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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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哈哈哈哈哈!”
笑毕,施足孝问弟子:“尧清,现在你再来说说,师傅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跟坏人,都是假的。 ; ;”这次程尧清想了想,才回答说。 ; ;“师傅在别人眼里是坏人。 ; ;但在刚才那些人眼里却是好人。 ; ;”
“嗯,这次答对了。 ; ;”施足孝笑道。 ; ;他看着在暮日照射下变得金黄一片的尘烟。 ; ;脸上的微笑慢慢凝固了。 ; ;“我在他们眼里是好人么?……嘿!那也未必……用不了太久的,他们就该觉得我是个大大地坏人了。 ; ;”
“啊?为什么?”程尧清吃惊的抬起头,看着师傅,却看见了师傅唇边浓浓的讥诮。
施足孝没有答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大踏步回到了树林中。
“太阳快要落山了,尧清,点起蔽日烟,我们该摆阵待客了!”
夕阳的金光从云层中照落,洒在红黄间杂的秋林之上。 ; ;明黄色的叶片更显通透了,片片如金叶一般,边缘闪着微光。
贯穿树林的黄土道上,尘埃早已落定。 ; ;此时天快入晚,往来赶路的人越来越少了。
万般寂静里,忽然响起一声野禽地惊鸣。
随着急促的拍翅之声远入天空,道路尽头忽然传来了鼓点般的马蹄声。
“咱们跑得太慢了,照这速度,明日天亮前都赶不到平川镇。 ; ;”是个老人的声音。
马蹄声骤促,一男一女叱喝座骑的声音传了过来。
道路上一阵风平地卷起,滚滚涌动的黄尘里,三匹马先后钻破出来,跑在当先地是匹白马,马上坐着个面目清癯的中年汉子,额头上贴着一张黄符,他正是胡不为。 ; ;此时骗子不知正思索着什么难题,眉头微皱起,两个眼睛定定的直视着道路前方。
范同酉和秦苏一左一右跟在他后面。
“来,胡兄弟,我再跟你说说。 ; ;善与恶的差别,就如同水与火,酒与肉。 ; ;泾渭分明,绝不相容,嘿嘿!胡兄弟,你经历的事情毕竟没有老头子多,就不用跟我辨了,天下人懵懂无知的多的是,你在这上面勘不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对,我可不认为是这样。 ; ;”胡不为摇头说,“照你这么说,干过坏事的好人就不算好人了?做过好事的坏人呢?”
“唉!你怎么又拐到这上面来了?如此纠缠不清,岂能使善恶的真义浮上水面?作好事地坏人和作坏事地好人,都是个例。 ; ;那算不得善恶地大流。 ; ;单论一时好坏,也只是流于表象,接触不到实质。 ; ;判断一人是善还是恶,还是要看他行事地取意。 ; ;若一个人心存正义,心存公理,那便是个好人。 ; ;反之,若是你时时想着骗人钱财。 ; ;拿人好处,就算偶尔做得一两件好事。 ; ;那又怎能说是一个好人?”
胡不为听得老大没趣。 ; ;这死老头每次总把骗钱之人说成坏人,一而再的撩拨胡不为的痛处,由不得骗子不咬牙。 ; ;可是他又知道范老儿说这话也是无意之言,并非专门针对他胡某人。
“……心存公理正义的才是好人,没有的就不是了?”胡不为在心里嘀咕说。 ; ;“我没对谁起过坏心眼,难道不是个好人?”虽然以前迫于生计,不得不小小的施展一下骗人手段。 ; ;可是胡不为从不曾兴过害人之念。 ; ;就算在骗钱时,也时时考虑到苦主地承受能力,不让人破财到伤筋动骨……这样善良的人,难道不是个好人?
