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惜欲-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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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一刀大言不惭道:“是我结束了他的凄凉。”
“不对。”张子期直摇头,“是你把他的凄凉延续到了死后。”
颜兰亭把车开到楼下,庭院里种满兰草,一片幽静,张子期邀他进去坐坐,他说不用了,自己还有事。
张子期见他满脸风尘仆仆的疲惫,也不多加勉强。
等到屋子里的灯一亮,她再回头看时,顿时没了颜兰亭的人影,路的尽头只看到劳斯莱斯的一小撮尘尾,颜兰亭的落跑速度之快,真好比见了毒蛇猛兽,令人瞠目结舌。
“子期~~”这拖长的嗲音一响,张子期不禁打了个冷颤,恍悟颜兰亭刚才逃得这么快的原因——尤一刀一袭深青色的百褶印花裙,长长的乌发扎在脑后,跟个青春焕发的小姑娘一样,大老远就拔足狂奔过来,一路噙泪娇嚷:“想死我了你……”
她就是这样,在电话里的时候刀子嘴不饶人,见了面却总是第一个扑上来,完全不顾自己为母的尊严。
张子期呆立原地,被尤一刀一把抱住狂蹭的时候,深有体会,这个女人果然是“毒蛇猛兽”。
家里头还是那个样子,连摆设都不曾变动一下,赶了许久的路,张子期已是身心疲惫,来不及多想别的,胡乱洗了个澡回房,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夜无梦。
一大清早,尤一刀不止把音乐放得震天响,在客厅内大跳迪斯科,完了还一手瓷盆一手菜刀,直奔入子期房里,叮叮当当锣鼓喧天。
“妈你干嘛呀?!”张子期直欲呕血,“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呀!!”她晃悠悠地爬起来,连眼睛都睁不开,一看表才六点过十分,顿时整个人又萎靡了下去。
“子期,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起来,你快起来呀!”尤一刀双眼亮晶晶,一边敲鼓,一边掳掉了床上的被子。
“妈!你是不敢杀鱼?还是买了配料不会做芝士蛋挞?要不就是浴池漏水,或者灯泡坏了!”张子期的心路历程满是阴影。
“才不是!别把你妈想的那么不堪!”尤一刀一把揪起她,硬生生从床上拖了起来,按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开始打理女儿的秀发,“老娘我是为了你的终生幸福着想,这才绞尽脑汁给你订了相亲对象!今天上午十点,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是瑶池路西大街九原咖啡屋,该男子家境优越学识渊博谈吐风雅,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难找,你还不快起来精心打扮打扮?”
“十点?!妈你也知道是十点啊!现在才几点?!就算是国家主席的儿子,我也不用打扮四小时去见他吧?”张子期悲催地控诉。
她实在搞不懂,自家老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过才二十三而已,青春焕发的年纪,哪里就用得着这么紧锣密鼓地打点婚事了?
“你说你这榆木脑袋!”尤一刀气得直戳她的脑袋,“人家到底是海归派,最讲究的就是那个时间观念,时间观念你懂么?现在不赶紧,待会儿就要手忙脚乱来不及了,第一次见面就迟到,成何体统?还有啊,张子期,你今儿可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万不能像平常在家里那样放肆,记得要坐有坐相,站有站姿,话不过三,笑不露齿……”
“妈!这些你自己都做不到!”
“你这死孩子还敢犟嘴!”尤一刀作势要扬手打她,张子期缩了缩脖子,“对了我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噢,对了,人家喜欢具有古典美的旧式女子,比如还珠格格里面紫薇那样的,再比如情深深雨蒙蒙里面如萍那样的……”
“那摆明了就是喜欢林心如好不好?!”张子期一脸黑线,“你让他追星去吧,别找我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尤一刀捏着她的脸,笑靥如花道,“我女儿哪里就比林心如差了?”
