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塔兰-第2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哎唷!”普拉巴克尖叫,冲过来拿起浴巾再把我包住。
“这么小件,林?那不是*,那只能说是内*,你得穿着外*才行。”
“外……外*?”
“没错,就像我身上穿的这个。”
他解开部分钮扣,让我看到里面穿的绿色短裤。
“在印度,男人随时随地都在衣服里穿着一件外*。即使穿着*,仍在*外面穿上外*,懂吗?”
“不懂。”
“好,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替你拿来外*,给你洗澡用。但别脱掉浴巾。拜托!千万不要!如果这里的人看到你没围浴巾,只穿着那么小的*,他们会抓狂。在这里等着!”
他飞也似地跑开,几分钟后,带回两条红色足球短裤。
“喏,林,”他喘着气说,“你块头这么大,希望你能穿得下。这些是从胖子萨提什那里弄来的。他很胖,我想你大概穿得下。我跟他讲了个故事,然后他就给了你这两件短裤。我跟他说你在路上拉肚子,把外*弄脏,不得不丢掉。”
“你跟他说,”我问,“我大便在裤子上?”
“对啊!林。我当然不能说你没有外*!”
“哦,的确不能。”
“我的意思是说,我如果照实讲,他会把你当成什么样的人?”
“谢了,普拉布。”我咬牙切齿小声说。如果我再不动声色一点的话,大概就跟雕像没什么两样了。
“荣幸之至,林。我是你很要好的朋友。所以拜托,答应我,在印度时别光着身子。特别是别*衣服裸着身子。”
“我答应你。”
“真高兴你答应,林。你真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对不对?现在我也要洗个澡,就像我们是兄弟一样,然后我会教你印度式洗法。”
于是我们在他父亲房子的沐浴区里一起冲澡。我看着,跟着他做,从大水罐里舀起两壶水淋湿身体,穿着短裤,把肥皂抹进小*底下。把泡沫冲掉,用浴巾快速擦干身体后,他教我如何在湿短裤外面缠上腰布。腰布是块类似纱笼的长方形棉布,缠在腰上,长及脚踝。他抓起腰布长边的两个角,绕过我的腰,卷进我背后腰部的腰布顶缘里面。我就裹着腰布,脱下湿短裤,换上干短裤。普拉巴克告诉我,有了这本事,就可以公开冲澡,不致冒犯到邻人。。 最好的txt下载网
项塔兰 第五章(12)
冲澡后,享用美味晚餐,有木豆、米饭、自家烘烤的大锅饼,接着普拉巴克和我看着他父母和他两个姐妹打开礼物。我们喝茶,回答他们对我、我家人的提问,如此过了两小时。我尽量照实回答,但最关键的部分——我在逃亡,自己大概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或家人——则不得不隐瞒。最后,普拉巴克宣布,他累得不想再翻译,应该让我进房休息了。
给我的床是用椰子树材制成的,设在基尚家的外面,露天,床上铺了用椰子纤维绳编成的网状床垫。那原本是基尚的床。普拉巴克告诉我,大概花两天,就可以再造一张令他父亲满意的新床。在这之前,基尚要跟他儿子在屋里打地铺,床让我睡。我不想这样,但他们委婉而坚定的坚持,叫我不得不从。我于是躺在那穷苦农民的床上,我在第一个印度乡村的第一个夜晚,就在认输下结束,一如之前在认输下开始。
普拉巴克告诉我,他家人和邻居担心我一个人离乡背井来到陌生地方,会感到孤单,于是决定在第一个晚上坐在我旁边,在漆黑夜里守在我身旁,直到确定我沉沉睡去为止。这个矮小的导游说,如果他去我的国家,去我的村子,而想念起家人,那里的人也会这样对待他,不是吗?
