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狂恨记-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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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天早上,张瑶光到溪边汲水的时候,在水中捞起几片由上游漂流下来的浮冰。浮冰极薄,只在阳光下闪耀着点点光芒,张瑶光将它捞起来,还来不及放到口中啜饮的时候,就已经融化了。但是她还是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因为她知道,春天已经来了。
左元敏陷在这山中,前后已经将近有五个多月了,虽然在这几个月当中,他一边潜心修练太阴心经,一边向张瑶光请教指立破迷阵法,与九真灵宝结丹大法的疑难处,对于他的助益不小,但是一想到外头的花花世界,终究还是想早日出去的好,否则就算练成一身神功,要是江湖上没人知道的话,那岂不是等于锦衣夜行?
至于张瑶光为何有办法指导左元敏的指立破迷阵?那是因为阵法中多用道家用语,有些专有名词,诸如:抽添,是指练功时的火候节度;河车,则是指肾藏真气,与其搬运之法等等。一般人照字面上看不太出来什么涵义,但是张瑶光在张紫阳身边已久,一身武功又是张紫阳所授,解释一下这些用词,并没有什么问题。
再说张紫阳所着述的各种武功心法,在紫阳山门内都是酌才而授,并不把它当成秘密,新着“指立破迷阵”又是依照管竹生所要求,希望能有一种武功,是一般门众集体可练而写的。这左元敏是他亲自介绍入门的人,又曾当着大家的面说他是自己人,所以左元敏居然知道这些武功,对于张瑶光来说,倒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所以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春天来的消息,左元敏倒是不用张瑶光转述才能知道。两人商议一阵,决定翻山越岭,朝着日升之处,往东直去。因为那紫阳山乃在嵩山以南,登封县西北之隅。只要一直线直往东去,总可以切出层层山脉,回到平原上。
这番设想原是不错,再加上两个都是有武功的人,成功的机率是要比一般人大上许多。可是两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好不容易越过一个山头时,却也不禁叫苦连天。原来理论上是这样,可是实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首先你在山脚下看着整个山头辨别方向是很容易,可是一进到山里,阳光却不是随时都有的,根本找不到一个依据;再则山中无路,想要硬开出一条直路来,更是痴人说梦,两人三转四转,早已迷失方向,好不容易来到山脊上,背日而望,只见群山让夕阳映照成一片火红,面对如此美景,两人都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第二天两人便往山下走,还没打定主意是否要继续照这样走下去,忽然听到前方有人说话的声音,左张两人大喜,急往那声音来源而去,张瑶光首先叫道:“有路,有路!”
左元敏往前一看,果然在林间有一条羊肠小径。既然有路,那就一定会有人。左元敏一马当先,像一只大鹏鸟一样一跃而下,但见前方走着一个瘦瘦小小光头和尚,口中念念有词,快步地往前走着。
左元敏喊道:“大师,大师!”那和尚似乎没听见,完全不为所动。左元敏心想:“哎呀,我那么心急干什么?要找人问路,应该自己上前才是。”几个起落,跑到那和尚面前,抱拳道:“大师,请问……”
那个和尚大吃一惊,“哇”地一声大叫出来,往后跌坐在地上。那张瑶光在后面瞧见了,想要去扶,却迟了一步。
左元敏着实也被他如此剧烈的反应,给吓了一大跳,但他还是赶紧上前关心道:“大……小师父,你没事吧?”原来这个和尚背影看起来颇为成熟,但是一看他的脸,才知道他的年纪尚轻,也许还比左元敏小那么一点。
那位小和尚一瞧清楚左元敏的外貌年纪,想他应该不会是什么恶人,再往后看,来人还是一位面貌清秀的姑娘,心情稍定,说道:“两……两位施主,有……有何贵干?”
左元敏伸手将他搀起,说道:“吓了小师父一跳,当真对不起。是这样的,我们想向小师父问个路,请问由此前去,要通往哪里的?”那小和尚搔了搔头,古怪地笑了一笑,讪讪说道:“这个……这个我……嘿嘿……”
左张两人听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张瑶光想那左元敏刚刚吓着了他,也许对他怀有怨怼之意,于是绕到前面,由她发问道:“小师父,我们真的只是想问路,别无他意。”
那小和尚不好意思地道:“这个不瞒两位说,小僧也这个迷路了,正愁找不到路回去哩!”左张两人对望一眼。张瑶光道:“那请问小师父法号如何称呼?在哪一处古寺宝刹出家?打哪儿来?现又要往哪儿去?”
