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担天职的人们-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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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起床号响起时，孙毅飞再次站到了十一班的宿舍。王春明还在蒙头睡觉，别的新兵刚要去叫他，孙毅飞摆手制止住，他站在王春明床前，看着手表。
班里除了整理内务卫生的人外，只剩下睡觉的王春明，和站着不断看手表的孙毅飞。
屋外“一二三四！”的口号声，使王春明极不情愿地爬出被窝，当他睁开眼睛时，呆住了。
孙毅飞一双愤怒的眼睛，喷火一样盯着王春明，王春明像做贼一样，躲开站在床前的孙毅飞，迅速穿衣服打背包，两眼不停偷偷看着孙毅飞的身影。
“你一共耽误十八分钟，今天出操的时间，一分钟都不能少！”孙毅飞说完，走到宿舍外等王春明。
操场上，只剩下王春明一个人在出操，已经收操的战士们，围在操场周围，说说笑笑地看热闹起哄，王春明的头，几乎缩到脖子里。
“赶快洗刷！准备开饭了！”班长们在喊。
战士们端着饭碗，又站到操场边看王春明跑步。
当王春明在哄笑声中走进房间时，害臊、懊恼、沮丧、后悔的表情，统统写在了脸上，全班的人，都端着饭碗，笑眯眯地看着他。
整天，孙毅飞几乎都在十一班的训练场地上度过，他只在一边看，并不说话。十一班像是换了一班人，连班长的口令也响亮了很多。王春明不时偷偷看一眼孙毅飞，他今天的动作，忽然，做得标准了。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指导员来了！”，几乎成了大家拿王春明开心的口头禅，每次王春明听到后，都会不自觉的四下看看。
全营会操的操场上，二排长下达口令：“成刺杀队形散开！”
二排的战士们闻声而动，迅速提枪，整齐地先向后转，“哗、哗、哗……”迈着雄壮步伐，拉开纵向距离，紧接着整齐的向右转，“哗、哗、哗……”的拉开横向距离，立定后，全排再次向右转，随着“唰……”的脚步移动声，战士们向右甩头自动看齐，几十个战士，摆成等距均匀的方阵。
“半面向右转！”“预备用枪！”
随着二排长的口令，“唰！”所有闪着寒光的枪刺和愤怒的眼神，瞬间指向一个方向，方阵立刻变得杀气腾腾。
“突刺刺！”“杀！”“防左刺！”“杀！”“……”
令人胆寒的振天杀声，在周围山峦中产生回响，兴奋的战士们，脸，也像他们戴着的红领章和红帽徽一样红。
两个多月前，一群散沙般的老百姓，尽管也穿上了军装，却像散兵游勇一样，缺少凝聚力，在他们身上，丝毫看不见军人的影子。今天，他们在统一的意志、统一的服装、统一的行动中，迅速蜕变成一个绿色整体。虽然，他们还不能称为真正的战士，但在他们内心，在他们身上，正在悄悄发生质的变化。
连部里，连长把刚得到的锦旗交给文书，说：“把它挂起来！”
连长解下武装带，转过头笑着对孙毅飞说：“二排今天的表现真不错！连我看着都来劲。真提气！你小子这几天，用什么办法帮他们训练的？”
孙毅飞轻松地回答道：“哪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严格训练，严格要求，最多也就是调动一下他们的积极性。”
连长乐呵呵地说：“你还给我玩儿谦虚？那个王春明，到现在听到你来了，还腿肚子转筋呢！”
孙毅飞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可谦虚的？只要他还有自尊心，不想被别人看笑话，他自然会去努力的，我不过是利用了他的自尊心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仅仅激发他们的自尊还不够，要想培养出优秀的战士，教是教不出来的，对这些新兵，只有讲明道理，让他们自己去悟，悟出什么是军人？效果比你扯着嗓子喉一百遍都管用。”
连长背着手，在屋里来回渡了几步，感慨地说：“是啊！调动战士的积极性，正是靠帮助他们建立自信和自尊。只有那些不要人格，放弃自尊的人，才是不可救药的。从这一点上讲，我们的战士都是好战士。可我们有些干部，总怨兵不好带，却不说自己没有抓住问题的根本。要把一群老百姓，快速训练成合格的战士，靠压服和简单的管理，是行不通的！这里面的学问，够我们学一辈子的。”
