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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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小姐回家后,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她的花灯,殷红不知就里就把花灯挂在隔断上。
“小姑娘,闺名眉生。眉毛的眉。不是妩媚的媚。你别说,这姑娘的眼眉比一般人的黑。”顾随安说得眉飞色舞。
“还有呢?”翊帮忙把话题引回来。
“对了,正经事。她是杜大人唯一的女儿。今年十二岁,最重要的是尚未许配人家,你觉得怎么样,行不行。行的话,请皇上赐婚好了。”顾随安眼巴巴地望着靖王:“可怜可怜小人吧,玲珑都二十六了,再不生孩子,就太老了。”
“这跟玲珑嫁你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你当年为什么选那个榆木脑袋,玲珑说等你成婚后才嫁我。”顾随安想想就气得咬牙切齿。当年的秘密如今府中众人皆知,根本不需要她再刻意地守护,偏偏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人家璇玑都儿女成行了,自己还是光棍一条。
“顾太医,如果你想让本王早点成亲的话,应该找个年龄大些的闺秀推荐。你不觉得杜小姐太小了,要娶她还得等几年吧?”翊回道。
“对呀,这姑娘才十二。笨啊,这事就当你没听说过。”顾随安转身离去,忽然回过神来:“你把她的花灯挂在这,不是心里有了吧?”
“如果让你误会的话,花灯你带走?”
“不,不用。嘿嘿。”顾随安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
青梅嗅
待字闺中的日子,是平静缓慢的。叶遂言有一下没一下地绣着手中的倦绣图。月形拱门微露一角亭台,绣花的女子许是累了,空余一张绣架,不见佳人芳踪。是不是与自己一样,倦怠了这漫长幽静的日子,其实女子出嫁,不过是从一个后院进到另一后院,哪有什么绮梦可言。
遂言习惯性的叹了口气,扔下手中的绣针,起身推开窗扇。窗外除了一株杨柳已经冒出点点鹅黄,整个园子还是了无生机。
这个冬天可真长啊。叶遂意随手合上窗扇,未出六九,地气尚寒,吹进楼里的风有些冷意。桌上摊着一本从小哥那里“借来”的《搜神记》,翻开的书页上记着:汉末,零陵郡太守史满有女,悦门下书佐,乃密使侍婢取书佐盥手残水饮之,遂有妊。已而生子。至能行,太守令抱儿出,使求其父。儿匍匐直入书佐怀中。书佐推之,仆地化为水。穷问之,具省前事,遂以女妻书佐。
六朝人喜言鬼神之事,书中记有种种怪异。遂言独独喜读这一则,饮水生子,儿复化为水。女子一点执念,情之所至,竟能无中生有。“书佐推之,仆地化为水。”那样的一推,遂言竟觉一丝酸苦涌上鼻尖,自己尚且如此,那太守之女该是怎样的痛彻心腑,化为水的是自己一腔子的情意。或许六朝时对女子不如当今的严苛。太守竟能允女儿将腹中孩儿产下,“穷问之,具省前事,遂以女妻书佐”。 若是自己,父亲该会是雷霆之怒吧。身为武将的父亲,送给自己十岁生辰的礼物竟是《礼记》,并当场让大哥遂意为自己讲授《内则》一章:
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听从,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紃,学女事,以共衣服。观于祭祀,纳酒浆笾豆菹醢,礼相助奠。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
从那时起,自己也确实未曾在踏出府门一步。
楼梯上有咚咚、咚咚的脚步声,遂言牵起嘴角,能把楼梯踩得山响的只有自己“借书”的小哥了。脚步声停下来,紧接着门帘掀起,一张长的过分好看的脸伸了进来。
“妖孽”叶遂行开口吐出两个字,“我替你说吧。不要每次见到为兄都说这两个字,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吗?”
“长得好不是你的错,顶着一张俊脸到处招摇撞骗,就是你不对了。”叶遂言有些困惑地看着小哥,自己在京中也是颇有貌美之誉的,何以这个小哥哥比自己长得还要美上几分,“哥,收敛些吧,父亲代天巡视,五日后就要回京了。”
“啊,这么快,好日子到头了。”叶遂行有些苦恼的看向桌案,入目竟是那篇儿化为水,“遂言,你还是忘不了他?”
