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塔兰-第4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上个月拉肚子拉了三天,”我一名邻居从敞开的门口插嘴,“我老公告诉我,林巴巴那时候每天白天跑厕所三、四次,夜里又来个三、四次。整条街上的人都在讲。”
“的确,我想起来了,”另一个邻居回想道,“他真是难受!他蹲厕所时,那脸痛苦成什么样子,yaar,好像在生小孩似的。然后非常顺,劈里啪啦就拉出来,像水一样,而且出来得很快,像独立纪念日轰大炮时那样。Datung!(咚!)就像那样!那时候我建议他喝鸦片茶,然后他大便就变得比较硬,恢复成很漂亮的颜色。”
“好点子,”强尼低声说,语带赞同,“去拿鸦片茶来,给林巴巴治拉肚子。”
“不用!”我不高兴地说,“我没有拉肚子,也没有便秘。我根本没机会去大什么便。我还没完全醒,天啊!喔,扯这些干什么?嗯,缝好了。阿米尔,我想你会没事的,但你得打个破伤风针。”
“不用了,林巴巴,我三个月前打过了,在上次打架之后。”
我再次清洗伤口,撒上抗生素粉,替缝了二十六针的伤口缠上宽松的绷带,提醒他不要弄湿,要他两天之内回来给我检查。他想付我钱,但我拒收。我替人治病从没收过钱。不过,这次拒收不是因为原则问题。事实是我气阿米尔,气强尼,气自己,莫名的气,我不顾失礼,草草叫他离去。他触摸我的双脚,后退着走出小屋,告辞时头上又挨了强尼临别一掌。
我正要清理杂乱的屋里时,普拉巴克冲进来,抓住我的衬衫,想把我拖出门口。
“太好了,你没在睡觉,林巴巴,”他猛喘着气说,“可以省下叫醒你的时间。你现在就得跟我去!快,拜托!”
“天啊,这下又是什么事?”我不悦地抱怨道,“放开我,普拉布,屋里乱成一团,我得清理。” 。 想看书来
项塔兰 第十五章(4)
“没时间管这些乱东西,林巴巴。你现在就去,拜托,没问题的!”
“有问题!”我顶回去,“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屁事,我什么地方都不去。就这样,普拉布,我说最后一次。没问题了。”
“你一定得去,林,”他扯着我的衬衫,坚持要我去,“你有个朋友关进牢里,你得去救他!”
我们二话不说,冲出屋子,匆忙穿过沉睡贫民窟里一条条狭窄、黑暗的小巷。在总统饭店外面的大街上,我们拦了出租车,车子飞奔在干净、安静的街道上,经过帕西人聚居区、萨松码头、科拉巴市场,在科拉巴警局外停下。警局正对面,隔着马路,就是利奥波德酒吧。酒吧门当然关着,大大的铁卷门拉下至人行道上。一切似乎安静得很不寻常,热门酒吧透着鬼屋般的寂静,因故暂停营业。
普拉巴克和我通过警局大门,进入院子。我心跳得很快,但外表却显得平静。警局里的警察全操马拉地语,那是他们取得这工作的必要条件。我知道只要他们没有特别理由怀疑或质问我,我那口流利的马拉地语大概会让他们大感惊喜。那会让我博得他们的好感,从而给我护身符。尽管如此,那仍是深入虎穴,我在心中,把深锁着恐惧的沉重箱子,使劲推到阁楼的深处。
有位警员在钢制阶梯底下附近。普拉巴克低声跟那警员说话,警员点点头,站到一旁。普拉巴克摇头晃脑,我跟着他走上那道钢梯,来到二楼的楼梯平台。平台上有道厚门,一张脸孔出现在嵌入门板的栅栏后方。一双褐色大眼左右瞧了一下,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走进候见室,里头有一张书桌、一张小金属椅和一张竹制折叠床。开门的人是那天晚上值勤的守卫。他跟普拉巴克短暂交谈,随即怒目看着我。那人身材高大,挺着大肚子,唇髭粗硬而多,带点灰白。他身后有道钢制栅门,钢条之间以铰链相连接,可以像手风琴般拉缩。门后面,十几张犯人的脸孔兴致盎然地看着我们。虎背熊腰的守卫转身背对他们,伸出一只手。
“他要你——”普拉巴克说。
“我知道,”我打断他,伸手进牛仔裤口袋掏钱,“他要钱,要多少?”