连长坐下来，喝了口水，把头转向孙毅飞，说：“我说指导员，虽说咱俩不是一个连来的，可也算了解。从接兵到现在，我发现你岁数不大，脑袋里的弯弯绕，还真不少！什么时候，把你脑子里的鬼主意，和我们说说，让我们也进步进步。”
孙毅飞笑笑说：“你别逗了！我有什么弯弯绕？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多长点记性罢了。别的工作做错了，还可以从头再来，做人的工作要是做错了，那付出的代价可太大了！尤其是我们这些带兵的人，一个错误，轻的，影响战士情绪，重的，不知道牺牲多少战士生命，这个责任谁能负得起？能不动脑筋嘛？”
靶场上，清脆的枪声此起彼伏，新战士在进行实弹射击。
指挥员发出的射击口令刚刚下达，覃光华闭着眼，哆嗦着打响了第一枪，报靶员做出脱靶的信号。
射击完的韦洪，兴奋地拉着贾军的手，说：“我打了95环。”
贾军有些懊恼地甩开韦洪的手，说：“就比我多一环，都怪覃光华，刚喊射击他就开枪，弄得我一紧张，第一枪没打好，才打了个7环。不然的话，我肯定比你打的好。”
韦洪见贾军不高兴，只好笑了笑，去和别的战士交流射击体会了。
从靶场回来的路上，连长对孙毅飞说：“明天该咱们连投弹了，刚才听说，二连投弹炸伤一个，咱们也得回去好好安排一下。”
“怎么伤的？伤得厉害吗？”孙毅飞忙问。
连长说：“说是伤到腿了。这个兵在掩体里不老实，躺在掩体里，把腿翘到掩体外，结果让弹片伤到了。听说，弹片缠着棉裤里的棉花，打进去很深，差一点儿伤到动脉，用磁棒费了很大劲也没弄出来，还是开刀取出来的，疼得他吱哇乱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都吓白了。真是没事找事！”
投弹场上，一股股黑烟，在手榴弹爆炸后的沉闷声响后，紧跟着弹片的呼啸声升起。
投弹点，设在离斜陡几米远的地方，后面有一个掩体，全连都在百米外的壕沟里。投弹手，在投出实弹后跳入掩体，躲避弹片的杀伤。
孙毅飞站在掩体前，指导新战士进行实弹投掷。每当新战士把手榴弹投出去跳进掩体后，孙毅飞只是蹲下身体，并不往掩体里跳，他想借此举动，告诉新战士没什么可怕的。
覃光华站在投弹点上，颤抖着双手接过手榴弹，孙毅飞见状，笑着说：“别紧张，第一次都是这样。来！胆子大一点。学学你们的刘三姐，没什么了不起的！”
覃光华在孙毅飞的帮助下，把手榴弹拉环套在手指上时，脑门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只要拉环，立刻会炸成上百碎片的手榴弹，在覃光华手里捏着，他对着前面的陡坡，只想快点把手榴弹扔出去，他哆嗦着手举起手榴弹，向后扭腰甩臂，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覃光华并没有把手榴弹投向前面的陡坡下，在他向后引弹甩臂时，竟把手榴弹甩进身后的掩体，紧张得不知所措的覃光华，浑然不知自己把手榴弹扔到了相反方向，掉转身体，跟着手榴弹冲向掩体，准备往里跳。
手榴弹从拉环到爆炸，仅有三秒多钟时间，扔进掩体的手榴弹，在“呲呲”冒着烟，孙毅飞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住跑到掩体边，正要往里跳的覃光华，向一边滚去。
“轰”爆炸的硝烟过后，孙毅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在后面已经看到一切的连长跑了过来，喊道：“伤了没有？”
覃光华也颤微微地站起来，浑身还在不停哆嗦。
孙毅飞说：“你的帽子呢？”
覃光华用手一摸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的棉帽不知了去向，忙四下寻找。连长在掩体里找到他的帽子，上面落满了泥土。
连长又看看孙毅飞，说：“你没事吧？”
孙毅飞一边继续拍打身上的泥土，一边说：“我倒没事，不过我担心会影响其他新战士的情绪。不行的话，先停一下，等大家情绪稳定了再投，反正时间够用。”
连长说：“行！先休息一会，把要领再强调一遍，千万不能发生事故。”
实弹投掷完了，新兵训练也接近尾声。孙毅飞把贾军叫到连部，两个人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走进连部，孙毅飞一边跺着脚上的雪，一边对贾军说：“坐吧！说说你想学什么技术？这是我答应你爸爸的。”