“他,是谁?前世的事了,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着妹妹淡淡的眉眼,叶遂行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大哥找人打听过,裴守正离开叶家后,再无消息。
守正的父亲原是父亲手下偏将,十五年前边关一役其父战死沙场,守正母李氏正在病中,闻噩耗一病而亡,留下五岁小儿,家产尽被狼叔虎舅侵占。父亲怜他孤苦,养在府中,充为己子。没想到,父亲两子,长子遂意立志悬壶济世,自己对官场毫无兴趣,偏偏喜欢坐贾行商。唯有守正尽得父亲所学,十五岁那年随父出征,虽未立下功劳却能一战成名。父亲感叹天赐佳儿。
谁也没有想到,家中的一双小儿女,遂言与守正本就是同龄,耳鬓厮磨间情丝暗生。叶老将军大怒,将守正赶出叶府。待气消之后派人寻找,已不知所踪。
“父亲对守正期望颇高,指望他来光耀叶家军军威。他是真心里把守正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在他心中兄妹怎能成就夫妇。”叶遂行有些笨拙地安慰妹妹。
叶遂言神思飘渺,似无所闻。其实,守正离家前找过自己,要带自己一起走的。可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能走到哪儿呢?
两人就在园中的水井边拜了天地,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彼此不相负。你等我,等我建功立业回来接你。”十六岁少年眉间的坚决让自己折服,只能傻傻地跟着重复“不相负”。
母亲知道自己心思,并不苦逼。可是转眼,遂言也已二十,四年来守正音信全无,父亲与大哥遍寻不见。“守正,你让我如何不相负。”听母亲话音这次父亲回来自己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守正,若果活着就回来吧,我累了;若是不在这人间了,就入梦中,与我见上一面,以解相思之苦。叶遂言在心中默默祈求。
五天后,代天巡视的叶天成回京复命。朝圣完毕带回一条令家人忧多于喜的消息,皇上可能会将叶遂言指婚于二皇子靖王翊。
叶夫人有些担心地问大儿子:“遂意,你不是说过靖王有些眼疾,严重吗?一直听人传言说二皇子身子多病,是真是假。”
“爹娘,个中详情儿子不是很清楚,靖王一直是由师弟随安诊治,从未听他谈起靖王的眼疾。”
“进宫见过几次,都是远远打个照面,你别问我,我不知道。不过听说靖王性情温和,待人宽厚,想来也不会薄待遂言。”叶老将军见夫人瞪着自己,急急回道。
“真是急死人了。”
叶遂行插言,“要不就回皇上说妹妹已经许人了。”
“荒唐,皇上既有此意定是早已派人查问过的。不学无术。”
“娘,别问了,就是知道实情,皇上下旨赐婚咱们能抗旨吗”叶遂言一句话令全家人立时静了下来。“爹娘,听天由命吧。大哥也别去打问了,反正知不知道都是一样的。”
晚上回到房中,叶夫人把老将军一顿埋怨:“早知今日,成全了言儿和守正,咱们早就抱孙儿了,何至于演出之一出。”
叶将军心中也是大悔。无奈圣意难为,只能听天由命吧。
当来迎
阅微殿小书房内,父子三人立于案几前。
案几上摆的是朝中大臣家中未曾婚配女子的生辰年岁。
“父皇,我看也没几个合适的。”太子看着纸上长长一串闺秀。“杜眉生,十二岁。这怎行,还是小孩子嘛。这些人,怎么不把林侍郎家新添的孙女也报上来。”
靖王翊有些好笑,自己虽是看不见,可那厚厚一摞纸上的闺秀应该不能算少吧。
“朕看就叶家的吧,二十。女人大点知道心疼人。”
“父皇是你纳妃呢,还是给翊娶媳妇儿。”治小声嘀咕,“近日宫中新封的嫔妃好像都不大呀。”
“翻天啊。”皇上使劲敲了敲治的脑袋,哈哈大笑。
元光十七年,夏。
皇上下旨,靖王翊聘叶天成将军嫡女为靖王妃。十月初九日,靖王与太子一同入宫行佳礼。
叶家阖府跪接圣旨,口呼万岁。叶将军答谢过颁旨的太监,将圣旨摆入叶家祠堂。
叶家嫁女的事情正式列入日程。叶老夫人领着大儿媳为遂言操办嫁妆,因为是与太子一起行礼,嫁妆的置办就得花点心思,既不能盖过太子妃的风头,又不能相差太过显得寒酸,颇费婆媳二人的心思。好在平日里看来毫无用处的叶遂行帮忙,竟是办的合心合意。经此一事,老将军骂小儿子无用时,婆媳二人竟再不以为然。“你们有用,什么忙都帮不上。”你们,当然是指叶天成叶将军和叶遂意叶太医了。两人在家中地位一落千丈,落到混日子的叶遂行后面,父子二人决定不跟无知的妇人一般见识,躲到后院喝酒去了。
自来婚姻大事忙的都不是新郎与新娘,叶遂言躲在后院躲清闲。
