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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落日闪光(袁崇焕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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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又挺直身子说:“恩公有什么不方便的,烧煮缝浆三个爷们不靠咱女子怎行,恩公,你们总不能长期这样生活的呀!”

  “这话也是,我和罗立服侍老爷总是笨手笨脚。铺床叠被,一日三餐,有个妇道人家供使唤确实方便。”天赦大胆顺着姑娘口气说话。袁崇焕睃了他一眼。

  “你姓什么?有名字没有?”袁崇焕有些松动了。

  “咱姓李,小名叫环儿。因世乱尚未聘人”,姑娘脸一红,“咱是二十岁,属鸡的。”

  “唉,那就先在我们这里住下吧,天赦明日请掌柜的购些针线布来,给环儿用。”袁崇焕终于松口。

  第二天响午光景,吴掌柜进屋来说:“禀老爷,宫里魏公公家的刘老爷来拜访。”袁崇焕诧异道:“素昧平生,来干什么?”吴掌柜陪笑说:“他由胡四陪来的,也就是昨天街上施横的人。”正说着,忽听外面有人高声嚷道:“那个姓袁的住在哪里,咱家刘老爷来了。”

  罗立一听是胡四嗓子,抢先掀帘跃出。袁崇焕缓步踱出,目光四射,见胡四背后还站着二个护院模样的彪形大汉。中间拥着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白胖脸,鼠目,紫红色矮鼻子,头戴六合一统帽,玄色锦缎风帽,身披紫貂大氅,活象玩童们堆的雪人,他冷眼瞧定袁崇焕。袁天赦跟着出屋,瞧见来人如此模样,几乎要笑出声来。

  袁崇焕暗忖这人定是那个混混请来的,或许就是刘通,我得教训教训他管教门下不严。此地是天子脚下,难道不怕王法了么?

  来人正是刘通。他见袁崇焕虽穿便服,眉目间有官家气度,目光四射,缓步踱来。他久在宦海内混,阅人颇多,心内责怪胡四说的不确,这人不是普通买卖人,懊悔来到这里,心里有几分气馁,既来之,只能硬着头皮挺了。

  袁天赦开口:“哪位是姓刘的,我们老爷就在这里,有话请说。”

  此时刘通一拱手:“袁老爷台甫,在哪里高就,失敬得很。在下刘通特来请教。”

  “不敢,有话请说。”

  “是件小事,门下胡四说有件妇女欠债的事,牵涉到这儿。胡四你将昨天的事,经过情况说清楚。”

  胡四腰干一挺,张嘴说:“那个卖身妇女欠我债不还,咱索债未得,情愿将人抵欠,不要欠银了,要她随咱家去。谁知这黑厮,”指着罗立,“却横加阻拦,并将我打跑,求刘老爷替小的作主,索回妇女。”

  “说完了!”袁崇焕嘿嘿冷笑,扭头对罗立说:“你说!”

  罗立就将昨天街巷的事再重复一遍,并说街坊路人都可见证,“吴掌柜你也是见证人呢。”

  吴掌柜是买卖人,两方都不敢得罪,吱吱唔唔也没有说个清楚。

  天赦说:“昨天我随我家老爷拜访翰林院陈大人回来,街巷中人声喧嚷,伴有妇女哭喊声,原来这厮正拉扯着妇女衣衫不放,调戏抚摸,尽情污辱,嘴里淫笑说‘有债不还,以身抵债’。要拉妇女随他去,妇女否认欠债,声泪俱下的极力挣扎这厮的纠缠。我家罗立看不过去,劝说几句,谁知这厮撒野,呼叫多人围殴罗立,被罗立打跑了。后来妇女被我们买下来,替她老娘买棺安葬。经过就是这样。难道不该么?”

  刘通抱拳:“恕在下说句公道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以身抵债也是常理,昨天你们的行事未免过分了。”他老奸巨猾,话是和缓,却棉中藏针,有咄咄逼人之势。

  “骗人,那厮存心欺诈拐骗,是个地皮混混。”袁天赦与罗立同时吼斥。

  胡四脸色涨红,又不敢泼口大骂,显出被欺骗模样,瞪着牛眼大双眸,瞧定天赦罗立悻悻说:“谁骗人!”

  此时袁崇焕不紧不慢,手一摇,制止了话:“拿来!”

  刘通一怔:“拿什么来?”

  “嘿嘿,借债字据。”

  刘通转身问:“胡四,借据呢?”