镜子里的那对母女俩,看起来就像是姊妹花一般,尤一刀记忆力差,凡事无挂碍,活到现在还没有过什么烦恼事,也难怪看上去一点都不显老,仿佛有二十年的光阴在她身上定格了一般,大清晨不施粉黛的脸,居然看上去连丝鱼尾纹都没有,简直就跟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
张子期叹一口气,有时候她甚至会想,是不是再过十年,自己会看起来比母亲更老些。
她不是那种懂得享受岁月静好的人,更没有尤一刀那样过了就忘的潇洒态度,她有的只是绵绵疼痛的过往,逼仄压抑的生活重担,容不得人有半丝风花雪月,冠冕堂皇,背负起记忆的同时,还必须要前行。
张子期不是那种站在人群里能被人一眼发现的大美女,她不惊艳,也不哗众取宠,总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就能坐在角落里就能呆上老半天。
可是也绝不孤僻冷漠,凡是有人跟她打招呼,无论熟与不熟,她都会用最会心的微笑去对待。
用死党陶小语的话来说,就是属于被动型,打一杆子动一下。
张子期不以为然,她也有过勇气大发的时候,只不过没被陶小语看到。
而且她能玩得比谁都疯,曾经喝醉酒在街上大抱路人,这事成为朋友圈里的笑柄,就连陶小语都望尘莫及。
遗传了尤一刀的优良基因,张子期的脸很小,眼睛大而有神,最主要是皮肤好,像是刚出窑的细白瓷,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从小到大,别人有的那些与青春痘抗争的血泪史,这些都跟她无缘。
无论她怎么熬夜怎么加班,自己都感觉快要形容枯槁了,在别人眼里却只是看上去有些病弱的苍白,有些女同事甚至酸溜溜地说,那些广告公司没找张子期代言护肤产品,是他们的一大损失。
听着自家老妈一脸兴奋地碎碎念,张子期机械地重复着:“嗯嗯,这只海龟品位很高,讨厌浓妆艳抹,尤其是露胳膊露腿儿,职业烟熏妆也不行,看起来没女人味儿,最好是清汤挂面,衣袂飘飘,他生性嗜好古装,还是紫薇那样的……”
想到这里,张子期止不住心中一阵哀嚎:那是不是见了面之后,还得跟他福礼什么的?然后最好连两个人之间的台词对白也换成琼瑶阿姨式的?自家老妈物色好的对象,不用说也知道,次次堪称人间极品,好在她早就练出了一副抗震抗压的超强心理素质。
不过,对类似的狗血相亲事件,有史以来她便表示完全不理解,坐在椅子上都快无聊得打起了瞌睡。
“张子期——! ”
尤一刀一声愤怒的大吼,张子期猛然醒神,触电般跳起来,在老妈发飙之前直奔洗漱间:“妈我知道了你放心,你女儿今天要是不搞掂那个男人,就两手着地倒着回来见你!”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酝酿一个小小的阴谋:“等会儿一刀就要出门了,她今天有个旗袍沙龙大会,我得赶在她后头。她不是让我打扮么,也不知道那只海龟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古典美这范围也太广了吧,难不成真的穿成小燕子紫薇那样的?小燕子就算了……妈让我打扮我还是打扮吧,不过具体打扮成什么样,那就要看小女子的心情了……”
想到这里,张子期一阵得意,望着镜子里那个细眉雪肤的姑娘,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第一卷 情变篇 Chapter 6
眼前这个男人从阿尔卑斯地的考察,一直谈到钓鱼岛的归属问题,又从埃及法老的诅咒成因谈到俄罗斯退役的航空母舰,思路之鬼马星空,口才之滔滔不绝,让人叹为观止。
他的口水时不时喷到了对面张子期的脸上,张子期默默无闻地揩掉,自觉无论如何跟不上拍,干脆不发一言,低头搅动着咖啡匙,思绪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按她之前的计划,是身穿高中时代演话剧时的野营女战士迷彩服,脸涂油彩,腰插尖刀去见那位先生的,谁知刚出门就被隔壁明姐逮了个正着。
原来尤一刀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一手,所以暗地里安排了明姐打伏击,这下张子期的计划就泡汤了。
然后极其痛苦地被明姐把脑袋按在水里,洗洗刷刷了好久才把脸上的颜料给抹掉,又换上了一件双排扣的旗袍式绣腰襦,火一样绯亮的颜色,衬得张子期没有血色的脸孔多了几分灵动。
其次就是,外罩一件米雪色坎肩,下着黑色小脚裤,蹬着一双半膝深的雪地靴,当真是中西结合,超越古今的存在。
张子期意外地发现,进咖啡店门的时候,不止那位跟她相亲的申先生,就连周围的服务员跟客人,见到她都不由地齐刷刷呆了一下。
张子期微微赧颜,自家老妈品味独特,挑好的服侍装扮,总是跟旗袍挂钩,她这身打扮太惹眼了。
“张小姐,张小姐?”
“啊?”张子期回过神来,歉意地一笑,“什么事?”