夜色深浓,绣楼上的灯依然亮着。这几天府里上上下下忙的人仰马翻,丫鬟仆妇早已撑不住睡下了。
遂言自己坐在案几旁,砚中的墨早已干透,面前的薛涛笺上依然无从落笔,
案上的书还是翻在上次那一页。
裴守正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叶遂言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伸手去摸守正的脸颊、眉毛、鼻子、嘴唇。裴守正握住那双不安分的手,“不是梦,是我。这一次我一定要带你走。”
“好。”叶遂言把头埋在守正怀中。
两人相互依偎。许久,裴守正提醒遂言:“马车在墙外等着呢?遂言,跟我走。”
叶遂言没有回声,这是痴痴的望着守正。
“你发过誓,我们要永不相负的。”守正眼中有一丝疯狂。
“是,我记得,所以今夜我把自己交给你。”叶遂言开始动手解裴守正的衣饰。
“不,遂言。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不会碰你。”
遂言不说话,只是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服。面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玉人,裴守正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床上散落两人的衣物,裴守正用力将遂言搂在怀里。他吻着遂言,“遂言跟我走。”
叶遂言象被从梦中惊醒般,她猛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守正,“不,我不能走,你回来的太晚了,圣旨已下。我不能置全家人的性命于不顾。”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如何再去嫁人。那样一样是死。”
“不会。如果你一定让我走,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遂言眼中带着一股子决绝的味道。
窗外,已有早起仆妇行走的声音。
“守正,走吧,今天你带不走我的。”
裴守正无奈,只能先行离开。出的叶府所在的胡同,远远地一辆马车停在路上。裴守正跳上马车,对等候的车夫吩咐道:“去家偏僻点的客栈。”这一次,裴守正不会再象五年前那样意气用事,他一定要带走自己的妻子。
没想到的是,一月后,叶遂行找到了自己。这个被遂言戏称做“妖孽”的男人,没了以往的讲究。下巴上冒出一层胡茬,头发也显得凌乱。
裴守正与叶遂行一打照面,下巴就挨了叶遂行狠狠一拳。守正心下知道定是为遂言的事情而来,并不还手,等到遂行打够了。两人在方桌的两边面对面的坐下。
“你为什么不早些回来?”遂行被他气得牙痒。“要么早点回来,要么不会来。你怎么能对遂言做出那样的事,以后怎么办?”
“我带她走。我会好好待她。”裴守正说。
“带她走,找死啊,再加叶家满门给你们陪葬?”叶遂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两个聪明人,怎么遇事这么糊涂?你这两年干什么去了?”
“在西北大营,已经升到副将了。”
“干得不错,可是你把皇上的儿媳妇拐走了,西北大营还回得去吗?别忘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叶遂行扔给他一封信,“遂言给你的信,她不会再见你,你也见不到她,走吧。”
叶家小楼。
“见到他了?”
“见到了,他会走吗?”
“不会。”
“我不让他走,我让他送我出嫁,他明天会回家里来。”遂言淡淡地说。
“遂言!”叶遂行猛地站起身。
“这样才能让他彻底地死心。”
一清早,开门的老家人惊叫着跑去报信,“将军、夫人,守正少爷回来了,守正少爷回来了。”
房门被嘭地推开了,叶天成衣冠不整的跑出来,后面跟着同样钗环不正的叶夫人。
看着这个失踪五年又从天而降的儿子,叶夫人泣不成声。
叶天成左右端详了半天,张开双臂把守正紧紧抱在怀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声音里带着哽咽。
看着衣衫不整的将军和夫人。裴守正心里最后一点怨恨消散不见了。怎么能怪他们呢,十年之中,他们已经自己当成了亲骨肉。所以在知道自己与遂言的事情后才会那样的愤怒。
叶遂言和叶遂行并肩站在对面的回廊上。
“遂言,你的心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