“……其实好人跟坏人,跟好酒劣酒地差别一样……”老酒鬼意犹未尽,还在大放厥词,“一坛上好的花雕,就算兑过一点水。 ; ;但酒的本质仍在,香味不改,醇厚不变,这就是酒中藏有天道真理,相反,一坛粗酿的破酒。 ; ;淡得跟水一样,喝下去又酸又涩,这又怎算是好酒?源头上就不行,哪怕你往里面掺杂一两斤的极品女儿红,照样调不出香味来……”范同酉把自己说馋了,喉中酒虫泛滥,忍不住咽口唾沫,伸手入怀摸出一瓶酒来。
“唉!公理正义……我心里有么?”胡不为没再接话,在心中询问自己。
显然没有。
“心里没有公理正义……还骗人钱财……照范老哥的说法,我不是个好人?”这个答案实在太让人灰心了。 ; ;胡不为有些懊恼。 ; ;自己明明是个好人。 ; ;可是让范同酉这么一说,自己已经确凿无疑。 ; ;当之无愧的成了个坏人。
偏偏老家伙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 ;骗子还反驳不得。
好人跟坏人地分别,真的就是这样么?胡不为迷茫了。 ; ;他隐约觉得,范同酉的推论似乎还有模糊之处。 ; ;好人与坏人,不应该这么简单划分……可是该当怎么分,他自己也不清楚。
天色渐渐暗了。 ; ;身后,远端天际上,灰蓝的浓云慢慢遮没上来,夕阳已经只剩下小半片红颜。 ; ;再有小半个时辰,该入酉时了。
隐隐约约的声息,在风里若有若无。 ; ;似乎有人在大喊哭叫。 ; ;范同酉从嘴上拿下了酒瓶,秦苏也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前方道上,有一群人。
胡不为眼睛尖,远远的就分辨出那是一群逃难的流民,衣衫褴褛地,也不知跋涉过多少山路水路才来到这里。 ; ;不知何故,这一群人立定在道路中间,竟然没再走动。
马匹渐奔渐近,那一群人的形貌变得清晰起来。
有人平躺,有人跪倒,有人四肢着地在爬动,还有人来回翻滚。 ; ;他们在哭,凄厉的大哭。
对未知危险的警觉,让胡不为的心在刹那间抽紧了。 ; ;他忙不迭的急收缰绳,快速奔跑地马匹被勒得人立起来,父子俩险些摔个倒栽葱。
“怎……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胡不为结结巴巴的问,脸上已是苍白一片。 ;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 ;多年来遇险,几遭灭顶之灾,让他对这些奇怪的事情畏惧之极。
“不知道,我上前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呆着。 ; ;”范同酉说,翻x下马,一只手伸到腰间,捏住了封魄瓶。
有人死去了。 ; ;躺在地上再不动弹,有人还在挣扎,可是他们的舌头再发不出丝毫声音,徒劳的张着嘴,如同被抛落到尘土中的鱼。 ;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着极度的惊恐和绝望。 ; ;也许他们都没想到,这样的厄运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范同酉默不作声看着,十余个难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多数人新毙不久,少数几个青壮也奄奄一息。 ; ;是什么事情让他们同时遭遇不幸呢?这些人的身上都看不见伤口,道路上没有血迹。 ; ;显然也不是跟人争斗被害。 ; ;中毒?似乎不太可能,十几个人,进食总有先后,若有中毒地征兆,后面地人会发觉的,不会十几个人毫无防备地全被毒倒。
左近没感觉到妖气,胡兄弟的钉子没响。 ; ;这也不是妖怪作的孽。
可能性一一被排除。 ; ;剩下的最大嫌疑。 ; ;便是瘟疫了。 ; ;只有急性瘟疫才能如此突然的夺走众多人地生命。 ; ;可是,究竟是什么瘟疫呢?山林中瘴气可没这么大的威力。
“他们好像中了瘟疫……”范同酉向后面两人喊道。
