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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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哥,这是……这是……”话没说完,背后两边肩胛骨一阵骤然剧痛,刺得胡不为直要眩晕过去,这疼痛伴着热涨。 ; ;似乎一块炙热的烙铁突然烫上去一般,胡不为忍不住弯下腰来,“啊!疼!疼!”
“扑!”地一声,满身热气尽从肩胛骨中贯通出来,疼痛消失了。 ; ;两片巨大的东西从骨肉里平白生长,向两侧伸展开。 ; ;胡不为全身大汗淋漓,用眼角余光瞥去,看见了两片三角状之物。
这是……翅膀?胡不为疑惑地抖了一抖,“刷!”地一下,巨大的褐色羽翼向两侧伸展开去,长逾两丈,巴掌大地粗硬翎羽尽数舒张。 ; ;扑动一下,顿觉全身说不出的轻盈。
胡不为奋力的一拍翅膀,烈风顿卷,枯草飞扬。 ; ;他趁着这风势一冲直上天空。 ; ;竟然有六七丈高。 ; ;胡不为又惊又喜,凌空立着。 ; ;胸中畅快已极,但觉身上有使不完的精力。 ; ;而背后那两只翅膀,便如一降生来就生长在那里一般,拍打收折,尽随心意。
“哈哈哈!太妙了!”胡不为欢喜极了。 ; ;遇着这样前所未见地新奇之事,他一时便忘记了眼前困境。 ; ;呼啸一声,振翅向高空飞去。 ; ;两旁烈风鼓荡,片片浮云便似飘在眼前一般,御风而行,踏云掠飞,想不到他在有生之年竟然也体验到了这样的通神之技。
俯x下看,广阔的草野登时尽收眼底。 ; ;苍黄的一大片荡子,间杂着深深浅浅的绿色。 ; ;若在往时,这一幅景致最悦人目。 ; ;然而此时草围子里凭空烧起了一长条火焰,焰苗烧过之处,只剩下焦黑的土地,冒着袅袅白烟,此景此境,触目只有凄凉。
那一线红龙般的火墙正趁着风势疯狂吞噬草地,烈焰冲天,便在十余丈的高空之上仍能听到哔剥地燃烧声响。 ; ;火线外百丈远处,高高矮矮站着二十余人,服色各异,他们想必就是放火的敌人,胡不为压下低空,凝目眺望,想要看看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要跟他们为难。 ; ;未曾想,才察看不过片刻,那群人也透过烟幕发现了他的踪迹,人群里发出混乱的叫喊,四散分开,几个人肩头上突然飞出四片扁长黑影,飞速翻动着,极快地向他这边迫近过来。
鹰!那是老鹰!
这群人里竟然还有四五个豢鹰师!当真该死!
胡不为吓出了一身冷汗,看见几头大鹰瞪着金黄凶恶的眼睛扑杀过来,慌得一颗心直要跳出腔口,忙不迭的掉头,折起翅膀,直向地面上地秦苏和范同酉急坠下去。 ; ;他见识过豢养师的手段,如何不知这些老鹰的可怕?让它们缠上,那可是九死一生的险境!
空中冷气如刀,这一番急落,但觉颊边眼角如被细针刺入一般。 ; ;但胡不为此刻已顾不上了,这些老鹰是趁风迅物,向以闪电之速搏杀野兽,只这片刻间已飞过数十丈距离,若他还慢条斯理悠闲滑翔,人家可不等他!
呼呼风响,骗子便如秤砣般掉下地面,仓促间又急急忙忙施展蚁甲护身咒,一层绵密的黑色护甲围住了全身。 ; ;这是防身保命的法术,骗子是决不会忘记使用的。 ; ;眼见着离草叶还有三五丈距离,胡不为心中暗喜。 ; ;只想:“只要我落到芦苇丛里,脚踏实地,又何必怕你们这些扁毛畜牲?再敢来时,看我用火术伺候!”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攻击却来了!
“砰!”的一响,脑颅中仿佛爆开了一个东西。
胡不为猛吃了一惊,还未反应过来,胸腹倏然间就变得空荡荡的,似乎所有地心肝肠肺一瞬间被人挖净了,整个人只剩下一具躯壳。 ; ;胡不为呼吸顿止,感觉一股惊惧之意奔腾如潮,挡也挡不住,从小腹下不间断喷涌上来,瞬间就卷没了他地整个身躯。
“啊!啊!”昏乱之际,他只能发出含混的叫喊,脑筋已经不听使唤了,理智好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死死捏住,他无法思考,只感觉不知名地疼痛从神魂深处传来。 ; ;而胸中,恐慌翻成怒海,冲击入意识之中,这顷刻间把他所有的感知尽数淹没。
“这是……学巫……者的……伏心术!”
