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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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索，你怎么还泡在水里不上来啊？”藤原不解地问道，然后站起身，伸出手。
我想了想说：藤原，我不能站起来到岸上跟你说话，因为我是条人鱼。
怪不得您半路出现在海里，没有关系，我们仍然可以这样说话。
藤原公主，我不需要你父王赏给的东西，您知道的，我救您不是为了金钱。不过我很奇怪你对人鱼为什么不感到害怕。
藤原的眼帘垂下来，湿漉漉的头发依然滴着水。她说不仅自己这样，这个岛屿的人都不会害怕人鱼，相反是很崇敬。
为什么？
因为王国的最小王子，也就是我的一个哥哥和一条人鱼的爱情。她开始讲那个故事，这在我很小的时候在王宫里就听说过了，但结尾有我没听到的，也许整个王宫甚至我的父皇都不知道。藤原说王子结婚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女子化成泡沫与海水消融的最后一刹那，他突然想起那个救过她的人鱼。第二天王子就用海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藤原说这些的时候，眼睛开始不停地流泪。
我用手指触过藤原的眼泪说藤原不哭，这些我知道，因为那个人鱼公主就是我的姐姐。现在他们一定已经在一起了，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我们就这样一直讲话，讲到快天亮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喊藤原的名字。是她的哥哥们找藤原找到这儿来了。
藤原兴奋得拉着我的手说，星索，父王一定也在，我请父王来看你好吗？
我摇摇头说藤原认识你很高兴，我发现有些事讲出来会舒坦。不过我得回去了，因为我已经在外面一天一夜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像姐姐喜欢王子一样的喜欢你。
海的王子（6）
我喜欢对自己喜欢对自己喜欢的人直言不讳，说完以后，我离开。
沉入水中在回头的瞬间，隔着一层水，我看见藤原依然站在那里。有风吹散她的头发，在月出的红色光辉里灼灼熠熠。
回到寝宫，我准备倒头就睡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正襟危坐的父亲，让我着实吓了一跳，父亲发现了我的到来，睁开了假寐的眼睛问我，星索，找你找了半天了，三更半夜跑到哪里去了？
我想撒谎，但是这不是人鱼的作风，这也逃不出父王睿智的眼睛，父王也一定让人找遍了整个王宫。我说我游出了水面。
还做了什么？父亲没有动怒，一如常态地缓缓问道，问得我心里发慌。
我救了一个人族的小公主。我坦言回答。
“够了！”父王在我回答完以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终于大发雷霆。父王愤怒地从贝椅上起身离去，我看见仆人们心惊胆颤地跟在后面。
看着父王的背影，我忍不住喊道：“父王，孩儿已经长大了啊！”
可是，父王没有理会。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郁闷，不安。
第二天清晨，我就听见很响亮的宣读声从王宫里传来，父王封锁了我游出水面的自由让所有的臣民给予监护。
我长长的叹息。
打开镜盒儿，没有看到母后，看见自己的眼睛，沉闷的没有了光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四）
我倚在长长的床栏边，坐在珍贝椅上，半夜里一个人走在水樱花丛里，我一直都在思考，思考这么多年来的琐碎，想父皇想母后，想小公主的故事，还有藤原。我想我没有错，但我不想反抗。父皇一定是为了我好，他怕我重蹈覆辙，怕我跟小公主一样。他曾不止一次地请水星师为我占卜，但是没有任何的结果，结果是一片空白与茫然，但我知道我将经历一件事情，而这个事情必定会导致两个结果。现在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发生，所以占卜不定。