“哦。 ; ;原来是瘟疫。 ; ;”胡不为暗中松了一口气,把调向来路准备逃离地马头再调转回来。 ; ;瘟疫虽然也可怕,毕竟还好对付,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想加害自己,什么妖怪疾病,胡不为都不怕。
“是什么瘟疫?”胡不为从马背上跳下来,捂住鼻子。 ; ;慢慢走到范同酉身边。 ; ;看着眼前这一幕人间惨剧,他眼中不由得露出恻然之色。
范同酉摇摇头,没有回答。
道路边上,一个粗纺布重重包裹的襁褓,不时发出微弱的哭声。 ; ;那是个婴儿,她的母亲就躺在身边,只是身体已经僵硬。 ; ;可怜的****似乎在临死前还想把襁褓抱回怀中,一只手臂弯着。 ; ;作出虚抱的姿势。 ; ;可是灾难来得太突然,她伸出去的手没能够住亲爱地孩子。
尘土里,有一个雪白的,圆的东西。 ; ;就掉落在母亲和女儿中间。 ; ;那是个馒头。 ; ;胡不为和范同酉都没注意到这个不合时宜的干粮。 ; ;两人的心思都被女婴若断若续的哭声引乱了。
“她还活着,我得救她。 ; ;”范同酉说,刚一迈步。 ; ;却看见身边站着的胡不为几乎也同时动作,两人一起迈上前去。 ; ;瘟疫纵然可怕,可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在无助地哭喊,有良心的人谁又能忍受得住?胡不为抚养着幼子,由己及人,尤其不能听到这样摧人肝肠的啼哭。
两人迅速的靠近襁褓。 ; ;范同酉一抄手,将女婴抱在怀里。 ; ;可是才往里看了一眼,他便黯然的掉过头去。
胡不为在馒头那里停下了脚步。 ; ;他“咦!”的叫了一声。
“啊?啊?!范老哥!你来看!”
听见胡不为惊慌地叫喊,范同酉把视线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 ;那个馒头。
馒头是让人吃的。 ; ;本是死物。 ; ;可地上那个馒头。 ; ;此时竟然象活了一般,慢慢旋转着。 ; ;竟然在动。
被这诡异的情景震慑住了,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 ;死死的盯着那个半圆形之物。 ; ;馒头毫不在意二人的目光,还在一点一点的辗转。 ; ;雪白而光滑的表皮下面,似乎藏着万千针头,一丛一丛的鼓突着,慢慢的耸起,伏平。
便在两人错愕相顾地瞬间,那个馒头突然分裂开来,数十条缠结在一起地褐色蠕虫抱成团滚落出来,扑入尘土中。
“他**的!是尸虫!施足孝!我们快跑!”范同酉脸上变色,拼尽全力大喊道,他躬身放下了面色已经发灰地女婴。 ; ;向着马匹狂跑过去。 ; ;胡不为让他的一声叫喊吓得心脏几乎要停跳,身子大震一下,也连滚带爬向着儿子急跑过去,只恨自己腿生得太短。 ; ;他并不知道施足孝的名头,可是听范同酉叫得那么恐怖,可知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驾!”“驾!”“驾!”
三匹马快速圈转,向着后方仓皇逃离。 ; ;三个人都顾不上向背后看上一眼,此时那一片倒伏着十余具尸体的幢幢暗影,已经成了等待吞噬行人的巨兽,藏着叵测的危险。
“该死!该死!他们怎么向后跑了?”前方一里半,施足孝从树丛后面跳跃出来,向着三人逃离的方向破口大骂。 ; ;“老东西不是总吹嘘什么心存正道么?怎么看到这么多重伤之人也不下来救治?”
“师傅,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像很害怕,是不是他们发现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施足孝没好气的回答,“这老不死比狐狸都精明,闻着风都能察觉到不对,他**的!”他重重的一脚,踏在身前的半段枯枝上。 ; ;枯枝应声碎裂。 ; ;“算了算了,咱们先别说了,赶紧起出我们的尸,全速追!”
师徒二人咒语不绝,将道路两旁布成阵法的僵尸喝出土层,一一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