普拉巴克、他的父母、邻居,围着我的矮床,席地而坐,陪我,在那炎热、漆黑、飘着肉桂香的夜晚。他们围成一圈保护我。我原以为,在这么一群人的注视下是不可能睡着的,但几分钟后我竟开始神志迷离,漂浮在他们喁喁私语的浪潮之上,那是柔和而富节奏的波浪,在深不可测的夜幕下打旋,夜幕里有点点繁星低语。
突然,坐在我左边的普拉巴克父亲伸出手,放在我的肩上。那只是表示和善、安慰的简单动作,却深深触动了我。就在片刻之前,我已渐渐坠入梦乡,突然间我变得非常清醒,坠入回忆,想起我的女儿、父母、兄弟;想起我犯过的罪行,还有遭我背叛而永远失去的爱人。
这说来或许奇怪,甚至任何人可能都无法体会,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领悟自己所做的错事和自己所丢失的人生。干下那些持枪抢劫时,我有海洛因毒瘾。那时候,我的念头、我的所作所为,乃至我的记忆,全被罩在麻醉的浓雾中。后来,受审和在监牢三年期间,我清醒过来,照理,那时候我应已知道,那些犯罪和刑罚会替自己、家人和遭我持枪抢劫的人带来什么样的冲击。但那时候,我对此一无所知,一无所感。我整副心思在应付受罚、感受受罚,无心顾及到这点。即使后来越狱,遭通缉,成为赏金的追捕对象,四处逃亡躲藏,我仍未对造成我悲惨下半辈子的那些行径和后果,有明确、清楚而全盘的领会。
直到我人在这里,在来到这个印度村子的第一个晚上,在恍恍惚惚漂荡于喁喁私语之上而眼中满是星斗时;直到另一个男人的父亲伸出手安慰我,把贫穷农民布满茧的粗手放在我肩上时;直到在这里,在这一刻,我才看到、感受到自己所加诸别人的痛苦,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痛苦、恐惧、愚蠢而不可原谅地虚掷人生。羞愧和哀伤使我悲痛难抑。我突然理解到自己内心有多么渴求、多么缺乏爱。最后,我终于了解自己何其孤单。
但我不能回应。我的文化误我太深,教了我所有不该教的东西。我因此一动不动地躺着,毫无反应。但心灵没有文化之分,没有国籍之分,没有肤色、口音、生活方式之分。心灵永恒不变,心灵举世皆同。内心虽豁然开朗却悲伤满怀之时,心灵不可能平静。
我紧咬着牙,面对星空,闭上眼,不再抗拒,让自己沉沉睡去。人之所以渴望爱,急切地追求爱,乃是因为爱是治疗孤单、羞愧和悲伤的唯一解药。但有些情感藏在内心极深处,只有孤单能帮你寻回。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太难堪,只有羞愧能助你在过往的阴影下生活。有些事太让人伤心,只有心灵能替你吶喊,发泄那伤痛。
项塔兰 第六章(1)
普拉巴克的父亲带我认识桑德村,但是,是他的母亲让我有回到家的感觉。她轻易地将我的过往裹在她生命的悲欢之中,就像她有时会用红披肩将走过门前的哭泣孩子裹在怀里一样。月复一月,许多人告诉我她的故事,最后,她的故事成为故事的全部,甚至成为我的故事。而她的爱——愿意去理解我内心深藏的真相,愿意去爱我——改变了我的人生方向。
第一次遇见鲁赫玛拜?哈瑞时,她四十岁,正值个*力与公众威望的顶峰。她比丈夫整整高出一个头和肩膀。身高的差距,加上她丰满而富曲线的身材,使得她和丈夫站在一块时,总让人误以为她是像亚马逊女战士那样的女人。她的黑发从未修剪,长发及膝,抹了油亮的椰子油。她的肤色是黄褐色,眼睛是琥珀色,镶嵌在玫瑰金黄色中。她的眼白始终呈粉红色,让人觉得她像是刚哭过或就要哭了。门牙间的大缺口,使她笑起来有点顽皮淘气;醒目的鹰钩鼻,让她的表情威严得让人不敢逼视。她的额头高而宽,和普拉巴克的一模一样。高而弯的颧骨,使她琥珀色的眼睛打量这世界时,带了点居高临下的气势。她相当机智,心肠慈悲,不忍心看到别人痛苦或不幸。邻人有争执时,她超然以对,对方请她出面评评理时,她才介入,而她的话通常一锤定音,解决纷争。她是令人景仰、令人想一亲芳泽的女人,但她的眼神和姿态清楚地告诉人们:冒犯她或不尊重她就会倒大霉。
