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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城池几重-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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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相信闷油瓶不会那么对我,可是在我心里一瞬间却忽然又生出了一种恐惧,如果……只是如果,他真的是闷油瓶,我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我忽然就意识到一阵砭骨的寒冷,我顿时反应过来我现在正浸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整个人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不少,感觉好像整个人忽然过了一下电一样,刚才的一切都有一种迷迷糊糊恍若隔世的感觉,整个人如在云里雾里,立刻感觉哪里不太对,赶忙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那种疼痛让我整个人蓦地又是一震,一下有了一种恢复清醒的感觉。果然是幻觉,那种让人不知不觉走向死地的幻觉。
我恶狠狠的甩了一下头吐掉嘴里的血,想着先上岸去找找他们几个有没有着道,却在一抬头就看到我的目光极远处,隐约的白雾中盛开着一朵花。
那花大概有三四十厘米高,花朵有如碗口般大,无风自摇,娆枝丝蔓,柔婉清扬,仿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月下美人,含羞带娇,妩媚动人,我一眼看过去,竟不知怎么的再也移不开目光。那朵花的花瓣是很纯净的月白色,仿佛丝缎一般,朦朦胧胧似乎蒙着一层晓月清辉,花瓣似乎还隐隐约约泛着一点淡淡的蓝光,很是奇幻,整朵花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很哀的感觉,看了那花一会儿,我感觉我心里都产生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悲伤,耳边似乎也传来了渺渺的悲歌。
我感觉我忽然好像就失去了对我整个人的控制,我知道一定是那朵花搞的鬼,十之八九是生物电,神经麻痹一类的玩意儿,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就好像在鲁王宫被那青眼狐尸控制一般,只不过这次的情况更加严重,上次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次我却连自己的思想都无法控制。我无法控制耳边的悲歌呜咽不绝,无法控制那些悲伤的念头忽然之间的就在我的心底汹涌起来,我极力的抵抗,却还是被吞没。
而那些让我撕心裂肺的场景的主角,无一例外的都有着一双水一样淡然的眼睛。
那些画面,那些在我心底深藏的恐惧,那些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便连想都不敢再想的幻影,疮疤被揭开,回忆与假想混合的伤痛触目惊心,钻心彻骨。
他对着铁哨空棺,目光空洞犹如呓语般的呢喃着“汪藏海的祭品,就是我。”
他手上淌满了鲜血,鲜血渗进青铜台的缝隙,陵内的暗道随之开启。
他那么冷那么陌生的看着我,淡淡的对我说:“我没打算出去。”
他赤裸着上身,肩背上麒麟纹身炙烈燃烧着,他一步一步走进面前熊熊的火焰,火舌卷到他身上,噬咬着皮肤发出快意的尖叫,他在火焰中幻灭,在幻灭中看我,眼神依然如玄冰没有一丝温度:“毁灭玉髓是我的宿命,我不能退缩。”
我呆呆的看着火焰蚕食着他的身体,看着他的脸本能的因为痛苦而扭曲,却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的波动,我想去阻拦他想去质问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挪不动半分步子。
闷油瓶看着我,只是忽然开口声音飘忽的恍若天外。
“吴邪,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最后一点音容笑貌湮灭在地狱深处的火焰再也没有一点踪迹。
明知道这只是我的幻象我最怕的假象,我还是压抑不住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他却根本无法挽留的恐惧,顷刻之间全都和身侧冰冷的湖水一道席卷让我几乎窒息,我想要大叫,却好像梦魇一般发不出声音,那种痛苦让我疯了一样的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湖水瞬间灌入我的口鼻,那是一种针刺一般麻麻的痛楚,我的头脑顷刻之间有一点清醒,却又立刻因为那寒冷那窒息感而有一点模糊不清,我想我是要死了,可闷油瓶呢,他死没死?刚才那一切是真相还是我的幻想?
