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天阙-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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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直到此时,赵平予才发现幻影邪尊之所以一击而退,竟不下手取林克尔性命的原因:这一指看似轻描淡写,可虽说以凝聚胜分散,他送入林克尔体内的阴寒气劲却也太过坚固难散,只怕幻影邪尊这一指出手看似轻松无比,实则是用上了全力,林克尔虽重伤,幻影邪尊自身的内力也耗去了七八成,与其继续下手取林克尔性命,他所更急的该是赶快找个地方运功调息吧?这倒也解了赵平予一番心事,至少也不必怕异宝落入人手,让他没法子混进天门里刺探情报。
双掌一阴一阳,慢慢将林克尔体内乱窜的气劲吸入体内,以自身内力为引,缓缓融合阴阳,赵平予行功一点也不敢急燥,自己内力虽不弱,又深知道家阴阳融合之法,但无论是林克尔的阳刚内力和幻影邪尊的阴寒内息,造诣都胜他不止一筹,若是自己一时急燥,一口气猛收他体内气劲入体,一旦无法控制那强横的内息运行,林克尔现时的痛苦难当,就是接下来自己的下场。
偏偏“想到什么地方可能会出错,那儿就一定会出错”正当他运功收纳,在自身经脉内谨慎地调息阴阳的当儿,赵平予突觉林克尔一声放松似的呻吟,知他已回复意识,正想出声提个醒,以免林克尔不知状况下气息妄动,反而令情况难以收拾时,林克尔体内气息竟一阵乱荡,全不受他运功所控制,反而如洪水沖破堤防般,大量内息竟一口气涨进了赵平予的体内,只冲的他体内一阵此起彼落的疼痛,阴寒的冻伤和烈火般的灼烫不住交替,这是他昏晕前惟一能感觉到的…
如果真能完全失神地晕过去就好了,偏偏那痛楚如此激烈,前仆后涌地直捣赵平予心窝,彷彿全身的经脉都在那严苛的挫磨之中碎成了片片,痛到再也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脑海中只觉那痛楚纷至沓来,将他完全侵蚀下去;偏偏那痛楚还不住推陈出新,一波比一波更强烈地咬噬着赵平予的浑身上下,每一层痛楚都远过於先一波的袭击,令到赵平予还真以为,若是痛得晕了过去,还是老天爷对他的慈悲哩!
虽说那痛楚不住刺上心头,痛到赵平予再没有其他的感觉,甚至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察觉不到自己的内力和经脉,连在地上抽搐时磨在地上草石肌肤擦伤的感觉,都完全沉没在那强烈的痛楚当中,当真是除此之外再感觉不到其他任何东西,恐怕连死后世界都没这么可怕吧!
但虽是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仍存在赵平予心中,他不想就这样死,一点儿都不想!虽知只要放弃那一点逐渐被消灭中的神智,放任痛楚将他卷入,痛晕痛死之后便可解脱,但赵平予仍死把着那愈来愈不清楚的心头灵明,他甚至已感觉不到自己是否正咬着牙关,是否正忍着痛楚,只知道若不死抓着那点清明不放,一旦放松便是死路一条,再没可能死后翻生。
也不知这样痛了多久,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赵平予连眼都张不开来,只觉整个人犹似煮透了的虾子般蜷曲在草地上头,便是忍疼不动,肌肤表面也是一阵痛楚传来,也不知是方才激烈抽搐时擦到的伤处,还是肌肉抽搐了太久,麻木的肌肉一回复感觉就是一股痛处麻麻地传了上来。
但随着这一小片一小片的痛楚传上身来,虽仍是极不舒服,但现在的赵平予可差点要高兴的跳起来了,肌肤上头的擦伤和麻疼虽是难受,总还令他感觉得到是那儿在痛,比之方才那痛到什么都感觉不了,比死还可怕的感觉,这浑身上下没一寸能脱的酸疼难受,已经是上上的享受了。
睁开了眼睛,赵平予当真吓了一跳,不只是因为一张陌生的脸孔就在眼前,而且那脸孔是如此怪异,五官深刻、目大如斗也就罢了,连浓密丛生、环住了半张脸的鬚发,竟都做金褐之色,活像一只猛兽途遇倒地的猎物,正小心谨慎地试探着那猎物是否在装死般,只差点儿就想张开血盆大口狠咬下去。
“不可妄动,”
看赵平予张开了眼睛,那“猛兽”竟口出人言,一双像是轻轻一挥,就可以将赵平予整张脸抓下的巨掌,轻轻按住了他,言语声气虽有些怪异,举动却是无比轻柔,生怕伤了他一般,“你内伤初癒,经脉才刚复回,随便动是不可以的,先好好地躺着吧!”
