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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第22章

小说: 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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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什么?”
  “我看看有没有字。”我说。
  “有字?在哪?”于阳掏出打火机点着,用手护着那点跳动的火苗也开始找起来,“对啊,这个房子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年以上,是应该有点铭文什么的。”
  我想说那些字应该不是什么铭文,而且那些字也只是出现在我如梦的印象里。那样说之后,于阳大概会以为我寻找证据证实梦境的这种行为不亚于疯子发疯吧?我让目光一边一寸寸地在墙面上扫过,一边努力地回想着印象中的情景。
  “找到了吗?没找着你发什么呆啊?”于阳看了看我前面的墙面说。
  我抬脚就向石房子的大门处走去。我把门右侧墙角下的积雪拔开,没有。我又拔开门左侧墙角下的雪。果然,在雪层以下的墙壁上有字迹。我招呼于阳拿打火机来。我们借着那点光亮仔细观察着那面墙。墙是由平整的大块石头砌成。那些石头本来为灰白色。经过火的炙烧后有些地方变成了黑色。大山里盛产这样的石头。可是村里人很少有人用它来盖房子。实在是因为要获取这样的石头,并且把石头从大山里运出来,是非常大的工程。我们家在百年前耗费财力却只建了这么一个石头房子,其它房子还保持着木质建筑,那么建石头房子应该不是为了安全着想,可是为什么呢?这个模糊的念头刚出现,就被我因看到墙上的字迹而引起的震惊取代了。经过烟熏火燎而变得黑红的墙上,刻着两行浅色的字。那些字迹虽经过风吹雨打依然清晰可辨:
  我必回来报仇 
  民国三年立誓于此
  不应该有这样的巧合!那么我的猜测就是真的。也就是说,我的印象片段都是华夏经历的现实,那些现实又通过感应的作用被我体会到了,并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印象。
  “这是谁刻的?”于阳也蹲着仔细地看那几个字,“这几个字刻的虽然不漂亮,可是看起来真是杀气腾腾啊。”
  “我不知道是谁刻的。”我说。
  于阳说的没错。刻在墙上的这几个字,字体虽不大,可是一笔一划都刻的很深。我觉得这几个字是活的。就仿佛它们被施了某种咒语似的活生生地散发着怨恨的气息。八十多年前的那个人,他拿着尖刀,一边用力地在墙上刻着,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诅咒着的时候,他是把那墙壁当成了仇人的身体吧。这面墙壁的里面就是我们家的祠堂,是我们家先祖亡灵的聚居地,他把复仇的咒语刻在这里,便是连我们家先祖的亡灵也恨上了。我似乎听见,在那人刻着这些字时,我的祖先的亡灵们随着刀锋的起落而痛哭哀嚎的声音。
  “应该不会是外祖父,民国三年,要是寺院里的记载可以作为依据的话,那时外祖父还没出生呢。……民国三年,啊,那时华家还没有衰落呢,会不会是刻字的这个人把华家一家三十七口男丁一夜之间杀了呢?”我喃喃地问着面前黑色的石墙。石墙冷冰冰地沉默着。
  “这几个字说不上又藏着什么复仇的故事呢。这几个字倒是有几分复仇的意思。哪像庙里的那副画,画得什么呀,一点气势都没有,白白地把那个故事的主题糟蹋了。”
  “写这几个字的人是想复仇啊,他心里充满仇恨,当然写得杀气腾腾了。可是庙里的画却是我高祖父让人画的。高祖父作为忏悔者,是被复仇的人,他当然希望对方的忿恨越弱越好,那副画处理得那么柔和而没有气势可能是他希望复仇者像画中的雷余一样已经不再有什么怨恨了吧。”
  在寺院里我就这么想。看来,高祖父的愿望没有实现,那个复仇的人还是来了。那么又是谁对那时的华家家族抱着刻骨的仇恨呢?
  我和于阳看着那几个字沉默着。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被那几个字镇住了。
  从古到今一直扫荡着山谷的寒风,从西山入口冲进来,呼啸着卷起一堆堆雪雾,从我们身后掠过去了。风一停山谷又恢复了沉默。山谷永远都是沉默。在这沉默中,那字里行间铭刻着的仇恨却没有减弱,它依然狰狞地刻在这座墓碑一样的石头墙上,面对着山谷,大喊着:
  我必回来报仇!
