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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鲤·因爱之名-第6章

小说: 鲤·因爱之名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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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情事老来悲(3)
《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转折点在于马小军真正结识了米兰,并把她带给自己的大院子弟这个“小圈子”之后发生的一切。“女神”慢慢消解了,现实逐渐呈现出来——米兰对马小军那种“做我姐姐”式的“告白”感到好笑,她对他的态度始终是戏谑还夹杂点好奇和不屑;米兰从来没有象女人对男人那样“欣赏”过马小军,他看到的微笑后面的“含义解读”本来就出于少年一厢情愿的臆想。就在马小军随母亲回唐山的空档里,她和刘忆苦的关系突飞猛进,马小军再次见到她时“背叛”已成事实。
  成年后的马小军对此可以有种种解释,比如米兰的势利,电影里透露出刘忆苦父亲的职位更高,连带刘忆苦和刘思甜兄弟俩在大院子弟中的影响力也比较大;这也可以解释为米兰的现实利益使然,从谈恋爱的角度来看,年龄比马小军大、更加高大英俊、前途更有保障的刘忆苦当然比“小屁孩”马小军有吸引力;或者,真实的米兰早已是情场高手,这一次只是想利用军人子弟的关系参军、离开农场、改变前途……成年后的马小军可以为米兰找到无数合情合理的借口,但当时的少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一直供奉的女神其实并不美丽,也不端庄,她只是……*。
  那么,他也不必再为她“端着”了,长久以来被正统教育、社会环境、小团体中的“禁欲”价值观所压抑的动物欲望也到达顶点、喷薄而出。改变了视角的马小军终于可以打破“米兰咒语”,她的光环迅速消失。他开始以成年男人的眼光看她丰满的屁股——那肯定是被别的男人操圆的;她根本就不纯洁,在泳池边上,她过去的“情人”不就现身了?当初吸引他的*变成了肥胖;他甚至学会用那个“拔钢蹦”的笑话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最后,让所谓的“纯情”见鬼去吧,他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男人,为了这个,他要冲到她的屋里,办他一直想办的事。
  在小说里,他确定无疑地是“办了”;在电影里,他还是临阵脱逃了。尽管十多年来的电影评论者对这一处主要改动有着各种不同的解释和评价,大家都同意,马小军亲手推倒米兰女神这一标志性动作让他迈过了“成年”这个坎儿。日后,马小军只能在修改涂擦和选择性记忆中回想起那年夏天、阳光灿烂的日子、惊鸿一瞥就让人难以忘怀的女人、由她们点亮天空中明朗无比的色彩……依然美得让人惊叹,但是,大院门口骑扫把的傻子都不再重复“古伦木”和“欧吧”,那些真心相信着纯洁、伟大、崇高的岁月,因为有了这些信仰而倍感充实的青春,都成为过去,永不再回来。
  我同意,这样一条关于少年成长的主线已经足够精彩,它实现了从个体经验到群体经验的跨越,当年就被称为的“*之作”得到威尼斯“最佳男主角”,到现在还可以跻身于中国电影中的前三名。但是,十四年之后,在中国人可以以各种方式看到其他影片的现在,除了对《阳》片表示赞叹,我们也有了更多可以对比的参照。前面提到的《朗读者》就没有局限于“少年情事老来悲”的感慨,而给出更让人深思的情节。《朗读者》中的汉娜离开之后,迈克同样为这段“不伦之恋”备受煎熬,他尝试过和同龄女友约会却屡屡失败,虽然也已成年,也有了女儿,他却无法维持婚姻,他一直郁郁寡欢、性格孤僻。