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之镖行天下-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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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彭无望声嘶力竭地狂吼着,胡乱抖动着缰绳,纵马在营地内漫无目的地狂奔,茫然不知何去何从。跑得百余息,战马突然被一条横空出现的绊马索绊倒,彭无望神思混乱之间猝不及防,整个身子狼狈不堪地滚落地上,在泥泞中连续打了几个滚才停在一滩污水塘中。在他耳边响起几个突厥人得意的吼叫,几个突厥士兵从四周围了上来,马刀在寒风中奋力挥动,想要将他乱刃分尸。
呀!——彭无望发疯地狂吼一声,从泥塘中猛地窜起身,抓起一个突厥人用力朝四周猛地抡去,清脆恍如瓜果碎裂般声音纷纷响起,那几名围上来的突厥人俱都被自己同伴的脑袋撞破了头颅,死尸倒了一地。只剩下一个士兵没命地朝着不远处的一匹战马跑去。
彭无望爆喝一声,一个起跃赶到他的面前,一把擒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身子打横举起,然后朝着他的腰肋处狠狠踢上一脚,把他的脊椎骨踢成两段,远远抛开,自己一个纵跃跳到马上。
就在这时,他猛然看到不远处躺满了无数突厥人和河北白衣战士的尸体。他连忙纵马赶上前去,却赫然发现河北勇将韦猛无力地伏卧在一堆突厥人尸体之中,背后十几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韦将军!彭无望从马上跳下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他的身子揽在怀中,颤声道。
彭兄弟,你怎么来了?韦猛的声音虚弱而无力。
我来找大哥。彭无望强忍住哽咽,低声道。
呵呵,韦猛虚弱地笑了笑,用尽全力抬了抬手,指向西北方向,姜将军去那边了。他战抖着吐出一口血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这次,我们把胡狗杀得好狼狈。
韦将军,你们河北人,都是英雄好汉。彭无望只感到双眼一酸,他连忙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拼命忍住泪水,颤声说。他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的战马,探手揽住韦猛的腰腿,想要将他抱上马。
韦猛猛地一抬手,死死地按住了彭无望的双手,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彭兄弟,送我一程。
彭无望浑身猛地僵住了,双目死死地盯住韦猛。此时的韦猛,已经安然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彭无望的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轻轻地抽出随身所带的单刀,低声道:韦将军,若你见到我二哥,麻烦你告诉他,我们兄弟,这就来了。他猛地一探单刀,将刀锋闪电般刺入韦猛的心房。
望着韦猛安详的脸孔,彭无望仰起头,任凭寒冷的雨水疯狂地浇打在自己的脸上,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双拳,直到双手的皮肤变成了铁青色。良久之后,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猛地回身上马,朝着西北方向急驰而去。
长达数里的路上,横七竖八地铺满了突厥人和河北猛士的尸体。很多河北将士的白衣战袍已经被鲜血染透。无数汉胡战士合抱而死的尸体躺倒路旁,双方的嘴中都叼满了敌手的血肉。彭无望看到了河北猛将凤如钢的尸体,一条长枪从前到后横贯他的整个身体。他的尸体头朝西北,直挺挺倒在地上。在他的身后拖出了一条长达百余丈的血痕,显然是他在腹部受创之后,坚持爬行了这坎坎坷坷的百余丈长路,才由于失血过多而死。在他的手中,仍然紧紧攥着某个敌人的眼珠。也许那正是刺穿他身体的敌兵所有之物。
彭无望狠狠地咬紧牙关,强忍住悲痛,疯狂地抽打着坐骑,朝着西北方笔直地疾驰而去,他只希望能够见到大哥,然后和他死在一处。
凄厉的马嘶声在他的面前响起,一匹雄健的战马驼着一员白衣将领的身子朝着他奔来,在牠身后,十数名黑衣武士纵骑狂追而至,其中一名黑衣客射出的飞刀,正中这匹马的后腿。