  这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我的本应该沉睡的祖先的亡灵们便在棺材里辗转反侧难以安宁。
  “走吧。”我说。
  我和于阳起身往回走。我的心情更恶劣了。我在回山谷之前还抱着推翻高祖父杀了他妹妹的这一传说的想法,可是寺院中的那个小佛堂,和刻在家庙上诅咒般的那些字,使我推翻那个传说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很晚了,华夏还没回来。本来,我以为华夏会随后而归。可是她没有。然而华夏就要回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我睡不着,就翻出朋友的小说来看,一边看着一边听着窗外的声音。现在我看朋友的小说已经不是最初看时的目的了。我现在很想在这里找到一点线索通向我家族的秘密。老校长曾说过,朋友为了找到一些本村人也不知道的线索到过更深的山里。
第一天(下)(18)
  在朋友的小说里老祖奶奶被描写成美丽泼辣的女子。她桀骜不驯,又聪明绝伦。即使如此,太祖父也不喜欢她。她和她的母亲倍受冷落。太祖父打算早早把她嫁出去。因此她不像她的兄弟姐妹那样长大就去城里念书,而是呆在家里等待出嫁。她在出嫁前没事就到寺院去玩。这样就为她遇到山里的土匪提供了地域上的可能。接下来朋友就写到了老祖奶奶遇到那个影响了她一生的土匪的情形了。山上的寺院很有名,庙会的那天,山里山外的人都来上香。那天大山里年青的匪首也化装成香客混在络绎的人流中到寺院里进香。实际上他是来踩盘子的,目的就是华家大院。年青的匪首领导着这一带名头最响也最有势力的一股绺子。他是土匪世家出身,十八岁上,他带人把吉林府驻军的军响洗劫一空。那是他干的第一票活。从此他走上了土匪的生涯。他的名字说出来也震得山响。民众中传说谁家小孩子夜里哭闹,小孩的娘或奶奶只要说出他的名字,小孩立即就被吓得憋过气去。可他和他的人骑马走在大道上,香客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儒雅的富家公子和他的随从。姑娘们情不自禁的回眸顾盼在他的周围漾起圈圈眼波的涟漪……没有人会把他同凶神恶煞的土匪头子联系起来。年青的匪首登上了鹰嘴岩,仔细地打量着山谷中的平原。华家大院在平原东半部的中心位置上,像一个圆圆的堡垒,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有民兵在四面的哨所里走来走去。华家是这一带最有名也最富有的大户。在华家发了财后,为了抵御四处流窜的土匪,华家在村庄的四周搭了土炮楼,还加固了大院的院墙,配了团兵。所以这个响窑虽富得流油,可因其武装精良,多年来无人敢打它的主意。年青的匪首打量完地型,心里有了谱之后,就从鹰嘴岩上走了下来,轻松地到寺院里游玩。在游大殿时他看见了一个富家小姐,并且立刻就爱上了她。他打算做完这票生意后,就把姑娘弄到手,无论用什么办法。晚上年青的匪首带人潜入华家大院,准备暗杀团兵,然后大开院门和外面伺机而动的匪众里应外合,那样华家在猝不及防下必溃不成势。他们成功地占领了哨所后,匪首竟然看见了白天见到的那个姑娘。匪首抓住了姑娘。当知道姑娘就是华家的小姐后,他向她提出两个选择,第一,她跟他走,他马上撤退,决不伤她家人一丝一毫。第二,她不跟他走,他打出信号招手下进来,那时他和他的手下势必杀她全家。姑娘想了想后,果断地说:“带我走吧。”匪首果然讲信用,对华家大院秋毫不犯,只带走了姑娘。在出了华家大院百步之遥时,匪首命令手下人向天鸣枪示威,以告众人,以告不可一世的华家,他来过了并且带走了华家的女人。华家的人打着灯笼火把成队追出来时,只见一队铁骑在湛蓝的夜空下裹着玉色的月光绝尘而去。尘土中隐隐飘扬着一抹绯红色。那是华家女儿的裙裾。
  朋友的小说中用了很多本地方言,比如把侦察地形说成踩盘,把有武装力量的地方叫做响窑等。老祖奶奶的这段传闻是被朋友演义了的。流传在村民当中的传说是老祖奶奶勾搭上了山里的匪首和那个年青英俊的匪首私奔了。我外祖母的说法是山里横行霸道的土匪头子抢走了偶然遇上的老祖奶奶。外祖母那样的说法可能是为了顾及华家的面子。还有一种说法是老祖奶奶当年爱上了一个唱蹦蹦儿戏的后生。可是她父亲却将她嫁给了别人,老祖奶奶就在结婚前夕和情人私奔到山里,双双投靠了土匪。