小和尚双掌合十,恭恭敬敬地道:“小僧悲观,是少林寺弟子,奉命到紫阳山门送信,现在这个要回少林寺去。”
两人瞧这小和尚在惊吓之后,就一直眉开眼笑的,法号却叫“悲观”,都觉得名实不符,待听到他自称是少林弟子,马上收拾起戏谑的心。又听他才刚从紫阳山门办完事回来,一股亲近感油然而生。
张瑶光喃喃道:“悲观……”悲观笑道:“这是我师父取的。悲观是我佛门五观之一,法华经上说:“悲观及慈观,常愿常瞻仰。”意思是说,要以大悲心,观众生苦,拔其患难。这个就是所谓的悲观了。”
张紫阳学通三教,张瑶光亦有此慧根,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阿弥陀佛,小师父发此大愿,要解天下众生苦难,真是令人好生敬佩。”
左元敏则往前一指,说道:“那往这个方向,是要到少林寺路,是吗?”悲观摇头道:“不是的,我现在是这个想要折回去,因为这条路我好像没走过。哎哟!不多说了,我已经出来一天一夜,我师父现在一定急死了,我得赶紧回去。”说着没头没脑地就往前冲。
张瑶光高喊:“小师父,你刚刚不是往那边走的!”悲观闻言一愣,急忙掉转回头,说道:“多谢,多谢,幸亏有两位施主……”头也不回地走了。左元敏道:“我们先跟着他,说不定到了岔路口上,他就想起来了。”张瑶光道:“那倒是。”双双跟上。
那悲观从回到岔路口上,四处望了一望,口中念念有词,终于从三岔路中选了一条走去。左元敏大声道:“小师父,刚刚你是不是从另外这边来的?”悲观回头,见是左张二人,说道:“两位施主还没走啊?”张瑶光道:“我们也迷路了,小师父不指点指点,我们回不去啊。”
悲观面有难色,说道:“这个小僧也搞不太清楚……”指着其中一条小路,说道:“我刚刚应该是从这里过来的,所以往这儿去,应该是到紫阳山的。”接着往另一条山路一指,说道:“这条路我刚刚才走过,面生得很,不知通到哪里去?所以剩下这一条路,应该是到少林寺去的。”
答案虽然模拟两可,不过终竟是有个方向可以依循,左张两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只是路是找到了,但两人应该怎么走呢?
该是抉择的时间到了。左元敏看着张瑶光,轻轻问道:“瑶光姊回紫阳山吗?”张瑶光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回去。我原本就打算离开的,虽然经过了这么多事,但我的心意并没有改变。”又道:“你回去吧,我哥哥拉你入教,就是想要借重你。你回到紫阳山门前途无量不说,也可以按部就班地完成你的心愿。”
左元敏笑笑说道:“我没法子回去。”张瑶光奇道:“为什么?”左元敏道:“掌门真人亲眼看着我跟你一起掉落山崖,事隔半年,我竟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他面前。你说,他会不问你的下落吗?我若回答:生。那他一定要质问我为何不一同带你回来?”
张瑶光苦笑道:“那你可以说我已经死了。”左元敏道:“那更不妥,要是哪一天你在江湖上被人遇上了,那我该当何罪?光是质疑我的居心,我的前途就真的无“亮”了,一点光亮也没有。”
张瑶光一双眼睛瞄着他,半开玩笑地道:“那么你是想抓我回去啰?”左元敏道:“我不抓你回去。”张瑶光道:“那你想干嘛?”左元敏道:“我打算一直跟着你呀。反正我的前途都在你的手上,所以你去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直到有一天,你心甘情愿跟我回紫阳山为止。”
张瑶光戏谑道:“这可是你说的,嘿嘿,姊姊我就偏偏不回去,我要在外面流浪一辈子,你就跟我一辈子吧!”左元敏亦笑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缠得你一辈子嫁不了人!姊夫要娶,可以,弟弟我也要陪嫁过去!”张瑶光道:“要是我嫁不了人,你也别想娶别的姑娘,我们两个就孤孤单单的,互相陪着对方到老……”说到这里,两人忽然都觉得有些失去控制,不约而同的双双住口。
刚才这番言语,要是给不知情的人听到了,都会认为是一般情侣在打情骂俏吧?左元敏更想到了云梦,要是给云梦听见了,那真不知要从何解释起。
正作没理会处,那悲观忽然说道:“两位施主,小僧可以走了吗?”左元敏回过神来,说道:“小师父,听说少林寺建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年间,至今已经五百多年了。我们想跟你到少林寺去瞧瞧,不知可好?”