“五十卢比。”普拉巴克咧嘴而笑,以他最开心的笑容抬头望着高大警员的脸。
我递上五十卢比,守卫一把抓下,捏在手中。他转身背对我,走向金属门。我们跟上前。里面关了不只十几个,虽然已过半夜,全都醒着,讲话讲个不停。守卫一个一个瞪视,最后全安静下来。接着他叫我上前。我面对那道钢制栅门时,人犯往两旁分开,有两个人猛往前挤,来到前面。他们是驯熊人,就是应阿布杜拉要求,把那只叫卡诺的熊带到贫民窟找我的那两个蓝皮肤人。他们来到门后,抓住钢条,劈里啪啦跟我讲了许多话,讲得又快又急,每四、五个字都只听得出一个字。
“怎么回事,普拉布?”我问,一头雾水。普拉巴克说我有个朋友被关进牢里时,我以为是阿布杜拉。我一心认为会在牢里看到阿布杜拉,因此左顾右盼,往挤在门口的驯熊师和其他人的后面瞧。
“这两位是你朋友,不是吗?”普拉巴克问,“你不记得了,林?他们带卡诺来给你熊抱。”
“当然,我记得他们。你是带我来看他们?”
普拉巴克对我眨眨眼,然后唰地转身,查看守卫和两名驯熊师脸上的表情。。 最好的txt下载网
项塔兰 第十五章(5)
“是啊,林,”他轻声说,“这两个人要你来。你……你想走?”
“没有,没有,我只是……没事。他们想干什么?我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普拉巴克要他们说明用意,那两个蓝皮肤人大叫着诉说他们的遭遇,手紧抓着钢条,好似人在大海上的小木筏里。
“他们说,说他们待在纳迦尔海军区附近,见到其他几个也是训练熊的家伙,养了一只很可怜、很瘦的熊。”普拉巴克解释,要那两个人别急,讲慢一点。“他们说那些人不尊重他们的熊,用鞭子打那只熊,熊在哀号,全身疼痛。”
两名驯熊师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堆,普拉巴克张开嘴想讲话,却只能一直静静地听话、点头。其他犯人也靠到门边听。门后的走廊挤满人,走廊一边有几个长窗,罩着金属栅栏。走廊另一边有几个房间,许多人从那些房间出来,挤到门边,使门边的犯人增加到至少上百个,个个一脸着迷地聆听驯熊师说故事。
“那些坏蛋打那只可怜的熊时,下手真狠,”普拉巴克翻译,“它号叫着,那些人仍不住手,继续打那只熊。你知道吗,那是只母熊!”
门边众人愤慨大叫,同情哭泣。
“我们这两位仁兄,很气恼那些人打那只熊,于是走上前要他们别再打了。但那些家伙很坏,很生气,大吼大叫,推人,骂脏话。那些人里有一个人,骂我们的人操你妹的,我们的人骂他们是王八蛋;那些坏蛋骂我们的人操你妈的混蛋,我们的人骂他们操你兄弟的。那些人又说了一些操人、干人的话,我们的人也回敬了一些——”
“说重点,普拉布。”
“是,林。”他说,随之专心听驯熊师讲,许久未再翻译。
“怎么样?”我严厉问道。
“仍是许多脏话,林。”他答,无奈地耸耸肩。“但其中有一些,我得说,说得很好,想不想听?”
“不要!”
“好了,”他终于说,“最后,有人叫警察来,然后双方大打出手。”
他再度停下,继续听故事。我转头看那名守卫,他和犯人一样沉醉在精彩的故事情节中,边听边嚼帕安,粗硬的唇髭跟着上下抽动,无意间突显了他的着迷。听得津津有味的犯人,为故事中的某个情节大声叫好,守卫也跟着大叫了得。
“一开始,那些人在那场大战中占上风。打得真是天昏地暗,林,就像《摩诃婆罗多》里所写的一样。那些坏蛋有朋友助阵,他们拳打脚踢,还用拖鞋来打。然后,卡诺火大了。就在警察赶来的前一刻,卡诺加入战局,帮助它的驯熊师。它一下子就结束了那场混战,左右开弓,掌掌击在那些家伙身上。卡诺真是只能打的熊。打败了那些坏蛋和坏蛋的所有朋友,打得他们鼻青脸肿!”