  胡四顿时一呆:“咱是零碎陆续出借的,哪有借据。”

  “没有借据就不好说了。”袁崇焕瞅定刘通说道。

  “这……,你是笨蛋,借出银子怎么不立字据。”

  “是咱相信她,可怜她,就……”

  “妇女姓什么,叫什么,你说!”罗立又吼了一声。

  “这个,咱记不清了。”

  “倒说得轻巧!不认识人却出借银子,岂不是一派胡言。没凭没据还说个屁!”

  这时胡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说不出话,刘通下不了场,态度极其尴尬。

  袁崇焕看到这里,严肃地说:“在当今天子脚下的京师,街衢巷陌众目睽睽下,竟有刁民大肆调戏辽东避难来的良家妇女,该当何罪。天子一再下话,要善处流民生活,更不准欺诈拐骗,鱼肉良民。有这等行为理当纠送锦衣卫究处。”说到这里,正眼瞅着刘通:“这事闹腾出去,被御史们奏本弹劾,对魏公公官声也有影响,就是你刘通整顿门户不严,也难脱干系。务必以此为戒,清理门户,逐出这种败类。”

  刘通阵阵冷汗渗出,这事能大能小,还是从速走了好。听胡四还在强赖,不禁一声呵斥:“还不闭了鸟嘴。”拱手对袁崇焕道:“承教承教,后会有期。”转身对胡四说:“还不走!磨蹭什么?”首先灰溜溜的走了。

  李环儿躲在门缝中张望,害怕胡四闯进来抢人。始则恐慌,终而感激涕零。等三人进屋,不由得拜倒在地,叩头流泪不止。

第五章 辞别子壮
过了几天,府邸找到,是个小四合院,在狗耳胡同。袁崇焕看了满意,就搬了过去。

  这天,陈子壮来访,袁崇焕出迎。陈子壮见花石树竹布置得井井有条,庭除也洒扫干净,不禁笑道:“元素兄确是做过县太爷的人,将住所调理得真像个六品官衙的府邸了。”

  “文忠兄台承你觅到这处好屋舍,花石树竹都是原有的,不过承罗立天赦重加整修而已,承蒙夸奖,甚愧。”

  待两人进入厅堂,眼前景致更引人悦目,一桌一椅,一帷一帘布置得虽不华丽,却不失精雅。袁崇焕说:“是环儿所为,她父亲也是读书之人。”陈子壮问道:“是否是收容来的辽东逃难女子?原来是书香门第出身,可喜可贺。府邸中到底需有妇女操持,始可容足安身,书写文章呢。”

  “正是,正是。”袁崇焕忙不迭的应道。

  待两人坐定,袁天赦送过茶,陈子壮说:“元素兄,此番来府上特告兄台,辞呈已蒙恩准,在下后日南返,已觅得便船,行装陆续上船了,届时不再辞行了。”

  “文忠兄,何必如此急促呢?”

  “便舟难得,错过这船不知何时再有,我是归心如箭呀!”

  “后日何时启碇,定要饯送。”

  “不必了。真是从此一别,不知何日在南粤相见呢。”语音哽咽,“记得嘛,普光上人说过,看气色你兄台会留京,真被这妖僧说着了呢。”

  “普光上人那儿可曾再去过?”

  “我是不辞而别,他是行云野鹤,看今后机缘吧。”

  袁崇焕再一次问道:“后日何时启碇?”

  “目前天色黑得早,船家说在申时末刻一定开船。”

  第三天未时,袁崇焕要天赦去雇一乘二人抬的小轿,将菜盒放进轿里,坐了轿去饯别陈子壮,袁天赦一人随在轿后跟着。船码头在运河边,街上很热闹,袁天赦在岸上见到河里停泊有很多船,只有几艘是朱漆栏杆的客船,陈子壮背着手在船头闲眺,或许是在等袁崇焕吧,虽然已经婉谢袁不要来了。

  袁崇焕已经瞥见陈子壮,赶紧下轿,趋到客船边。袁天赦拎菜盒跟在后面。

  “元素兄怎地烦劳还来送别。”陈子壮拱手迎接。

  袁崇焕踏上船头,握住其手说:“文忠兄台归乡,岂能不来相送。”

  两人进入船舱,袁天赦将菜盒内放着的鸡鸭鱼肉,一一取出放在四方桌上,这些菜肴都是环儿连夜卤煮的。自有船家安排妥当。

  “天赦去街上酒店买些热的下酒菜,带缸莲花白来,我与文忠兄要一醉方休。”

  “元素兄,拿来这么多菜,何用再去上街?”

  “哈哈,拿来的是路菜,供路上吃的,好在天还寒冷。买来的当前吃,吃热的好。”

  天赦登岸走了。

  袁崇焕打量一下船舱,虽然狭小却由船家收拾得十分齐正。把陈子壮的被褥、枕头、成堆的书册,文房四宝以及茶壶等都布置在临窗的小榻及四仙桌上,甚至还有唾壶。不禁淡淡笑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步难。在这里可还是十分舒畅。安卧舱内临流观景,看群山竦立,碧波如带;间阅诗书,乘兴挥毫。当可消磨长途旅程”。

  “惭愧,我是归心如箭,哪有闲情逸致弄这些*事呀!”