悲观道:“如果只是在大雄宝殿上参佛礼拜,那当然没有问题……”谈话间,脚步声响,另有两个小和尚从路上快步走来,他们两个一见到悲观,立刻大声喊道:“悲观!你上哪儿去了?寺里来了一大堆人,住持要所有少林弟子各自回到岗位上去,你师父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却在这里纳凉。”
悲观迎上前去,说道:“悲智师兄、悲愿师兄,你们说少林寺来了一堆人,是怎么一回事?”
那两个和尚中的一个说道:“怎么一回事,也不干你的事,总之住持要我们回去,我们就回去,其他的你管得了那么多吗?”另一个道:“就是啊,别说是你了,就是你师父,也不一定够格知道这件事情呢?快走吧!我们还赶着回去覆命呢!”
悲观唯唯诺诺地道:“是,是!”转身便走。左张二人,一同跟上。那先前说话的和尚见了,奇道:“咦?悲观,这两位是谁?他们要去哪里?”悲观回过头来,说道:“悲智师兄,这两位施主是师弟在路上碰到的,他们说想到少林寺去看一看,所以……”
那个叫悲智的和尚说道:“所以你就自作主张,请他们两个上少林了,是不是?”悲观道:“我想我们少林寺又不是机关重地,大雄宝殿也对外开放,他们想参佛礼拜,也不是什么坏事……”
悲智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地说道:“我想?我想?悲观啊,什么事要是经过你想,那就糟啦,你难道忘了你有一回自作主张,在簷廊前面晒经书,结果一阵大风吹来,把三本经书给刮到池塘里去的事情了吗?其中有一本“杂阿含经”手抄古本,到现在还找不到呢!”悲观脸上一红,嗫嚅道:“是,是,这个……嗯,我记得。”
另一个和尚想来便是悲愿了,这时他也来参上一脚,说道:“还有一回呢,你到戒律院去扫地,慈明师伯要你帮他到伙房去拿几个馒头……”悲观这下好似抓住了什么,赶紧道:“那回慈明师伯真的是饿得慌了……”
悲智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的悲观师弟啊,慈明师伯虽然是咱们的师伯,可是他触犯了戒律,正在接受惩戒,连开口说话都不行,你怎么能听他的话去拿东西给他呢?”悲观道:“可是我想……”悲智道:“我不是说你一想,这事情就糟糕啦,你有脑袋吗?你没有脑袋的嘛,没有脑袋要怎么想事情呢?你说是不是?”
悲观满脸通红,想要反驳几句,可是自己连寺边的几条小路都搞不清楚,要说自己没脑筋,那可能真是说对了。嘴唇动了几动,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那左元敏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说道:“喂,这位悲智和尚,你怎么这么说自己的师弟?你师弟偷拿东西给师伯吃,那是因为他慈悲,不忍心看自己的师伯挨饿。你自己也是出家人,怎么说话这么刻薄?”
那悲智哇哇大叫,说道:“好哇,师弟,原来你找了外人来帮你,难怪刚刚我说你一句,你就回一句,当真是目无尊长!”张瑶光道:“懒得理你,我们走。”拉着左元敏,要往两人来处走去。悲愿见状,大喝一声:“做什么?”伸臂拦住。
张瑶光道:“这路又不是你开的,凭什么挡着我?”悲智一同拦上,说道:“平时要上少林,我们原是欢迎,不过今日情况特殊,两位还是请回吧。”左元敏道:“要是我们执意要去呢?”悲智道:“那就休怪小僧无礼。”
张瑶光冷笑道:“人家说少林武功冠盖天下,也不知是真是假?”悲智闻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