但和成年的马小军无限追思青春的伤感情怀不同,成年的迈克除了要克服隐秘的“不伦之恋”带来的伤痛,还有更强的罪恶感。作为法学生的他在一次公审中,发现了汉娜曾经是一名德国纳粹集中营的看守的事实,听到她承认曾在教堂失火事件中作为恪尽职守的看守之一眼看着成百犹太人被活活烧死;他无法遏制地颤抖,尤其是听到证人说汉娜也曾经让集中营的年轻女孩们为她朗读,一瞬间,过去的美好无比的情爱画面与纳粹暴行发生了重叠,他不知道爱上一个无知的纳粹看守在多大程度上加重了不伦之恋中的耻辱和罪恶。他只知道,作为一个德国人,即使没有亲手施加罪恶之举,他也无法把自己与历史完全割裂。
  《阳光灿烂的日子》本来也有类似的元素。1970年前后,少年马小军认为最自由、最值得回忆的那段日子,对当时其他的中国人来说,正是乌云密布、阴霾满天的“*”中期。众多的无辜者不仅从肉体上要接受“劳动改造”,在精神上也被严密控制,处境不比集中营中的犹太人好多少;在马小军混进大院礼堂看首长才能看到的“内部电影”的同时,无法得到配给的农民们刚刚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饥荒;苏联歌曲和芭蕾舞对少年来说,不仅仅是美学上的启蒙,更是当时“优越身份”的象征。和《朗读者》不同的是,马小军从来也没有表露过知道了军队大院的外面发生什么之后的心情——罪恶仿佛与普通人无关;成功地激起“半大孩子”们的“英雄梦”造成了什么样的恶果,这些是否真的会远离下一代的少年?这些也无需由普通人杞人忧天;从最个人化的角度来说,成年后的马小军理应对当年向米兰所做的一切说一声抱歉,但他没有。是做不到,还是根本不想?
  在《朗读者》的后半部分,苍老的汉娜站在书籍中上吊自杀,这个大半辈子都是文盲的人终于在爱里意识到了罪与罚,然后用一以贯之的严谨和认真完成了自己的赎罪;迈克面对犹太幸存者的女儿咄咄逼人的提问也终于回答了真相:我和她曾经发生过肉体关系。他还选择诚实地告诉他的女儿所发生的一切,即使那是多么地难以启齿;而在《阳光灿烂的日子》结尾,成年的马小军在北京的高速路上开车飞驰,他和这座城市一样表面光鲜和现代,但谈到过去,他还是没有力量面对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人——米兰。
  米兰没有出现在电影的结尾,最大可能是马小军根本不想见到只在记忆中夺目耀眼,现在必定年老色衰的她。他选择无尽的逃避,与此同时在无尽的追思中找寻当年健康美丽的身影,她们代表着他的青春岁月,她们见证过他的信仰和充实。但是,当信仰被证明是荒诞,当充实只说明了幼稚之后,他是否意识到他还不是以真正的成人的态度来面对现实?成年没能改变他要靠逃避和幻想才能获得自信的习惯,他终于心安理得地和当年让他压抑得无法入眠的环境融为一体。于是,那个夏天,在被扭曲过、涂擦过、修改过的记忆里,永远都是阳光灿烂。
  

我是怎么替自己前先锋派文学迷身份洗底的(1)
文/sweetii
  现在承认以前读过陈染,是很有些丢人的事情。但是也没关系——我今天看吴山专的访谈,他年轻的时候乃至到现在也还忘不掉安迪·沃霍尔尔,“To Buy Is to Create”的意思和“最好的艺术品就在布罗明代尔”是一样的,甚至还没有人家来得生动和强烈。我现在至少不喜欢陈染了,已经成功洗底,是该反攻清算的时候了,搞搞光复运动。
  我有时候很像九斤老太。比如说我侄女,是个小八婆,现在有十*岁,在念大学,梳个野鸡头,穿条短到屁股露出的格子学生裙,一副东热素人试镜的派头,还经常捏着粉红色的韩国手机发短信发个眼迷离,我就很看不惯她。经常想要教育她。但其实我也不比她好多少,*灰丝买了无数双,要搭配七厘米漆皮水晶坡跟鞋,用我哥们的话说,“五十步笑五十步”。问题是步子大小不一样啊;但方向是一样的,都是走投无路的下场。那比如说我男朋友的妹妹,那天我陪她去买书,帮她选了一本卡波特的《蒂凡尼的早餐》,告诉她这也是言情小说,但是是美国现代著名文体家的代表作。她一听是言情小说,本来还有点兴趣的,但一有文学史地位,就不要看了。然后,她除了那些垃圾爱情故事,不小心挑中一本岩井峻二《情书》,我看见,表示了肯定,还告诉她有同名电影可看。结果她因为我肯定了这本书,就立刻换了一本。一定要选的全都是垃圾才肯罢休。这些小丫头片子,没出息,还不听劝,一旦发现有一丁点儿绝处逢生的可能,都要立刻消灭干净。这种时候,我觉得金刚那个大拳头捶胸脯“梆梆”响的形象真是生动,周星驰揸开手指抠紧下门牙的动作,实在是不夸张。