这匹战马不甘心地抖动了几下身子,终于支撑不住,打横倒在地上,将背上的将领甩下马来。彭无望猛地一拉缰绳,停住战马,赫然看到这员将领的面容:他正是自己正在寻找的亲大哥。在他的胸口,裂开了一道尺余的伤口,大股大股鲜血狂涌而出。
大哥——!彭无望语带哭音地狂吼一声,猛地拔出长刀冲到姜忘身旁,挡在他的身前。
杀!黑衣武士同时高喝一声,刀枪剑戟,十数般兵刃刮动凄厉的风声,照着彭无望交剪而下。
小心!在他的身后传来姜忘虚弱的声音。
呔——!彭无望发出一声炸雷般的爆喝,手中长刀沿着冲在最前面的黑衣武士钢叉的叉柄闪电般滑了过去。那名武士被他的吼声震得双耳出血,眼前一阵模糊,来不及缩手,两只手的大拇指被一刀削掉,再也拿不住沉重的钢叉。彭无望的刀势并没有就此止住,流水般的刀光沿着叉柄直到他的小腹,裁纸一般将他的身体横切成两段。那名黑衣武士的上半截身子打着旋,高高升起,鲜血宛若烟花一般在空中爆开,横飚四散,溅满了周围武士的面颊。彭无望恍若地狱中催命的厉鬼,披着一身鲜血从浓密的血幕破影而出,烈焰般的刀光瞬间掠过三名目瞪口呆的使刀武士的脖颈,三颗人头高飞而起,发出呜咽悠长的破空之声。
四周幸存的黑衣武士发出恐惧的惊叫,手舞长枪,战斧,狼牙棒的武士各奋平生之力,纷纷
施展毕生最得意的绝招围向彭无望,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是一片血红。他们都已经有了觉悟,多和这位黑衣少年拼杀一招,就是多朝鬼门关迈进一步。
彭无望的身子在满是泥水的地上飞快地数个旋身,卷起大片的泥水,没头没脑地罩向四面扑上来的黑衣武士,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单刀爆出一束灿烂宛若七宝莲灯的耀眼光华,碎银般的刀光四外飞射,钢刀入肉之声响遍全场。那些黑衣武士的咽喉同时喷出狂飙的鲜血,仿佛失去了凭依的牵线木偶,摇摇晃晃地向后仰倒。
与此同时,在空中飞舞的人头,残肢纷纷坠落下来,和那些颓然栽倒的尸体一同落在地上。彭无望抛下单刀,连滚带爬地扑到姜忘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身子,嘶声道:姜将军,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终于还是来了。姜忘用手死死按住胸前流血不止的伤口,喘息着说。
姜将军,我们真的是兄弟,便是拼了命,我也要来。彭无望颤抖着说。
咳......咳咳,小小年纪,莫要辜负了大好性命。姜忘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轻声说道,替我姜忘留一条命,去杀了突厥主帅曼陀。我姜忘没用,只差一步杀不了他。
姜将军,我带你走,神医贾扁鹊精通医术,必能救你。彭无望哽咽着说。
好,先让我略作休息。在片刻的沉寂后,姜忘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而安宁的微笑,挣扎着略微直起身子,轻轻吸了口气,我现在忽然想听歌,你替我唱。
彭无望双眼一阵令他发疯的酸痛,大滴大滴的泪水狂涌而出,他用力抱住姜忘的身子,哑声道:好。不知道姜将军喜欢听什么歌?
姜忘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一笑,声音微弱地说:如果我们真是兄弟,你怎会不知我喜欢的歌。
嗯。彭无望用力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轻声唱道:
生在深谷爱望天,
望天只想去翻山。
一生只愿化鹏雁,
振翅长空云涯边。
三十年后虬髯客,
三十年前牧羊郎。
牧羊童子想戎装,
虬髯将士想放羊。
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仿佛一眼甘泉,从彭无望此刻干涸的心灵中再次开始欢畅地奔流。彭门四兄弟欢聚一堂的情景,大哥彭无忌击鼓高歌的雄壮,二哥彭无心诗酒风流的倜傥,自己说书下厨的无忧,四弟插嗑打趣的欢乐,宛若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在彭无望的眼前一一展现。
姜将军,你还记得这首歌么?你还说过:如果你在天涯海角走失了,就让我唱起这首歌,带着你回家。你还记得么?彭无望用手轻轻揉了揉眼睛,拭去令双眼模糊的泪水,颤声问道。
在他的怀中,只有一阵无声无息的沉寂,四周除了滂沱大雨的鸣响,竟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姜将军!彭无望惊慌地朝他望去,却看到姜忘的眼帘已经轻轻地合上,一滴晶莹的泪水静悄悄地划出他的眼角,又飞快地被滂沱的大雨从他的脸颊上洗去。