  “那倒真是。”

  天赦回船,后面跟着店小二拎着菜盒,托着菜盘将菜肴铺设在桌上,然后点头哈腰说:“客官,还有十锦火锅,正热腾着呢,马上端来,”又匆匆登岸走了。

  陈子壮见水陆杂陈,菜肴丰渥,忙说:“兄台,何用如此破费。”

  袁崇焕将手一拱:“请,”先行坐在主位,“我们两人边饮边说吧。”

  早有天赦将莲花白斟好送上,执壶在旁侍候。

  “天赦不用侍候,上岸去玩吧,我与陈老爷边饮边谈,不用人在旁侍应。”

  “黯然消魂者自古伤离别,我们此番分别不知何年何月何地再相见。”陈子壮凄然说道。

  “想你我两人都在壮年,正可为朝廷效力。当初应科举、别父母就是为了这个。你今匆匆归去岂非与当初志愿违背?相聚没达二月,何苦呢。”袁崇焕对这是不满意的。

  “我早已说过,目今是国势蜩螗,大厦将倾,我无力挽回只能退避,古人不是说过,邦有道,则兼善天下;邦无道,则退而独善其身,元素兄,我是不得已呀。”

  袁崇焕黯然沉吟间,店小二兜了一火锅,顿顿顿地走进船舱,不顾火星溅飞,端放在桌子中央,笑嘻嘻地站着,似在等客官继续要什么菜的。

  袁崇焕看了一眼陈子壮,手一挥:“伙计,我们要菜会去人的。”店小二哈腰走了。

  袁崇焕从火锅中拣菜肴放在陈子壮碗碟中:“趁热,你继续说。”

  “人各有志嘛,元素兄你与在下不同,是今上觐见时亲擢的兵部主事。想你从幼饱读兵书,又谙骑射,是个可与熊廷弼经略比美的文武才,当可一展宏才,不负皇上恩遇。”

  “承蒙夸奖,愧不敢当,何敢与熊经略妄比呢?”

  “想当年熊廷弼一奉诏书,只领八百骑兵就飞驰辽阳,受任经略之职。真可谓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收拾残局,稳定两阳,更使达虏虎视而不敢蠢动几年余。”

  “此情况,在下在邵武时亦略知一二,熊经略真是奇才也。”袁崇焕将酒一口饮尽,向陈子壮用杯底照了一下。

  突然陈子壮将酒杯“砰”的一声放置桌上;“谁知那些御史们说熊廷弼拥重兵而不出战,坐困财匮,徒张虏势。在朝廷上下鼓噪,要撤换他,避免阻碍平虏大局。”

  “听说这些御史们都是不明两阳战势,人云亦云,别有用心地在起哄。”

  “非也。熊廷弼性格梗直,疾恶如仇,对阉党及用事权贵重臣,从不徇私行贿,倔强狷介,终于得罪他们而被撤换。唉!”陈子壮越说越气,脸色涨得通红。

  “就这样,朝延用非其人,袁应泰壮烈殉国,沈阳、辽阳不久陷于虏手了。”袁崇焕深有同情地跟着叹了声气。

  “现今达虏又在窥视广宁。圣上也自认错怪了熊廷弼,重新起用他作经略,兵部提出用王化贞作巡抚。两人配合一起去守广宁。”

  “熊廷弼与王化贞两人去守广宁。听说两人策略南辕北辙各有打算,最终不知是什么结局。文忠兄,你久在朝延,必有所闻,也有所得。当余府争论是非得失时,却无有表示。现在仅你我两人,不妨出示高见。”

  “我在翰林院观闻不到什么,说什么呢?好在酒后所见,姑妄言之吧。广宁巡抚王化贞拥有重兵十多万,他却呆不知兵,依靠阉党一伙、本兵(兵部尚书)张鹤鸣以及大学士叶向高的支持,加上朝野一些急功近利昧于形势的人怂恿,就狂妄轻敌,极思以六万骑兵,挥戈渡过辽河荡平鞑虏。这不是痴人说梦么?将来或许可能,目前是不可能的。”

  “是否是将帅不和,以及时机不成熟?”

  “正是,熊廷弼知兵,有今上颁赐的尚方剑,他虽手无重兵却能遏制王化贞的盲动,这是将帅不和、相互制约的弊端。另外未闻虏方兵力不济的衅息,即时机尚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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