“然后,这两个蓝色人就被捕了。”我替他总结。
“说来遗憾,确是如此。他们被捕了,因为犯了扰乱治安罪。”
“好了,我们谈谈。”
普拉巴克、守卫和我三人,走离钢栅门两步,站在空无一物的金属桌旁。我回头看,门边的人正使劲伸长脖子想听我们谈话。
“印地语的保释怎么说,普拉布?想想能不能把那两个人保释出来。”
普拉巴克问守卫,但守卫摇头,告诉我们不可能。
“我可以付罚金吗?”我用马拉地语问。要贿赂警察,都得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
守卫微笑,摇摇头。他说有个警察在那场混战中受伤,所以这件事他无能为力。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项塔兰 第十五章(6)
我耸耸肩,爱莫能助,于是走回门边,告诉那两个人我无法保他们出来,用钱贿赂也没办法。他们用印地语哇啦哇啦对我讲了一堆,讲得很急又口齿不清,我听不懂。
“不是,林!”普拉巴克严正地说,对我堆满笑脸,“他们不担心自己,他们担心卡诺!卡诺也被捕了。他们非常担心那只熊,因此他们才希望你能帮忙!”
“那只熊被捕了?”我用印地语问那守卫。
“Ji ha!”他答,粗乱的唇髭抖动着,掩不住骄傲之情。先生,是的!“熊关在楼下!”
我望向普拉巴克,他耸了耸肩。
“或许我们该看看那只熊?”他建议。
“我想我们是该去看那只熊!”我答。
我们走下钢梯,下到一楼,经人指引来到一排囚室,囚室正上方正是我们刚刚在楼上看到的那些房间。一楼守卫打开一间房间,我们弯腰进去,看见卡诺坐在又黑又冷清的囚室中央。那间囚室很大,角落地板上有个钥匙孔状的马桶。卡诺戴的嘴套很大,脖子和双掌都上了铁链,穿过铁窗固定着。它坐在地上,粗壮的背靠在墙上,下肢张开。它的表情——除了称之为表情,我没有办法形容它脸上五官的模样——忧郁,极度的愁苦。我们看着它时,它长吁了口气,让人心头一揪。
普拉巴克站在我后面,隔着一点距离。我转身想问他问题,却发现他在哭,脸孔因伤心啜泣而扭曲。我还未开口,他便走过我身旁,避开守卫伸手拦阻,朝熊走去。他对着卡诺张开双臂,贴上去,把脸靠在卡诺胸前,轻抚它粗浓的毛发,嘴里温柔地呢喃。我与一楼守卫互换了眼神。那人扬起眉毛,使劲摇头,显然惊愕不已。
“你知道吗,我是第一个那样做的。”我不知不觉用马拉地语说起话来,“几星期前,我先抱了那只熊。”
守卫撅起嘴,露出同情又不屑的讥笑神情。
“你当然抱了,”他挖苦道,“你绝对抱了。”
“普拉巴克!”我大叫,“我们可以办正事了吗?”
他抽身离开大熊,朝我走来,边走边用手背拭泪。他伤心成那个样子,我不由得伸手揽住、安慰他。
“希望你不会介意,林,”他提醒道,“我身上的熊味很重。”
“没事,”我轻声回答,“没事。我们来看看能做什么。”
与守卫和其他警卫又谈了十分钟,我们死心了,不管是驯熊师还是他们的熊,我们都无法保出来。我们束手无策,只好回到牢房门边,告诉驯熊师帮不上忙。他们突然又跟普拉巴克激动地交谈起来。
“他们知道我们帮不上忙,”几分钟后普拉巴克解释给我听,“他们希望的是能和卡诺一起关在那间拘留室里。他们担心卡诺会孤单,从幼熊起它就没有单独睡过,一个晚上都没有,所以他们非常担心。他们说卡诺会很害怕,会睡不好,会做许多噩梦。因为孤单,会哭。而且关在牢里,它会觉得丢脸,因为它,那只熊,平常是个很守规矩的公民。他们只想下去那间拘留室和卡诺在一块,好好陪着它。”
普拉巴克解释完时,一名驯熊师盯着我眼睛。那人眼神烦乱,脸上布满忧虑的皱纹。苦楚使他的嘴唇往后缩,缩成像某种纠结成团的东西。他一再重复一句短语,希望藉由那一再重复的话和他的激动让我了解。普拉巴克突然又哭起来,抓着金属栅门,像小孩般啜泣。
“他说什么,普拉布?”
“他说养了熊就得爱它,林。”普拉巴克翻译给我听,“差不多是那意思,养了熊就得爱它。” 。。
项塔兰 第十五章(7)
我们向两名守卫和其他警卫交涉,提出一个让他们可以通融而不致违反规定的要求,立即得到热切的回应。普拉巴克比手划脚跟他们讲价,抗议和恳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