  朋友的小说接下去撇开了老祖奶奶,讲起当时的世态来。华家在外的人忽然纷纷回来了。他们带来了山外的消息。战争,战争,到外都是战争。华家在日本国和高丽国的商号都被战火烧毁,山外的情形也不好,华家人都撤回了大本营,可是忽然传闻俄国人要向大本营打来了……
  眼里的字迹渐渐模糊成一片。华夏看来是不会回来了。我关了灯打算坐上困乏的列车进入到并不安稳的睡眠中去。然而一躺下白天经历的事又一幕幕地回来了。我开始推想起我外祖父的生活来。我的外祖父,连他的女儿都没见过他,那么其他的人更不可能见过他,也就是说他也没见过其他的人。他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长大的吧。我无法想象作为一个人,怎么样才能在完全脱离人类社会的像牢笼一样环境中生存下去。我的高祖父为什么让他处于那么悲惨的境地呢?我不禁想起我和我的家人,不想让华夏见外人的心理来。在面对婴儿的那些日子里,我也曾有过为了保护婴儿而不让他见任何人的想法。看来,我的外祖父一定因为某种原因不被外人所容。高祖父就因为这缘故才把外祖父保护在封闭的环境里不让外人看到他吧。那么是什么原因呢?外界传闻外祖父是怪物。那么外祖父不健康这种情况就大有可能。就因为外祖父的不健康,才使高祖父想起了那个诅咒,才使高祖父忏悔的吧。然后高祖父才怀着无比忏悔的心理去重修了寺院,并建了忏悔堂,以求菩萨保佑他及他的后人摆脱诅咒。这么一想,我的关于外祖父不健康的推断就变得证据确凿了。立即难以忍受的痛苦绝望和恐惧一条毒蛇般钻进了我的心脏,并一口口啃噬着心脏最脆弱的那部分。这时我想到了那个土匪首领开给老祖奶奶的两个选择。要么,死亡,要么,疯狂。身为大家闺秀的老祖奶奶选择了当土匪的压塞夫人,也是一种疯狂的举动啊。而我的姨母,她是疯狂了。胡思乱想中我沉入了梦乡。梦中我在一个空间里走着。灰白色的浓雾,在我四周翻卷。我疲乏,困倦,仿佛走了很久。然而我不能休息。我意识到如果我不管不顾停下来,我会即刻融化在翻滚着的浓雾里。
第一天(下)(19)
  忽然,一个黑影划开浓雾,划出一道黑亮的弧行轨迹,旋转着向我飞了过来。它边飞边长,落到我面前时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即而我发现它是我家的祠堂。它的眼洞是祠堂的两扇窗,巨大的嘴是祠堂的门。它一停下,就张开黑洞洞的大嘴,一张一合地唱起歌来:啊――啊――啊――死亡啊死亡,生的母亲啊,生的伴侣,啊――死亡孕育着生存啊,生存拥抱着死亡……每张合一次,充当牙齿的门扇就因互相碰撞而碎裂。碎屑磨擦着白雾,带着闪光的短弧,络绎纷飞着溅向四周。有几片落到了我身上。分明是潮朽的木屑。我小时候在乱葬岗里见过那种腐烂的木屑。怪物的牙齿很快落没了。它毫无遮拦的口腔像个敞开的大舞台。有一些人站在舞台上,伸头引颈,啊啊地吟唱着和声。这些人都穿着黑衣服,脸上带着绝对宁静表情。仿佛要把啊啊的和声一直唱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在那群人里,我看见了我的朋友,我的父母,及我的外祖父。外祖父的头上戴着的大帽子,把他兜头带脸挡的严严实实。我看不见他的脸,可我知道他是我的外祖父。他的怀里抱着我的婴儿。于是,我知道了,我看到是死者的世界,他们是已经对痛苦失去了感觉的亡灵。他们脸上绝对安宁的神情深深感动了我。我向他们伸出手去:
  带着我吧!
  我说。然而这些人只把和声唱的更响:啊――啊――啊――死亡啊死亡,生的母亲啊,生的伴侣,啊――死亡孕育着生存啊,生存拥抱着死亡……黑色的骷髅随着歌声跳起舞来,一跳一跳,一扭一扭,边唱边舞着……忽然,一团亮丽的彩色滚到了这个黑白的世界里。彩色的一团里,是老祖奶奶和那个土匪。然后我发现土匪就是寺院里的住持,老祖奶奶也变成了华夏。他们抱做一团。一个黑白的人在他们身边哭泣着,在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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