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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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这么一叫，动作非常地快，一下子就爬到了一具棺材上，手往地下指道：“蛇，蛇——”
一条四五尺长的毒蛇正吐着信子，朝人袭来，因为来势急，受到惊吓，头部便碰到棺材上。如果不是那个人推倒了阿喵，阿喵是铁定躲不了毒蛇的那一口的。阿喵一看是蛇，弯了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说：“蛇有哪样怕的嘛，我捉它来养……”玉娘历声叫住她：“莫动，有毒！”玉娘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那只蛇，一动也不动。那蛇凶狠地，也盯着玉娘，也一样一动不动。蛇和玉娘对视着，谁都不服输的样子，终于蛇先败下阵来，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慢慢地垂下脑袋，身子一软，直直地瘫到地上，死了一样。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棺材铺 5
阿喵不屑地站起身来，说：“哼，只准你玩，不准我玩。”玉娘见蛇被制服了，瞪了阿喵一眼说：“玩玩玩，不晓得天高地厚。这是要了命的，要不是人家救你……”说到人家，母女俩同时抬头，看了看高高地站在棺材上面的人，都意外地一惊。
猛一看时，还以为那不是人，而是一个——鬼。
那是一个女人，破破烂烂的衣服，也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在风中，被挤进屋来的风吹得呼呼乱响。她的头发长过胸口，把她的脸都遮住了。
阿喵好奇地看着她，问：“娘娘，你是哪个？你怎么晓得我家有蛇？”
那女人指着地上的蛇，还在心有余悸地说：“蛇，蛇——”
玉娘蹲下来，把那条蛇捉在手里，掐了一下蛇头，说：“这是一条家蛇，还不认识我们，现在好了，再也不会伤我们了。去吧。”
玉娘把蛇丢在地上，那蛇就苏醒过来。它惊恐地瞅了玉娘一眼，见没有动静，就低了头，小心翼翼地往前爬，等到了门边，回过头再看，还是没有动静，便翻身跃过门坎，飞快地钻进屋角的草丛，不见了。
直到那蛇消失了，棺材上那个女人才停止了害怕，嘴里，也不惊恐地说蛇、蛇了。
阿喵伸出手，对那个女人说：“下来吧，蛇跑了。”想拉那个女人下来。
那女人并没有理会阿喵，一只手撑在棺材盖上，便轻快地跳了下来，风一样往屋外飘去，边跑，边拍着手，欢天喜地唱道：“天上星，亮晶晶，天上月亮爱星星……”
阿喵的眼里，一片迷茫，喃喃地问：“是个癫子？”
玉娘若有所思，说：“癫子救了你的命。天不早了，睡去吧。”
母女两个关好大门，来到前屋，上到二楼，打开一间房，正好是卧室，就对阿喵说：“今天先将就，我们睡一起吧。”
阿喵很高兴，说：“娘，我都好久没跟你一路睡了。”
玉娘听了，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她没有说什么，默默地铺好被子，这才说：“睡吧，啊？”
两人上了床，玉娘就“噗”地一下，把蜡烛吹灭，霎时，屋子里，就被一团浓黑死死地裹住了。
在那团沉沉的浓黑中，一切声音好象都听不见。在乡下的老屋里睡觉，阿喵是敏感的，树叶飘落，流水潺潺，鸟儿呢喃，星星私语，阿喵都是听得到的。可此刻，闭上眼睛，却听不到熟悉的声音，她怎么会睡得着呢？她抓过身边躺着的白布娃娃，紧紧地挨在胸前。突然想到什么，把布娃娃换了个姿势，让她们面对面。她想跟布娃娃说话，可嘴刚一张开就发现布娃娃毫无灵性的表情根本就是不想理她。闷了好久，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娘，我们好好的，到镇上来做哪样？”
玉娘没有回答。
阿喵知道娘还没睡着，倔劲一上来，就提高了声音，再问：“娘，你讲嘛，我们在乡下住得好好的，怎么连爹的坟都不守，偏偏要搬到镇上来住？”
一个声音才慢慢响起：“娘想做一件事。”
阿喵问：“什么事？”
“杀人。”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棺材铺 6