感觉得出这人并没有什么敌意,赵平予放松了下来,浑身上下又是一阵阵的痛楚。他睁目望着那猛兽般的男子,生怕他一时兴发,做出什么奇怪事来,一边在心中慢慢回忆,方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边回忆着方才的事情,一边慢慢地运功调息,赵平予陡然发现,自己的经脉非但不像刚受重创般的断裂或重伤,反似生气勃勃,比起原先还要柔韧强壮,原本小心翼翼,生怕一个控制不住,用力太过便会伤己的内息,此刻竟源源滚滚地在经脉处不住周游,不只是内力突增,比起他原先内力还要浑厚许多,竟连经脉的承受力量都增强了,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奇遇啊!
一边压抑着心中的狂喜,缓缓运转内力,将那澎湃汹涌的内息,慢慢导入脏腑当中,一边思索着这其中的缘由,从回忆当中赵平予慢慢猜到了一点儿由头:方才他正运功抽吸林克尔体内混乱的阴阳气息的当儿,林克尔突地惊醒,只觉那正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内劲,此时竟像有了个出口般,正缓缓外涌;正忍着浑身痛楚的他还未来得及细思缘由,已本能地将体内混乱的内息加速推出,将他那浑厚的阳刚内力,和幻影邪尊用以伤他的阴柔内劲,一口气全都贯进了赵平予体内。
正因为如此,赵平予被那强劲的内息一冲,差点儿便岔了气,内息登时倒流,混着从林克尔身上传来的强劲力道,登时涨的他浑身似要胀裂一般。幸好一来赵平予身具“九阳脉”异禀,经脉先天禀赋极为健壮,远胜一般高手,虽是事先无备,但靠着老天帮忙,瞬时还当得住那劲气狂流,虽痛的似欲断裂,勉强还是撑了下来,只是那阴阳内劲乱流狂涌,在赵平予体内乱窜,冲撞着他的经脉脏腑,猝不及防之下,从没试过如此强烈劲力周流的赵平予,才会因而痛不欲生。
二来赵平予体内内力极强,平日系因怕初练武功,经脉一时间承受不住,才不敢全力出手,此时大笔劲气贯入身来,又是突如其来,本来他该和林克尔一样,被那乱流的阴阳气息搞的再控制不住体内阴阳平衡,变得只能等死。幸好赵平予体内原本蕴藏强劲内力,此时却恰到好处,正成为阴阳劲气当中的媒介,原在体内不住奔窜的阴阳气劲,以他原本的内力为引,本能地导引阴阳,逐步融合,慢慢地浑融为一,反变成了他所能够控制的内力,算来也是他因祸得福了。
想到此处,赵平予突地跳了起来,向着林克尔跪倒在地,猛磕了好几个头。
“不用多礼,受人滴水之恩,该当涌泉以报,这本是在下该做的事。”
伸手扶住了赵平予,阻住了他继续叩拜,林克尔轻轻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何况在下只是正好身具丸药,可以强筋易脉,歪打正着之下恰好护住贤兄经脉,也算是…也算是在下报贤兄救命之恩罢了…”
“不管如何,在下仍是要多谢前辈相救,前辈长我许多,唤我小兄弟得了。”
一边被林克尔口中那有些不伦不类的“贤兄”称呼弄得有点想笑,赵平予一边拜谢,一边改了称呼。
其实这也难怪他要大喜拜谢。方才赵平予运功默查,导入体内的阴阳气劲在己身内力导引之下,阴阳气息已逐渐调和,足可运用自如,而且自己体内不只是功力深进不少,竟连经脉都似被易筋洗髓般,变得无比强韧,活像是天赋的“九阳脉”再加自幼练起的勤修苦练般,以往他最担心的经脉不足撑持体内功力的问题,此刻竟似已迎刃而解,他深知这绝非自然生成,必是方才林克尔见他痛不欲生下,以奇异功法或者域外宝药救护自己,心中那股感激,当真是难以言喻。
“小兄弟?是吗,这样也好,”
似是不甚了然小兄弟与贤兄之间的差别,林克尔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赵平予的肩膀,“那时在下一个不慎,竟一气将功力全送到小兄弟身上,在下才清醒就看到你倒着地上,说不出话;在下原想死马当活马医,先护住你的经脉,不在冲击下断折,才用药给小兄弟吃下,没想到小兄弟的内力很厚,竟然能靠自己就化掉那力量,在下的药不过能为小兄弟凝脉固髓,小帮你一把而已,这也是神的保佑…啊,对了,小兄弟你有妻室没有?”