铜炉正传 第三十四章:故生忧;故生怖(中)
第三十四章:故生忧;故生怖(中)
在将瞑将灭之时,胡不为脑中艰难的挤出了这个念头。 ; ;当年在西京被那个高师爷如此镇服过一次,也是一般的被恐惧之海吞噬,他的印象深刻至极。 ; ;后来与苦榕一路同行,听他讲解,方知天下还有巫者这一习术流派。
伏心术以精魂之力扰人,蛊惑,狂乱,制人于无形,天下有多少了不得的英雄好汉都曾束手于此术之前,胡不为一个粗通法术的门外看客,又岂能抵挡得住?
被这一股强烈的慌惧之意肆意冲刷,胡不为再无法作出其他动作了,拼着命只收束思绪,努力要维持一线清明,不要被这滔滔巨潮吞噬掉。
身子仿佛是在向下急坠,又似乎是自己振动翅膀飞上天去。 ; ;胡不为在飘摇之间,眼角忽然看见了那个攻击之人。 ; ;那是个高瘦的黑衣捕快,就站在六七丈外的芦苇丛里,单手捏诀扣在胸间,另一只手却箕张五指对着自己。
“砰!”又是一次冲击,这一波浪潮比先前那一次更要巨大,那股前所未遇的灵觉之痛,变得更加剧烈了,胡不为忍不住仰头长号,感觉自己的神志就如暴雨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顿时倾覆到了水底。
沉重至极的浪潮,无休无止,劈头盖'无''错'小说 m。qulEDu。COm脑尽数涌上,淹没了他的眼目口鼻。 ; ;胡不为眼前一片昏黑。 ; ;额头正中,仿佛被人用千斤重物一次又一次猛力劈开,接着。 ; ;他便窒息了。 ; ;浩浩然无法形容的万千杂想,无数情绪在一瞬间尽入意识之中,他无法再存有一丝完整地想法,便如有人强行抽取沧海之水,硬生生灌进了他的脑仁,疼痛不可忍,恐惧难当。 ; ;神魂一时迸散,他自己整个人碎成了亿万之数!
地面上秦苏和范同酉刚刚化形完毕。 ; ;同时听见了空中胡不为的叫喊,抬头望时,正见四头大鹰从高空急速飞至,前后左右围着,将胡不为当空攫住,提离上天,八只巨翅扑扇。 ; ;不住地抓啄他的头面。 ; ;而胡不为此时却像僵住了一般,弓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胡大哥!”秦苏慌得大喊。 ; ;许多血点洒到她的身上来,温热尤存。
“畜牲!给我滚开!”范同酉舌绽春雷,振声大喝,甩手挥上一条长物。 ; ;那是一条刚被捉住的小草蛇,飞上半空,形体便骤然膨化,滚滚然竟成巨蟒。 ; ;而锃亮的鳞甲中间,又生出许多青绿地疣粒和褐色斑纹。
这是岩蜥之魄,岩蜥身体巨大,生长在高崖上,专以毒汁喷杀飞鸟取食。 ; ;范同酉盼望籍此天敌之威来震走恶鹰。 ; ;却不料想,老鹰天生便是捕猎蟒蛇的好手。 ; ;那蛇虽然重经塑魄,到底还是蛇身,张口刚吐出一泡绿色毒液,便让一头鹰从后绕上,利爪钩住,尖喙连珠般只啄在七寸,顿时碎鳞蛇血纷飞。
这时那学巫地捕快也发觉到空中局势变化了,他们意在夺回刑兵铁令,在未知铁令下落之前,还不能伤害胡不为的性命。 ; ;看见四头恶鹰围着被制的胡不为攻击。 ; ;便停下手来。
伏心术一时解去,胡不为脑子便骤然清醒。 ; ;然而顷刻,头面和两边肩膀上的剧痛又差点让他昏死过去。 ; ;这些老鹰经过九蜕驯养,专司攻击之责,性情岂是一般凶恶猛禽可堪相比? 更兼钢喙铁爪,一意取人性命,啄在身上自然不会只是轻伤。 ; ;若非胡不为此时多得飞雀之魄护身,体质比往常强健,又恰好记得施展护身咒,只怕早就颅破脑穿死于非命了。
“啊!疼!”胡不为大声惨叫,感觉脸上热血涔涔,脑袋上已被啄出大口。 ; ;以前连猛虎都咬不穿的蚁甲,此时竟然抵挡不住恶鹰的啄击,这让胡不为心胆俱丧。
肩膀锁骨两处,便似被几柄利剑插着一般,稍动一下便疼不可当,而周身各处,抓挠之伤多不可计。 ; ;胡不为快速眨动双睫,努力睁开被血水糊住的眼睛,突然见勾着自己双肩地老鹰疾如闪电,一甩头又啄向双目,只惊得魂飞魄散,求生念切之下,再顾不上肩膀疼痛,两只手自然而然往前一挡,灵气从心宫急涌。
“破!”胸中热气如潮,迅速传上手臂,一团煌煌烈焰便从十指间喷薄而出,大如铁镬。 ; ;这下距离既近,又事起突兀,那恶鹰哪里还能闪避,只听‘噗伏!’一声,正中其躯!