基尚家的土地和归她管理的小小家财,使他们家在村里拥有一定的地位,并靠着她的人格威望维系住这地位。她透过媒妁之言嫁给基尚。羞涩的十六岁,鲁赫玛拜从帘子后方偷偷打量她的未婚夫,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再见到他时已是成婚之日。我把她的语言学得更熟练之后,她坦白告诉我第一次打量基尚时,心里非常失望。她的坦白顿时拉近了我们的距离。鲁赫玛拜说他除了很矮之外,还因为下田干活,皮肤晒成像土一样的深褐色,比她还黑,她曾为此满心不安。他手指粗糙,言语又很粗俗,衣服虽然干净却破烂。而且他不识字。鲁赫玛拜的父亲是潘查亚特*(村务委员会)(*panchayat,是印度村庄的传统治理形式,五人长老会,印度种姓自治中的机构。)的头头,而这位头头的女儿能读写印地语和马拉地语。第一次见到基尚时,鲁赫玛拜心跳得很厉害,深怕他会听到她心中深藏的思绪,那时她认定自己不可能爱上他。他娶她是高攀。
就在她有了这椎心的认识时,基尚转头,直直盯着帘子后方,她蹲着的藏身之处。她很确定他看不见她,但他直盯着,仿佛直视她的眼睛。然后他露出笑容,那是她见过最灿烂的笑容,洋溢着幸福,明显有着好性情。她盯着那开怀的笑,一股奇怪的感觉攫住她。她不由自主对他投以微笑,心里突然涌起幸福的感觉,一种无法言说但十足乐观的喜悦。事情终会圆满,内心的声音如此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她知道,就像我初见普拉巴克时就知道的:笑得如此开心的男人,绝不会存心伤害别人。
他把视线再度转向别处时,房里仿佛一下子暗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爱上他,只因为他那笑容里让人安心的热情。父亲宣布将她许配给他时,她毫无异议。初次瞥见基尚那迷人笑容后不到两个月,她就嫁了,然后怀了她的第一个儿子普拉巴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项塔兰 第六章(2)
基尚身为家中长子,成婚时父亲送给他两块良田,鲁赫玛拜的父亲则加送一块田给小两口。成婚后不久,他们小小的财产就归年轻的新娘子管理。她运用读写本事,在简陋的学童练习簿上详细记录家中盈亏,并将这些帐簿扎在一块,存放在锌制的大箱子里。
她明智地投资邻居事业,妥善管理家中资源,家产亏损甚少。第三个孩子出世时,鲁赫玛拜二十五岁,她已让家里从小康变成村里最有钱的人家,拥有五块地,种植经济作物,养了三头乳牛和三头公牛,还有两只产乳的山羊、十二只会下蛋的鸡。银行里的存款足够为两个女儿出嫁时准备丰厚的嫁妆。她打定主意要让女儿有个好归宿,让她的孙子有更高的地位。
普拉巴克九岁时,父母送他到孟买,跟着开出租车的叔叔当学徒,住在一个大贫民窟里。鲁赫玛拜开始拉长她的晨祷时间,怀抱着对家人未来的规划和希望。然后她流产了。不到一年,流产了两次。医生判定她生下第三胎后,子宫受了伤,并建议切除。她接受了这手术,当时二十六岁。
鲁赫玛拜因此失魂落魄,沉湎于自己生命的缺憾,沉湎于因流产而失去的三个宝宝,以及原本还可以孕育的其他生命。她足足有两年走不出那伤痛,就连基尚在泪光中硬挤出的漂亮笑容,也无法让她振作。愁苦、伤心的她,在悲痛中,在日复一日尽义务地照顾女儿的琐事中枯萎。她失去笑容,被冷落的田地一片愁云惨雾。
就在鲁赫玛拜的心渐渐枯槁,眼看就要永远陷入悲伤的深渊时,发生一桩危及全村性命财产的灾难,把她从悲痛中唤醒。一群武装土匪在这地区落户,开始索取保护费。邻村有个男子被他们用大砍刀砍伤,同村一名妇女被他们*。然后,基尚村里有人反抗,反遭他们枪杀。
鲁赫玛拜跟遇害的男子很熟,他是基尚的堂兄弟,娶了鲁赫玛拜村子里的姑娘。桑德村男女老少全参加了他的葬礼。葬礼结束时,鲁赫玛拜向群聚的村民讲话。她头发凌乱,琥珀色的眼睛燃着怒火和决心。她高声训斥想姑息那批土匪的人,鼓吹村民起而反抗,甚至不惜杀死对方,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土地。村民士气因而大振,既惊讶于她慷慨激昂的演说,也惊讶于她陷于悲痛而浑浑噩噩两年之后,竟突然变了个人,活力十足。村民立即拟定了行动和反抗计划。
桑德村民决心对干的消息,传到那帮土匪耳中。放话威胁、小冲突、偷袭摸底,最终使冲突升高到只有一战。土匪恶狠狠地警告,要村民在某一天献上庞大保护费,否则就等着遭大殃。
村民以镰刀、斧头、木棍、小刀当武器,妇孺则疏散到邻村。留下来御敌的男人,普遍怀着恐惧和懊悔。几个男人力主抗争行动太鲁莽,交保护费总比送死来得好。那名遇害男子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