就在意识纷乱已届混乱的最后刹那,我忽然感觉一双手抱住了我,将我拽出了水面,与此同时我的耳边猛然响起一个声音,很隐约,很熟悉,很小,好像来自遥远的天际一般模糊,却又渐行渐近。
“……吴邪,吴邪!”那声音好像一直都在,却又好像突然闯入我的耳朵,熟悉的声音清冷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听到这个声音,我整个人都一抖,脑子一下清醒了很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霍然回头,果然,眼前是闷油瓶熟悉的脸庞。
我愣了几秒,猛然一下子在他怀中回过身,扑在他身上控制不住的抱紧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那种劫后余生的颤抖,我完全忘记了我们还在水里,只是拼命的抱紧着他,因为浸水的缘故闷油瓶的衣服和身体都是冰凉的,但是这并不重要,我只是那么拼命的抱着他,好像松一点他就会从我的怀里溜掉。
闷油瓶呆了一下,也紧紧的回抱住了我,我感觉到他一边抱着我,一边将我带回了石桥上,我跪坐在石桥的边缘,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肩上,冰冷的水滴和伤口的血腥气味那么刺鼻却又那么真实,那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让我不知怎的喉咙发紧,声音都在发抖:“小哥,你……别走。”
闷油瓶竟然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声音也放得很轻:“我不走。”
他的安抚让我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无力感和释放感,我的眼泪毫无预兆毫无理由的就冲了下来,我就这么毫无戒心毫不考虑面子的在他的怀里流泪,声音都不争气的在哽咽:“我看到你走了……看到你去做祭品……你答应过我的……可是你,你他妈的,就跟我说……对不起……”
那幻境太真实,真实到触目惊心,精神的最后防线一旦崩溃,再次回忆都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残忍,我竟然再也说不下去,哽咽的根本讲不出话来。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闷油瓶竟然轻轻的抬起我的脸,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他把我拥在怀里,让我的脸靠在他的胸口,声音很淡,但不知道怎么却有种温柔在里头:“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骗你,你放心。”
听着他的心跳,我咬着牙发狠似的点头,闷油瓶又搂了我一会儿,直到我的情绪稳定一些身体也不在发抖,他才放开我,生起一堆火来。
我们都浑身湿透了,这样下去没出斗就先肺炎了,我当然明白闷油瓶的意思,当下脱的精光只剩一条内裤,把其他的衣服都放在火上烤,闷油瓶也是一样,我看到他还穿着一条小鸡内裤,忽然就有点想笑,可是再一瞥他那颀长矫健的身材,那腰板儿那腹肌,不知道怎么的喉咙居然又是一阵发干甚至还他娘的有点来感觉,赶紧转移注意,说起来闷油瓶一直看都没看我一眼,俩眼儿直勾勾的盯着那堆衣服。
这样的诡异尴尬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几分钟,到衣服差不多烤干才算结束,我穿上衣服立刻感觉自然了许多,问闷油瓶道:“小哥,这地方有什么古怪?你有没有产生幻觉?看到那朵花了么?”
闷油瓶还没开口,我却突然听到一个人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啊,亏我们费劲找了半天,哎,生火干嘛呢?”
我一下就呆了,那是三叔的声音。

【七十五】
我瞬间就有点愣,猛地一下回过头去,一看果然是三叔,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还有闲工夫换了身衣服,我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半天,他终于忍不住道:“大侄子,你抽什么风呢?”
我还没太回过味儿来,看闷油瓶他的表情也有点迷惑,只好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三叔笑了一笑:“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你也太小瞧我了,大侄子,我老骨头一把身手不如当年了,但是听声辩位,找个地下河河道什么的,还是小菜一碟。”
这么说他真是从那墓室的地下径流出去的,闷油瓶说的没错,我心想,然后道:“那你回来干嘛?这地方不比你走的那块儿更危险?”
三叔狡黠的一笑:“单枪匹马的话,确实如此,可是有了帮手就不同了。”一边说,他一边沿着石桥前进,我也跟上去,闷油瓶不知为什么,一直很戒备的样子,不远不近的跟着三叔,就好像三叔随时会抽冷子给我一枪那感觉。
石桥比我看到的要长一些,倒是和我想象中的长度差不多,我们走了一会儿才到头,还没走到对岸我就远远地瞧见岸上的白雾里面笼罩着两个人影,他俩的身形很熟悉,熟悉的我一阵兴奋却又兴奋地不敢相信,这时我就听到桥那头传来一声大叫:“我操!小天真,你他妈的可来了,可想死胖爷我了!来,给爷笑一个!”