“嗤嗤”声中,焦烟顿起,当空暴亮了一下。 ; ;那头老鹰厉声尖鸣,前半身的翎毛几乎要被焚净了。 ; ;松开了勾爪飞上空去。 ; ;只是豢兽性情凶猛悍恶,虽然受伤,却还不肯就此离开,在胡不为头顶绕大圈子盘旋,不住声的长鸣。 ; ;胡不为两肩刚回复轻松,听见脑后风响,另一头鹰又啄向了风府之穴。 ; ;这是人身藏血聚精之所,薄弱之极,若让它啄正了,那可当真生死不知。 ; ;仓促间缩头一避,让了过去。
不期然,听得耳旁扑扑连声,几片铁铸一般的翅膀直扑到他后背上去,竟疼如棒击,胡不为尚未转头,突然间便感到腰间一阵锐痛。 ; ;原来又有第三头鹰从顶上飞落,两只利爪已勾入他后背肌肤。
“糟了!”这下胡不为的心变得冰凉了。
几头老鹰进退趋避,一闪一攻,配合娴熟之极,显然经过多日训练。 ; ;漫说胡老爷子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庄汉,便是行走江湖有日的普通豪客,当此铁帘刀幕,又有几人可以抵挡得住?四头老鹰便如四个江湖好手,配合无间,教人无法防范。
背部受制于敌,又当空中无法转身,这该如何是好?
盘算未得良计,蓦感一股拉力传来,当时只听‘嘶’的一声响。 ; ;腰带竟然挣断了,接着,身上大幅青衫也被撕裂,变成几块碎布四处飞散。 ; ;原来胡不为身材极瘦,背后腰间几无一丝赘肉。 ; ;后面那头鹰抓拿之下,爪子只浅浅勾入了他肌肤,却未能深刺入肉中。 ; ;一旦振翅往高空上提。 ; ;体重与拉力相扯,那层表皮登时被抓破了。 ; ;老鹰爪上还勾着衣裳。 ; ;一撕之下,长衫便被扯碎。
骗子赤条条脱落下来,几乎一丝不挂。 ; ;而怀中所藏之物,也都叮叮当当往下掉落,几锭银子,数张黄符,还有包着灵龙镇煞钉地包裹。 ; ;落到了芦苇荡里。
“范老哥!救我!”胡不为拼尽全力大喊。 ; ;听闻头顶扑风声急,那些老鹰又要开始攻击。 ; ;再让他们拿实一次,那时便有大罗神仙相助也逃脱不了性命了。
范同酉抱着胡炭,满地疾走。 ; ;他想要找一只合意的小兽,塑魄去解救胡不为。 ; ;然而这芦苇地里,除了爬虫就是飞虫,哪有一只长有尖爪或者利齿的野兽?范同酉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 ;怀着一腔愤怒只在荡子里四处进出奔跑。
屋漏偏逢连夜雨,虎落平阳被犬欺。 ; ;便是他此时的心境。
秦苏在地上也听见胡不为的叫喊,和范同酉一样,心中空自焦急,却又无法可施。 ; ;她此时被塑入山獐之魄,行动极为敏捷。 ; ;再施展开疾捷术。 ; ;那些捕快便是用了行军符也追赶不得。 ; ;可是她惦念着胡不为,哪肯自己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