阿喵一听，便兴奋起来，拍着布娃娃叫道：“杀人？好玩，太好玩了，我最喜欢看娘杀人了。娘，这镇上我们不认得人，你要杀哪一个呵？”
“哪个欺负娘就杀哪一个，哪个欺负你就杀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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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喵。”
“阿喵？”
玉娘叫了两声，阿喵没有应她，想来，应该是睡着了。她悄悄地起了床，走到床的那头，看了看，阿喵睡得正酣，嘴角，还挂着一丝怀想。玉娘晓得，这孩子，又在想她的爹了。想到钟汉阳，玉娘的心里就一痛，只好摇了摇脑袋，好象是要把那一硬生生的痛的痕迹摇出去。其实，她也不是不晓得，她这么一摇，是丝毫不起作用的。阿喵的嘴角张了一张，含含糊糊地叫着：“爹，爹……”她叫着，双臂就伸出了被子，仿佛是要抱住她的爹爹一样。玉娘轻手轻脚地把阿喵的手给放到了被子里，掖好被角，再仔细瞧了瞧，阿喵又重新进入沉沉的梦乡里去了。
此时已是下半夜，远处传来几下更夫打更的声音，“笃”“笃”，单调而清冷。玉娘把一个大大的包袱打开，取出一个陶罐，这才轻轻地走出门，再把门轻轻地带上。她轻轻地下了楼，来到了棺材屋。
屋子里有七具油光可鉴的棺材。她非要接下一个棺材铺，而不是别的铺子，就是冲着这些棺材而来的。她喜欢棺材！她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七具棺材在向她伸出拥抱的双手，如果，棺材有手的话。不过，谁又敢肯定棺材没有手呢？它是死神的庇护站，它是死尸的安乐窝。随着“吱咯咯”的声音响起来，七具棺材的盖子自动地移开去，露出了床一样的棺材底。她伸出手，碰到的却是两扇大门。她晓得自己有些恍恍惚惚，把开门的声音听成了棺材盖子移动的声音了。玉娘进入屋子，一眼看去，七具棺材一动不动，静悄悄地，沉默得有些诡异。
玉娘把门反手关上，然后，走到最里边的那具棺材前。那具棺材不大，显得很是秀气。看来，是为女客准备的了。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命运，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叹了一口气。她把陶罐放在地上，双手用了力，使劲地推那棺材盖，慢慢地，棺材的盖子就被她推到了一边。移开到箩筐那么大一个口子的时候，她才停止了动作。
她双腿盘着，坐到了那个陶罐的面前。那是一个葫芦形的陶罐，像两个连接在一起的人头，上面像一个小孩的脑袋，下面像一个大人的脑袋。陶罐被涂上了一层深棕色的釉彩，时常擦抹的缘故，显得油光铮亮，冷光森然。
她的头微微地低着，闭上眼睛，嘴里念道：“风婆水婆，护我蛊婆。天灵地灵，尊我蛊灵。”
念过之后，她才在那陶罐的“葫芦腰”上旋转了一下，拆了开来，把陶罐放倒，口子对着大门。她双手十指相交，两手拇指相对，顶住自己的胸口，嘴里念念有词。
第一章 棺材铺 7
不一会，窗口那里，“嗖”地一下，跳进来一只癞蛤蟆，正好落在棺材上面，一动不动地盯着玉娘。那只癞蛤蟆全身发黑，隐隐约约还透着一层淡淡的光芒，可以看到，身上还布满了肉疔，一颗一颗，鼓鼓胀胀的，饱满而丑陋。玉娘的双眼似乎射出一束强光，那只癞蛤蟆好象受不了玉娘的眼光的逼视，乖乖地跳下地来，再“嗖”地一下，跳到陶罐里去了。屋顶上，一只蜘蛛一荡一荡地，直接就荡到陶罐面前，然后象有劲敌威胁一样，惊慌失措地爬了进去。一只蜈蚣和一只蝎子像是生怕走慢了会没有它们的栖身之地似的，竟然飞也似地往那个陶罐钻去。已经有四个毒虫进入了陶罐，还差一只蛇。然而，屋里屋外，都一直没有动静。玉娘往门口看了一眼，屋外，什么也没有，除了风声若有若无地拂过之外。玉娘有些不耐烦起来，嘴唇急速地颤动着，口诀也越念越快。她终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响动，到了门边，就消失了。玉娘偏过头一看，差一点要了阿喵的性命的那条蛇，像是被这屋子里的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引着，往陶罐爬来，而它则是抵死都不肯再前进一步，就僵在了门口。玉娘冷笑道：“原来你也怕死啊。”说罢，反手一抄，掐着它的脖子，轻弹玉指，那蛇就“呼”地一下，被弹进了陶罐。陶罐里，就响起了“吱吱呀呀”的啃咬声。
