的面说话怎么这么不分轻重呢?轻尘是好学生,怎么会犯错误……”
“还装什么呀”婶婶冷笑道“刚才不是都听见了吗?你让他自己说,是不是在学校犯事儿了?要不然就是考试失常了?”
“轻尘,你们老师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夏轻尘犹豫着,欲言又止。
“唉……好吧,等你晚上做完功课再说。”
“哟,还怕我听见呀”婶婶冷笑道“我早就说不要上高中了,上个中专早点出来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多好。你看看现在,读得不伦不类,都让学校来请家长了。”
“你适可而止吧”叔叔喝止道“什么读得不伦不类!轻尘的成绩一直很好,考上以后学校还减免了一半学费……”
“才减免了一半学费,你怎么不问问他,他们那个重点班有多少人是三年学费全免的?现在才上个高中就花这么多钱,再过两年上大学怎么办!”
“你不要再在读书这件事上吵了。哥哥嫂子都是大学毕业,轻尘成绩这么好,你怎么能不让他上大学呢?我们又不是没钱供不起!”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现在上大学一年学费生活费加在一起多少钱你知道不知道。你要供他,那我们明恺将来要上大学的时候怎么办?”
“明恺还小,我们又不是马上就退休了,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
夏轻尘默默回到属于自己的卧室,疲惫地放下书包靠坐在床上闭起了眼。外面的争吵仍在继续——因为他,一切都是因为他。从他踏进这个家门开始,他处处小心谨慎,尽量无求无欲,然而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招人讨厌了。这种争吵慢慢地变成了隔三差五的戏,他没有办法自处,也没有立场劝解,更没有办法遁逃,他只有忍受一切——直到自己有能力自己生活。
过了一会儿,争吵声渐渐小了一些,他的叔叔推开房门进来:
“轻尘,你婶婶今天累了不想做饭,你自己出去买点吃的,然后回来该干吗干吗,别管我们了,啊……”
说完将十块钱塞进他手里,匆匆地关门出去。
夏轻尘捏着那十块钱,听着隔壁卧室传来关门的声响,于是起身默默地出了门。下楼的时候碰上了放学回来的堂弟明恺,明恺在楼梯上推了他一下,黑着脸从他身边走过。
入秋的路上依稀起了风,那风穿梭在傍晚的街道上,透出微微的寒凉。夏轻尘本能地抱了抱只穿单衣的手臂,一脸茫然地看着灰白的水泥路面。天快黑了,他需要找家饭馆吃饭,然后逗留到八点半,明恺洗完澡开始写作业,叔叔婶婶休战了再回去。他沿途的商店门口张贴的招聘告示和反产中介的租房消息——果然,想要养活自己,恐怕就不能在继续读书了。
轻缓的脚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行道,踏在夜晚晃眼的商店橱窗的灯光里。他停在玻璃窗前,呆呆地看着镜像中那张精致的脸,风勾动他额前的碎发,在他的视线中来回飘荡。透过发丝,夏轻尘看见橱窗里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那是一对精致的水晶耳环,细细地打磨成水滴的模样,躺在盒子的绒布面上静静地散发出优雅的光芒。夏轻尘被那光芒迷住,一时间,他觉得那水晶的形状仿佛眼泪,仿佛是从他心里掉出来的东西。这一刻,夏轻尘很想给自己买点东西。他看了看手里,把十块钱放进空空的裤兜,嘴角扯出一丝没有痕迹的笑,无奈地走开了。
行人道旁的紫荆花打着旋从空中落下,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在路灯黄晕的光线中变得虚幻起来。夏轻尘心中的浪漫轻易地被这一地花雨勾起,他一步一朵地踩着它们走过商店街长长的玻璃橱窗,走过路边住宅的矮墙,不为人知的内心想起那已然逝去的快乐,那些远去的记忆中,略带忧郁和怅然的温柔,那些完全属于他的宠爱;那个曾经美满的世界里,难以割舍的分离,美好的画面如同这漫天飘舞的花朵……他想着想着,低低地笑了起来,渐渐地忘记了哀伤,忘记了他要回到那个不属于他的家,甚至忘却了他明天还要去学校继续面对今天遭遇的种种……
他就这样一直想着,掌下捂着窒痛的胸口,体力难支地跪倒在路上,眼前一片昏花。
直到身体的寒冷唤回了意识,他才渐渐甦醒过来,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片白茫。眼前突然铺陈在灰色天空下蔓延到天边的雪白,卷起晶莹的尘埃夹带着风霜的寒冷,刺一般穿透他单薄的衬衣,颤栗着他全身每一个毛孔。
仓惶中,夏轻尘蓦然回首,却只看见同样漫山遍野的白雪和远处绵延的雪山。身后没有脚印,他怎会突然在此;他明明走在路上,怎会突然在这里?好冷好冷,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醒!醒!醒啊!他睡着了吗?他产生幻觉了吗?快醒过来啊!!!
夏轻尘只觉得四肢正迅速地僵硬,血液在体内凝固的感觉如此地真实,身体的刺骨的疼痛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怎会如此?他明明意识清明……他一定是疯了,大家都说他有毛病……
夏轻尘用力地摩擦着僵硬的四肢,而那寒冷的感觉却是切肤般地真切,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和鼻子要被冻掉了。他不停地呵着气,手指不灵活地撮着自己僵硬的手臂。
他好冷,从小生长在南方的他从未经历过如此严寒。彻骨的寒冷使他意识到,他也许很快就会死在这不明不白的雪山里,冻死在千里无人烟的所在,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是哪里?天堂吗?还是地狱?他不要这样死,虽然他觉得生活待他并不公平,虽然他活得很辛苦,但是他从没想过要死去。
他费力地踏着没及小腿的积雪,抱着身体,向着山坡的下方向毫无目的地跑动起来。他的呼吸和他的身体一样抖得厉害,脸和嘴唇几乎被冻住。他的眼睛开始刺痛,视线开始模糊,眼泪开始不受他控制地灼烧着他模糊的双眼。脚下的步履也开始蹒跚,可是他不敢停,尽管每动一下就是一阵钻心的寒冷,他仍然不敢停下来。他生怕,他一停下就会这样倒下去,永远都起不来。
“咳咳……咳……”脑袋一片空白之际,眼里直冒金星……这是哪里,他好怕,他不想死……
眼前的景物像被扭曲了一般开始重叠,刺痛的双眼几乎分辨不出脚下的雪原。他的步履随着体力的流失越发地混乱,剧烈地咳嗽使他最后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他趴在地上无力地咳着,气若游丝。最后的温度从他的体内抽离,他的四肢渐渐失去知觉,感觉不到疼痛,也渐渐感觉不到寒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五感渐渐离他而去,眼睛好痛,他已完全看不见前的事物,耳边的风声也逐渐变得很小。他又怕又困,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他意识模糊地那一刻,耳边依稀传来远远的狗叫声。
没有任何疑虑,他直觉是有人在靠近。求生的意志使他用力地睁着眼皮,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徒劳的,身子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胸口如同被大石压住一般呼不出气来。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那狗的叫声由远及近。
猛地,一只体型巨大的狼犬扑到了他跟前,凶狠地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