我又一次呆在了原地,血液轰击着我的脑子嗡嗡作响,这声音,这语气我他娘的太熟悉了,是胖子,他娘的居然是胖子!
我有点急切地加紧两步冲上岸,果然,在那白雾中站着的,正是胖子和潘子。
看到我,潘子的神色也波动了一下,叫了一声:“小三爷。”跟他也有个把月没见了,感觉之前已经沧桑到甚至有点苍老的潘子的腰板儿又挺的直了,神情也又焕发起来,倒是更像我印象中那个风华正茂精神抖擞的老兵,看来三叔真是他的命,三叔回来了,潘子的魂也才跟着回来了。
胖子倒是没怎么变,就是好像又胖了一圈,也不知道刚才那小洞口他怎么钻进来的,我本以为胖子会扑过来给我一个让革命同志如沐春风般温暖的拥抱,不过他就是象征性的揽了一下我的肩膀,比我想的冷淡好多,我有点奇怪,这时闷油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还是没有一点表情,我心说闷油瓶怎么也这么紧张兮兮的,再一想这小子平时本来就是板着一张死人脸,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还没等我们有机会发问,三叔已然走到我身边,道:“大侄子,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现在心里挺乱的,何况我也不是很信任他,只是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踩了几个机关,稀里糊涂就到这儿了,你们呢?”
三叔又笑了一下:“差不多吧。”
我心说这老狐狸肯定对我隐瞒了很多东西,他怎么出去又怎么带着这俩人回来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不过他蒙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也习惯了不打算太追根究底,怎么说他也不至于害我,何况就算他真有什么想法,也和他在不在这一点上说实话无关,换言之,这点上他说不说实话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我也就懒得跟他计较这些。
胖子这时候也溜达了过来,我估计因为之前我和胖子太久没见我还骗了他的原因,我俩之间多少有点尴尬,也没之前熟的那么没心没肺了,他依然冲着我乐,我却感觉少了一点之前那种跟他肆无忌惮的感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五个的气氛竟然会有点不自然,便问胖子道:“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这里也不是什么油斗儿啊?”
胖子大大咧咧的笑了一下,道:“嗨,胖爷我这不是发扬一下革命同志大公无私高风亮节的精神么,本着探索科学打倒封资修的思想,下来实地考察一番,再者说了,汪汪叫那老东西活了这么多年,肯定搜刮了不少宝贝,随便一件倒腾出去都是一解放卡车的燕翅席啊,万一他在这儿漏了一件儿呢?不就正好接济我们无产阶级劳苦大众了,退一万步说,这里不还有个长生玉髓么……”
估计好久没听胖子说话了,他这一开口我怎么听怎么有笑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胖子比以前更贫了,本来听得津津有味,一听他居然扯到长生玉髓我一下有些急了,心说这死胖子可别真把主意打到玉髓头上,这么想着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他妈掉钱眼儿里得了,那玉髓可是神器中的神器,动了要遭天谴的。”
说来奇怪,在我就要碰到胖子的瞬间,他整个人忽然激灵一下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以完全不合乎他自身身材的敏捷一闪,我立刻扑了个空儿,胖子闪过我的手之后神色立刻恢复了正常,又是那么一笑:“得了你天真,胖爷我也没那么分不清是非,这点儿利害我还是分得清的,也用不着你思想教育我。”
他这番话说得很自然,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奇怪,我身上又没长刺,他躲什么?我再看胖子,他还是我熟悉的那张脸,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陌生有点可疑,心里紧张了一下,想仔细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眯起眼睛刚想好好打量,却被胖子一脸狐疑的瞪了回来:“我说小天真,你看我干嘛?要看看你家小哥去啊。”
听到这话我一下子就放心了,这不着四六的腔调还有这欠揍劲儿,和我印象中的胖子完全一致,除了他王胖子自己,还真没有人学得来,看来胖子是真的,那就好,我相信胖子不会害我,就好像我相信闷油瓶一样。
我冲他笑了笑,胖子被我笑的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问我:“你笑什么?”
我摇摇头,反问:“你来这儿干嘛?”
胖子愣了一下,道:“你那三叔叫我来的,我也不知道干嘛,只说事成之后给我一大笔报酬,妈的,看见那老狐狸我就该知道没好事儿,你和小哥又都在这儿,看来又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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