六公主每天都来我的房间看我，很少讲话，只是静静地陪我坐很长时间，然后离开。或者来提醒我吃饭。我用手掩过自己的眼睛，我怕我看见她我会流泪。六公主曾经也深爱过那个王子，在她第一次游出水面的那天。但是她更爱小公主，她把王子让给了妹妹，却不曾想是如此的结局。六公主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之后，我说姐姐你没有任何的罪过。然后我看见夜明珠般的光色闪过姐姐的双眼，瞬间的微笑。
六公主一直很疼我。现在轮到我了，开始陷入一场似隐若现的情感漩涡里。各种感情交织成天罗地网，网住心，不曾逃离。六公主的头发颜色错综复杂，不像其他的公主因为专心砺炼灵力法术放弃情感而变成灰色。她的头发有灰色，紫色还有银色。她是在矛盾中成长的，在一种冲突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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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王子（7）
但是，六公主依然逃脱不了劫数，她还是死了。
因为她在一天的早晨，在王宫里大声地指责父皇为什么要如此残酷的软禁小王子？她说父皇明明知道人鱼是受不起精神折磨的，她质问父皇是那么地爱着母后，为什么就体会不到小王子？！
父皇动怒了。
我远远站在刑台前面，六公主的头发很凌乱的垂在胸前，我突然间发现姐姐已经是那么得苍老了，她扬着嘴角，像是一直在笑着。下面喧噪鼎沸的声音搅和着我翻滚的血液。
姐姐的头发滚落在地上，血。有一滴血迅速地溅起来飞向我，落在我的脸颊，冰凉。我的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像风过之后的木樱树，凌落地那样颓然。泪水和姐姐的血融合在一起的时候，结成了泪晶石，蓝色的，折射着很亮的光泽。
我把它握在手里，飞奔回寝宫，躺在床上，接受一种不愿意相信的事实，翻天覆地。姐姐死了，不，姐姐没有死，那不是姐姐，父皇，你不会这样的，她是你跟母后的女儿公主！母后，怎么会这样？告诉我！
六公主被处死的第二天，父皇宣布解除对我的禁锢。
没有丝毫的感谢。
我只感谢六公主的成全。我把那颗泪晶石串成项链为自己带上，然后去重复小公主走过的路，到巫师那里交换人的双脚，我的尾巴是不能着地走路的。
我用剑挑着巫师的喉咙说少给我耍花样，我依旧用你要姐姐的那些东西给你交换，但是你让我在走路时不能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巫师说用手指轻轻地按下我的剑头说，我未来的王，我怎么会呢，我只会成全人，像上次我成全了小公主。最后她化成泡沫，那是因为她没让王子看上她，有缘无份，与我无关啊。
——哼哼，你未来的王，但愿吧。那么巫师请您再成全我一次，成全我走到海面之上去吧。
——那么，我未来的王……
——少再假惺惺地叫我未来的王，直接叫我的名字。我打断他的话。
说实话，从父皇处死六公主的那天，我就彻底的厌恶这个王宫，我感到了王宫潜在的一种残忍。
记得在小的时候，我对父皇的事业是那么地崇仰。我曾挣脱父皇的手坐到殿上的王椅上问父皇：“父皇，你看，孩儿像你么？”
父皇呵呵地笑着说像，像，像。
父皇把我从王椅上抱下来，转过身问母后，槿苒，看我们像么？
母后好看的眼睛弯弯地眯着，你的孩子，能不像吗？
然后父皇的笑声便很响亮地盘旋在整个宫殿的上空。
我的眼泪开始充盈，那些曾经温暖的感受真的就成了曾经，变得模糊，开始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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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王子（8）
——“那么，星索，你真的很爱那个小公主藤原吗？”巫师的话把我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我真的爱上那个美丽的藤原了吗？像小公主爱上王子那样？什么样的感觉才是爱？ 这我不清楚。
但是我至少可以逃离这个王宫，可以不用再看见父皇让自己又爱又恨，可以不用在每次走上殿堂的时候突然想起倒下去的母后，可以不用在经过六公主寝宫的时候潸然泪下。
我开始日以继夜的香天空里飞翔而过的鸟儿，想阳光温暖的灿烂，想藤原跳下海拉着我游到岸边。开始想藤原讲故事的时候那双含泪的眼睛，向藤原站在日出的朝晖里飞散的头发……
一切都是那样的简单，透明，纯淳。
我想放弃一层沉重，接近一种愿望。