姜将军,姜将军,你醒醒,你快醒醒。彭无望发狂地晃动着姜忘的身子,但是却得不到半丝回应。他只感到天旋地转,头昏目眩,拼命吸了一口气,哽咽几声,终是控制不住,一把将姜忘的身子紧紧贴在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大哥......你想起我们了,大哥......你一定想起我们了,对不对......彭无望将头紧紧地贴在姜忘的面颊之上,浑身颤抖,大哥......你说过要我带你回家,我就在这儿,我们这就回家......他那泉涌而出的泪水淅淅沥沥地浇在姜忘安详入睡的面容之上,撕心裂肺的哭声空空荡荡地在雨中回响。惊天动地的雷声在四野再次响起,仿佛苍天都被这悲凉的情景感动而发起悲声。
恒州龙吟
不知过了多久,彭无望身后的战马发出一声惊惧的嘶鸣。哭得昏昏沉沉的彭无望茫然抬起头,只看到数百骑胡人打扮的武士簇拥着一名浑身披甲,长发披肩的突厥将领将自己团团围住。在这员将领的身边,是一群熟悉的面孔。当年莲花山血战之时,彭无望曾经领教过这些胡族猛士的厉害,包括为首的彪形大汉,塞上无人不惧的奇人普阿蛮。
彭无望环看四周,他看到了锦绣公主麾下的亲卫:可战,跋山河,也看到了这几天来不断和自己硬碰的那群突厥黑衣高手,更有铁镰,铁岚,罗朴罕,达虎等顶盔贯甲的突厥名将。这些塞外胡族最精锐的高手已经将自己围在了中间。
他轻轻抱着大哥的尸体,缓缓站起身,不由自主地看了身侧的战马一眼。扑棱棱的金刃披风之声在他的耳畔响起,两道乌光快如闪电地掠过他的身前,同时击中了他身旁的战马。那匹高头大马被这两道黑色厉电撕成三段,残肢四外飞散,凄厉的嘶鸣声响彻了云霄。断落的马头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坠落在他的面前。失去了战马,彭无望已经断绝了最后一线逃逸的生机。
一阵得意地笑声在这群突厥武士中响起,被众将簇拥的突厥三王子曼陀仰天大笑,转过头对普阿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彭无望。
普阿蛮的嘴角泛起一丝狞厉的冷笑:不错,莲花山上破围而出,汴水河畔计杀紫师,渤海城中出尽风头,恒州墙头血战不退,我们塞上战士的鲜血早已经成就了他一生一世的威名。
曼陀阴沉地哼了一声,淡淡地说:我倒要看看,把他五马分尸之后,还有多少人会想起他生前的名号。他看了看四周那些跃跃欲试的火焰教众,微微一笑:各位儿郎来得实在太巧,不但在唐人铁骑面前救了我的性命,还让你们遇上了杀死天魔的大仇人。你们可要看清楚,这就是那个传说中杀不死的彭无望。我倒要看看,今日他会不会死。他的话引起数百名武士激烈的呼喊,无数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孤零零站在场中央的黑衣少年。
看着面前战马马头上切割的伤痕,彭无望浑身一震,猛地低下头,看了看大哥胸前那道长达尺余的伤口。
不错,是我杀了姜忘。普阿蛮将他神情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阵快意的冷笑,悠然道。
彭无望的双眼一瞬间变得血红,在他的喉间隐隐约约泛起一阵压抑的咆哮。面对着他几欲择人而食的目光,普阿蛮感到一阵狂猛激荡的热流涌上胸膛,心中兴奋异常,他将双燕握在手中,转过头对曼陀道:曼陀王子,请你略微后退。
彭无望虽然听不懂他们的突厥话,却听懂了曼陀一词,他微微转头,将目光投向正欲纵马后退的曼陀王子,突然高声道:你是曼陀?
曼陀被彭无望冷厉的眼神一罩,只觉得浑身一僵,他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用汉话喝道:我就是曼陀,你待怎样?
彭无望也不答话,只是冷笑一声,探手摸向腰间,想要拔出战神天兵。谁知道腰间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他身子一紧,猛然想起了起来,自己出城之时去得太过匆忙,将战神天兵丢在了客栈之中,没有随身携带。
看着他的表情,普阿蛮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探手一拉曼陀的缰绳,将他的坐骑往后拉退了十数步,扬声冷然道:怎么了,彭无望,是不是找不到战神天兵了?
彭无望焦急地往四周观看,忽然发现靠北面的突厥武士背后是一片浓密的树林,虽然是晚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