她吐了一口气，双手十指相连，手板朝上，放在肚脐边，慢慢地往上提起来，直到喉咙那里，轻轻地抵住下腭，张开嘴，伸出舌头。不一会，从她的嘴里，出现了一只褐色的的老鼠。那老鼠很小，只有一只拇指大。只见它左右打量着，犹犹豫豫地沿着玉娘的舌头爬了出来，对着那只陶罐吐出一缕紫色的烟雾，然后，又重新缩了回去。玉娘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她把陶罐重新封好，轻轻地放进棺材里，合好盖子，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玉娘往屋子外面走去。
棺材铺的房子后面，就是舞水河了。舞水河的水波轻轻地拍打着长满青青芳草的河岸，细碎的浪花一闪即逝。在不断地消逝着的浪花中，有一个像狗一样的物事，从水中浮了出来，慢慢地来到了岸边。它四脚并用地爬上岸，爬啊爬，爬到了棺材铺的后屋的屋脚。然后，慢慢地直立了起来。不是狗，而是一个人，一个只有六七岁大小的小女孩。她没有穿衣服，只是肚子上，系着一张红肚兜，还在湿漉漉地滴着水。她昂起大大的脑袋，用她没有眼仁的白色的眼睛盯着棺材铺的吊脚楼，张开嘴，嘎嘎地笑了……
4
阿喵听到娘在床头喊她，就装睡着了，不应娘。她一直都不明白，娘为什么要把房子卖了，到这个鬼都不认识一个的龙溪镇上来住。她问娘，娘告诉她，讲是要杀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棺材铺 8
一听说娘要杀人，她就觉得很好玩，只是，娘要杀的人是哪个呢？从她记事时起，从来没有哪个敢欺负过她，更没有哪个敢欺负过娘，就连山上的老虎，树林里的毒蛇，草丛里的毛毛虫子，都不敢动她和娘半根毫毛的。这镇上哪个吃了豹子胆，敢欺负她娘俩？这会儿，娘叫她，肯定是有什么事了，她就偏偏不应。哼，谁叫你不告诉我，你要杀的人到底是哪个？娘见她不应，果然以为她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地下楼去了。听到娘下楼的声音，阿喵也悄悄地起了床，跟在娘的身后，穿过院子，站在棺材屋门口偷看，把娘的一举一动全看在了眼里。那条蛇从她面前过的时候，她本来想抓住它，把它剁成块块片片，以泄心头之恨，但想到娘一再告诫她，在娘喂蛊的时候，千万不允许她在场，也不允她讲话，若不留神叫出声来，会吓到蛊灵，坏了大事。怕自己的气息惊动蛇，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直到娘做完了那一切，她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回到楼上，梭上床去，打起了酣声。
玉娘回屋的时候，阿喵“睡”得正酣。她上了床，推了推阿喵从那头伸过来的脚：“阿喵？”
没有动静。
玉娘摸索着，捏了捏阿喵的脚板，说：“莫装了，娘跟你讲话哩。”
阿喵一翻身就坐起来，嬉嬉地笑：“娘，你想跟我讲哪样？”
玉娘故意装着吓了一跳的样子说：“鬼妹崽，我就晓得你还没睡。”
阿喵说：“我就晓得娘是怎么晓得我还没有睡的了，要不，我就再装下去，任你叫个死，我也不应你。”
玉娘来了兴趣，问：“哦？你讲我是怎么晓得的呢？”
阿喵说：“傻子都晓得，你一进床，就发现这床冷冰冰的，对不对？”
玉娘说：“就你精灵！那你还装什么装，你那点小九九，以为娘不晓得？”
阿喵“嗖”地一下，从被子里钻到玉娘这一头来，说：“我娘才精呐，在我们山寨，哪个不晓得玉娘是一个赫赫有名的蛊婆子啊？”
玉娘听到那一个“蛊”字，不由得黯然神伤，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你还小，不懂。”
阿喵天真地说：“我早就想跟娘学放蛊了，可你就是不肯教我，小气！”
玉娘听了她的话，垮了脸，严肃地说：“放蛊是千人骂万人恨的坏事，你千万莫学娘。娘是为你好，你晓得不？”
阿喵说：“娘，放蛊好玩，可以玩蜘蛛玩老鼠玩蜈蚣玩蛇。我要会放蛊，哪个敢欺负我的话，哼，我要他肚子里长虫，脑壳上胀浓胞，口鼻流血，手脚……”
玉娘打断她：“先前是不是又在偷看娘了？”
阿喵把嘴噘起，说：“娘，我看都快看会了……”
玉娘摇了摇头，说：“你怎么老是不听娘的话呢？好好的人儿，哪个愿意去做蛊婆子啊，娘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