“都快十二点了,”那位申先生看了看表说,“我看你也饿了吧?一起去吃个饭好吗?”这是个委婉的请求,似乎表明两人还有后戏。
张子期正欲张口,申先生激动万分地补充了一句:“午餐的时候咱们还能接着研究法门寺之变,秀泽背叛信长存在着怎样的诱因……”
他瞄了瞄张子期的脸色,怎么觉得对方刚才好像明显脸色僵硬了一下,申先生认为这很不寻常,仿佛张子期也应该跟他一样,听到等会儿还能一起继续“研究”,就高兴得两眼放光,手舞足蹈。
经过短短两个小时的相处,他已经完全把张子期当成了生命中难得一见的红颜知己,不止看起来赏心悦目,而且由始至终保持着最好的耐性,听他畅谈自己的理想跟抱负,估计他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申先生,”张子期手忙脚乱地提起挎包,“我等会儿还有好几场面试,今儿就不陪你了,有时间改天再约吧!”
申先生的脸色突兀地一变:“张小姐,你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嘛,改天,改到哪天?我可是很忙的哦。”
张子期犹豫了一下,心道尤一刀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总不好将此人得罪。
正进退两难间,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四五岁的小姑娘,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摇着张子期的手奶声奶气道:“妈妈,我要吃糖……”
申先生一听这称呼,顿时整个人差点气翻,冷笑一声,别说吃饭了,连咖啡的钱都懒得付,撒腿就跑。
张子期也不计较,低头一看,顿时乐了,一把抱起小女孩,在颊上亲了亲道:“微微,你怎么在这儿?”
微微亲热地搂着她的脖子,欢天喜地道:“不止我在这儿,我爸爸、我妈妈也在这儿,还有一个不爱说话的叔叔,跟一个很漂亮的小哥哥哦!”
这丫头咧嘴一笑,就露出缺了好几颗的门牙,天真烂漫至极,张子期虽然被她话里饶得有点晕,不过每次看到她,总是特别开心。
微微的爸妈正是梁忘忧跟陶小语,都是张子期认识多年的好友,这一点她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两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带着微微一起出来喝咖啡了,而且还有别的客人?
“哪里来的小哥哥?”张子期正疑惑着,顺着微微的手指,微笑着看了过去。
下一秒,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用陶小语的话说,那一天张子期表现得特别勇敢,她用了无数提点的法子,使眼色,打太极,故作咳嗽,只差没隔空扔杯子了,最后的最后,她甚至还让服务员冒险传递了一张纸条……
那张纸条被夹在餐巾内送了过去,张子期当时还想,不愧是百年老店,服务水准明显不同,喝一次咖啡送两回餐巾,不由分说,随手压在杯底。
看到那个服务员对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子期和蔼可亲地说了声:“谢谢。”
那个服务员:……
陶小语见状哀叹一声:“子期,保重……”
然后,她在微微口中那个“不爱说话的叔叔”杀人的目光中,跟自己的相亲对象有说有笑了一上午,期间完全是旁若无人,熟视无睹。
“张子期,别来无恙?”
一尺宽的阳光,透过窗棂斜射进来,铺在他身前的桌面上,古铜色的桌面泛起了一层细细的绒毛。他的剪影投在一侧,看上去那样优雅闲适,却是一个十足危险的姿势。
开口说话的瞬间,他的表情模糊在光的背后。只能让人感到眼睛特别的亮,这种亮不是因为开心,而是老鹰见到了遗失已久的猎物,强势凌厉,令人不敢逼视,或者还包含着一些别的情绪,比如,仇恨和不甘。
在那样强烈的注视下,被陶小语强摁着坐在他对面的张子期,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上倒流而去:“历堇年。”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轻轻颤抖,她几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曾经幻想了无数个重逢的场景,她还是没有想到,再见会以这样尴尬的形式。命运还真是个诡异的东西。
陶小语察言观色,拉扯着自家老公的手,领着两小孩往外走去。
“你好像有新欢了。”咖啡屋的包厢里,历堇年淡淡说着,随手掏出烫金的“火柴盒”,划开,嗤地一声幽响,指间升起一撮绚丽的烟火,迅速点燃嘴里叼着的香烟。
不知从何时开始,张子期已经习惯了看到眼前这些男人,或优雅或邪恶,或冰冷或无邪,用的都是这样点烟的方式,仿佛沉迷那些烟火燃起的瞬间,烫在指间的炙热温度。
颜兰亭,历堇年,梁忘忧,……也许还有更多更多,那些住在繁漪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