完全听不出他为什么问这问题,被这一下话锋突出所慑,一时间怔的有点儿呆呆的赵平予张口结舌,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啊,这样就好。”
慢慢地站了起来,林克尔拍了拍衣上的草屑,“在下本来以为能在这里打得很好,没想到这幻影邪尊厉害,在下还是回去好了,小兄弟你好好过日子,愿神祝福你。”
“这…”
看林克尔要走,赵平予一下倒犯了踌躇。照理说他现在该回到天门的大队里头,依原订计画混入天门之中打探消息才是,可方才那一下,林克尔的内力大半已送入自己体内,此刻林克尔正是气虚力弱的当儿,加上他从域外来,在中原处人生地不熟的,若无人护送,真不晓得他能不能安然回到自己的家去,“前辈刚遭巨创,是否需要小子护送…”
“那就不用了,多谢,”
步履虽有点儿蹒跚,月光下回头的林克尔仍是微微一笑,笑容中虽有一点儿苦中作乐的样子,却令人也不由得感觉到他看得很开,让人很难去违逆他的意志。“我知道怎么回去的,而且你们中原的城镇里有许多我的族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见了。”
第七章 幸遇故人
好不容易走到了天门的总堂口所在,即便连一心要保持低调的赵平予,在见到了天门总堂的地势之后,也不由得要出口讚叹一声,此处不只风光明媚、动人心魄而已,形势当真险绝!怪不得以此为基的天门,十几年来威震蜀地,从无外敌可以近此处,光择地一项,便颇得天险之利。
天门的总堂位於蜀东山中,长江正由此处出蜀入鄂,犹如刀刃般将此处切割开来,不只景色瑰丽,兼且地形深险,尤其天门总堂所在之处,简直就是一个陆上孤岛!四面均是深深的断崖,只东西南三面有桥对外通联,甚至无须高手把守桥头,只要普通数百个身强体壮的士卒,便足可扼守此处,千军万马不能飞越;加上这陆上孤岛腹地广大,光从他们进来这面南大桥走到总堂所在,便要两个多时辰,显必有粮库等的设置。只要积粮足够、水源不缺,再加上没有内应相助,别说是正道的各大门派了,便是郑平亚率朝廷十万大军前来,要攻破天门,怕也是难比登天。
运宝大队走到了天门总堂之前,只见天门总堂前一字排开,数十人整整齐齐的,全不闻一点嘈杂之声,显是训练精良、纪律严谨。虽说赵平予胆敢深入敌后窃听机密,绝非胆怯之人,但看到此地处处天险,加上经营稳固,颇尽人事,也不由得心中七上八下,再看到天门中人出迎的阵仗,足见人马精良、实力雄厚,不由得赵平予心中,对郑平亚消灭天门的大业存有担忧之意。
虽没有人介绍,但赵平予光用眼看,也一眼便看出来那个是“一柱擎天”杨乾,那不只是因为此人就立在众人之前,更非因为与他面目相似的杨逖虽为堂主之尊,也只侍立身侧。虽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那儿而已,但光是那站相就已慑人心目,稳的像是生了根一般,站得竟像比一支枪矛还要笔直,虽是眉目慈和、嘴角含笑,毫无睁眉怒目之态,但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慑人气魄。
那不怒而威的英气,对心中全无准备的赵平予来说,真的是满吓人的。赵平予以往也曾在道旁看过几次官家出巡,还不只是县令刺史之类,甚至眼见过节度使之类的高官显要,但那些人虽是前呼后拥,光侍从仪杖都多的教人数不清,气魄教没见过世面的人不由自主地心中畏惧,忍不住要跪地磕头,但和眼前的杨乾那迫人气势相较之下,却是远为俗气,简直不能比拟於万一。
看到杨乾虽未作态,却是直捣心胸的慑人气势扑面而来,心中有鬼的赵平予竟承受不住那压力,忍不住缩了一缩,幸好杨乾旁边的人注意力都放在“芸萝花”上,而杨乾眼角也不望向那异宝一眼,只是亲切地将出马护宝的四位堂主迎了进去,全没半分架子;和自己一同来的运宝队伍呢?则是小心翼翼的将“芸萝花”放下,生怕弄伤了一丝一毫,混乱中竟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一边和众人一同动作,在这总堂之前慢慢砌上巨坛,好将这“芸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