——是的，巫师。我想到海之外的地方生活。我对着卡依侬椅子一字一顿的说。
老巫师很邪的笑着。
他房间里面某个角落冒出绿色的烟雾，让我感到刺骨的冰冷。
——那好吧。星索。明天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啦。不过你没有完全按照我的条件交换，要是有什么意外发生，我可概不负责。
（五）
我摇摇晃晃地游出巫池，最后一次走过六公主的墓碑，大片大片的海草早已蔓延了她的坟墓，不过几天的时间。那个每天都会来看看星索是不是还好好的在房里活着的公主，现在已经不在了。
呵呵~，已经不在了！
我倒在坟茔旁边柔软的海草里，昏昏睡去。我是在六公主说星索，起床了的声音中醒来的，睁开眼，才发现是一场梦。
我想已经是第二天了，然后义无反顾地往水面游去，当整个王宫都在我身下的时候，我看见父皇一个人很寂寞地坐在台阶上。其实我真的很想回去，可是我没有。
爬到岸上，鱼尾上的鳞片迅速得支离破碎，在早晨刚升起的太阳光里闪烁着水晶一样的颜色，有些疼痛。
当我能站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我欣喜地想叫出来，才想起自己的声音已经交给卡依侬了。
我穿上已经准备好的衣服。然后想到王宫找小公主，告诉她我能走上岸来了。临去之前，我捡起一些零碎的鳞片，放在衣服的口袋里，来纪念那个曾经的星索。
走过清色的草地；看见成群的蝴蝶在阳光下给我最妩媚的微笑。还有大朵大朵的云彩，像是海水里的水母。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我感觉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了，我感觉我快乐了，我觉得我已经幸福了。
但是，宫城的侍卫不允许我进去找藤原，我忽然认识到我只是个凡人，而藤原是个公主。
那么，好吧，我在城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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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王子（9）
我是在一个诺大的广场上再次看见滕原的，广场上飞舞着洁白的鸽子。我听见嗡嗡的鸽哨在头顶上回旋，滕原捧着鸽食在广场上雀跃，旁边还有个男人。
那个男人转过身的时候，我走上前去的脚步不自觉地退了回来。那个男人有着和我一样的容貌，这已经完全否定了他是藤原哥哥的可能。
他有着天空颜色的头发，海水一样深邃的眼睛，姐姐们给我的形容词我现在用来再形容他。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黑色的钻戒，透着阴郁。
——“那好吧，星索，明天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啦，不过你没有完全按照我的条件交换，要是有什么意外发生，我可概不负责。”
我忽然想起巫师说过的话。
是卡依侬。变成我的模样，耍我！
我下意识地触到随身携带的镜盒，我已经几天没有用过镜子了，我看见了母后，看见了六公主。看见她们微笑着流下眼泪背过身离开，然后我看见了卡依侬。
我知道我现在长的是卡依侬的那副模样，苍白的，乱糟糟的头发，黑色的眼圈，暗红的嘴唇，脱落的牙齿，干瘪的身子。
我一阵窒息。唯一不同的是我还带着那颗蓝色的泪晶石，在阳光下折射着海水的颜色。
我还答应了卡依侬的概不负责，我对一个老巫师是那么的不屑一顾，而现在看来，我已经输了，我不能说话，还完全没有了星索的模样。
我退出来，然后离开。
头顶上的阳光开始迅速地收敛，沉沦，灰色的云朵聚集在一起，有风，一阵一阵地吹起来，一次比一次大，试图卷起海面，海浪拍打着棕色的礁石。
我站在礁石上，看着海的对面，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把泪晶石我在手里，看见了深处的王宫。
父皇坐在我的珍贝椅上，眼睛空洞地环视我的房间。他自己一个人走到灵宫，坐在六公主的坟莹前，一遍又一遍地抚过姐姐的墓碑石，老泪纵横。父王在想六公主。
我突然明白些什么。
我的心里寒颤的慌，我说父皇，儿子不能再侍奉您啦，您的孩儿任性到最后走投无路，任性的选择一个没有退路的方向，一切都是自找的……
可是只有吱吱哑哑的声音，像是干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