  当初我们的大学老师大概也是这样被气得要发疯的。想想看,中文系近百号人,学个文学史,要写几个读书报告,那么多大好的作品值得细读分析:中古的不认真思考盛唐气象,要去研究唐人传奇里面的女性主义倾向,近现代的不好好读完长河文学,偏要从李金发的翻译体里找出意象派的中国制造,当代的不考察样板戏,却去抱着陈染林白要分析出些现代性和语言颠覆……这种固执,是无论怎样软硬兼施都没法挪动半点的固执,因为这是最坚定的那种固执,是愚蠢的固执。
  后来,我有个朋友对我说:读书人最愚蠢。因为他们读了那么多书,还那么愚蠢。这个话我最喜欢。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开点窍了。就是知道自己很蠢了,还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那多半是和我有相通之处,也比较蠢。所以我现在要跟人推荐什么东西,那一定要先说明背景:我不知道这个什么东西好不好,但知道这个什么东西和我气味相投。不要扯远了,继续说读书人愚蠢的话,接下来我就想到:中文系的人最不懂文学,因为他们学了文学史还不懂文学。陈染的毒是非文艺爱好者不会中的。
  我今天费了好大的劲找到陈染的作品来看,真可怕,原来我大学的时候居然看这样的书。原来我大学的时候,大家都热衷于看这种书。比如这一段我还有印象:
  “我从小就有一种特殊的消解、转移或忽略事物悲剧成份的本能。任何一种情形都是如此,我总是习惯在事物的对抗性质上膨胀自己的情绪,有一种奋不顾身地在死胡同里勇往向前的劲头,那种不惜同归于尽的毁灭感,很像一个有当烈士癖好的人。但一遇到悲伤,我便自动地想办法调转自己情绪的脚步转弯。比如这会儿,我对自己脚趾缝隙的泥巴的专注,就很能说明这一特点。”

我是怎么替自己前先锋派文学迷身份洗底的(2)
这些意思用简明一点的话说,就是喜欢跟自己较劲,用术语一点的话说,就是有偏执型自虐倾向,但是文艺青年要用文艺青年喜闻乐见的话来说。消解……转移……悲剧……对抗……情绪……毁灭感……癖好……专注……要把一个故事会题材写成当代艺术论文。如果用同样当代艺术论文体来评价这句话,就是要为文学史写作,为艺术史写作。不过这又要高级一些了,因为讲的是历史书写,这是新历史主义的腔调。前面那个是存在主义文论的腔调,有几十年的时间差。要赶英超美,一定要跟上时代步伐的话,那就该说,要与时俱进。这也是一种腔调,就是反讽。但反讽也过时了,现在要尝试语法的可能性。也不对,凡是我已经想到的,就都不够时髦,现在也许该不说话?
  什么样的先锋派才是彻底的先锋派呢?这个在大学的时候,大概是不会考虑的,那时候连先锋派在哪里都搞不清楚。先要找到革命队伍,努力混进革命队伍,再研究该不该加入的问题;如果一时研究不清楚,那就抓紧时间另起炉灶,研究从队伍内部造反倒算的问题——这就是先锋派的正道。但陈染不是这样的。
  陈染这种作家热衷于宏大叙事,虽然她写的是私人生活,但那个阵势仿佛这是全世界最严重的事情。宇宙的核心就在她的肚脐眼五毫米深处。如果要撬起地球,这里就是阿基米德点。的确,只有坚持这种态度,才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写出那样危言耸听的小说:
  “她常常一个人久久伫立在学院顶楼的窗口处,呆呆痴痴地凝望着幽蓝的夜空,她的被无限透明的苍穹浸染得瓦蓝瓦蓝的心,也如同大海一样波涛汹涌,那狂热、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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