贾军看了看孙毅飞，神情有些忧伤地说：“指导员，你不要我了？”停了停又说：“我想跟你走，你去哪里，我跟你去哪里。”
“哈哈！什么要不要的？干吗说的那么悲惨？不是我不想带你走，在新兵中，你的文化水平是高的，家庭没有负担，人也聪明，部队需要你这样的人，去做更重要的事。咱们部队的机械化装备水平，这些年提高很快，文化知识越来越显得重要，急需文化知识的补充，你应该发挥你的特长。”孙毅飞笑着拒绝了贾军。
看着贾军低着头不开心的样子，孙毅飞走过去拍了拍贾军的肩膀，说：“去学开汽车吧，将来我也好走后门，别到时候，不让我坐就行啊！”
贾军苦笑着问：“我们县来的，还有谁去汽车连？我们班还有谁？”
孙毅飞说：“咱们团，现在汽车还不多，只有一个汽车连，不过几十辆车，所以汽车连挑选的标准比较高，八百个新兵挨个过，也只挑选了几十个人，你们班只有你一个。”
贾军说：“指导员，还是让我跟你走吧！到那里我谁也不认识，多没意思。我不怕苦，参军就是为了锻炼自己。来的时候，我爸也和我说了：到部队不要挑肥拣瘦，一个好军人，永远都是在最艰苦的地方。”
孙毅飞笑着说：“你爸说得没错！部队嘛！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本来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永远都是不断在和新战友打交道，不认识怕什么？迟早会认识的，以后还会成为好朋友，好战友。要想锻炼自己，不一定非要艰苦环境，在哪里都一样，关键是你自己怎样把握。再说，开汽车也并不轻松，往往都是单独执行任务，有时还要单独面对承担危险，更能锻炼一个人。告诉你吧！我当新兵的时候还想去呢，可惜人家不要啊！哈哈…！去吧！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一个兵都能得到的，去了好好干！”
孙毅飞若有所失的看着贾军离开连部，连长笑着说：“你还真想的开！听说，你还准备把王春明带回去，你就不想给自己连队挑几个好兵？你要是愿意发扬风格，我可没那么高的觉悟，这趟接兵怎么也不能白辛苦？”
孙毅飞笑了笑，说：“什么好兵坏兵的？还不是看你喜欢不喜欢他？喜欢的，毛病再多你也会说他好，不喜欢的，百依百顺你也烦。谁没有私心？谁不想带省事听话的兵？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我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连队。至于贾军，当初贾股长当着咱们虽没明说，可那么多可以选择的部队，为什么偏偏把儿子交给我们？其实你也明白，不是也答应人家了，贾股长出生入死一辈子，图个啥？咱们总不能让人家失望吧？至于王春明，我只是想试试，看他能不能在部队锻炼出来，最终会有个什么结果，那要看他的造化了。”
连长说：“你说得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贾股长打了一辈子仗，从最北面打倒最南面，从最东面打倒最西面，还给咱们那么多方便，毕竟咱们一线连队还是有危险的，照顾一下他儿子理所当然。不过，你也真有意思，尽给自己找麻烦，别人躲还躲不及呢！你不怕你们连的邢志武骂你？”
孙毅飞笑笑，满有把握地说：“邢志武？不至于！顶多也就是脸上不高兴，不会往心里去的。”
连长说：“其实，看着自己千辛万苦接回来的兵，训练好了又要送给别人，谁心里也不好受。每年送老兵复员的时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看着一个个好小伙子离开部队，那种感受，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越是我们这些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军人，才越会珍惜这份感情。”
孙毅飞站起来摘下帽子，走到窗前，背对着连长，说：“你知道吗？许有亮牺牲了，前几天的事，我在团部遇见我们营长才知道的。隧道塌方，三死一伤。”
顿时，连部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屋子里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