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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好花时-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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姹头顶,子姹望着他,心神又承受了另一波暗潮。看着他身上仅穿着的一身锦袍,恍然想起,回身接过喜儿怀里的斗篷,默默抖开披在了他的身上,拈起领端的缎带细细地系好。
“你身子不好,又不记得添衣……”
寒风扬起了她的发丝,有几缕贴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她的动作那样细腻,眼神却那么忧伤,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寒风里枝头的花朵,执着地开放却又弱不禁风。
凌云握着伞的手犹豫了片刻,终至伸出来,将那只冰冷的柔胰包围在手心。两只手原是同样的冷,可是当互握在一起时,那暖意便就随之而缓缓生起,直至心窝。以至于哪怕是在这雨地里,雨水渐渐漂湿了鞋面,两人也仍是放不开来,仿似不忍打断这旖ni。
喜儿执着伞悄悄走到了廊下,回头望着梅林中两道相对无语的身影,她的脸上有着安心的笑容,就像是当初看着她的小姐终于披上嫁衣离开了罗网一样让人窒息的秦府。
这一幕多么让人欣慰,以她简单的心思也许还并不明白世间情爱为何物,但是她却无端地觉得,如果站在那点点殷红的花蕾下共执一伞的两人能就这样无波无漾地度过一辈子,那么子姹应该算是幸福的。
她是子姹的远房堂妹,三岁那年时她被三姨娘忐忑不安地带进了府,秦世昌在刘氏的暗示下,将她放在子姹身边,于是三房又省下了一个丫环的开支。这十三年来的日夜相守她早已经把子姹当成了自己生命的绝大部分,她执着地认为子姹的幸福便就是她的幸福,在这个世上,她们相依为命。
以她简单的心思,她还并不知道所谓的幸福其实并不是长远的,她不知道,有时候噩运只是披着美丽的外衣隐藏在人们身边,然后等待时机将人一步步推向绝崖的边沿。
026 寒夜惊
“小姐,银色的袍子配上黑色滚边吧,这样显得稳重。”
烛光下,喜儿把壁橱里的缎子抱出来,摊开在床上,又把丝线从针线蓝里一色色地清出来,不停在裁好的缎面上对比着。子姹坐在桌旁,仔细地画着花样,口里说着:“黑色就黑色吧,再做条腰带,你把上回老太太给的那方玉面拿出来,镶在上头。”
“好的。”
喜儿裁了腰带所用的缎子出来,接过子姹递来的花样,坐在床沿上细细缝着。烛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对映在墙壁上,这冬夜却因有了这番小小的忙碌,而显得不那么寒凉。
花样画好后,子姹起了身,把裁好的缎面抱起到了软榻上,拿针线细细缝将起来。喜儿怕她着凉,将火盆移近了些,又拿了张毛毡覆在她身上。
“这下子,坐一整夜都不怕了。”子姹微笑着,炉火旺旺地燃烧着,映红了她的脸。喜儿不依地说:“一整夜可不成!大少爷又不是赶着这件衣裳穿,为何一定要连夜制出来?”
子姹含笑说:“明天就是他的生辰,这礼物要是不赶着做出来,迟了就没意思了。”
喜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小姐今儿个还嘱朵儿那丫头准备明天早上的寿面来着!”
子姹笑了笑,把头低下了。她的手法难得地又快又细致,大约是心思细腻的人做起事来也专注认真得多,以前在秦府,秦子嫣每年生日都会要她缝件衣裳。
“想起从前二小姐让你缝衣裳的时候,我心里真难受。”喜儿一边勾着花边,一边低低地说。“你背着个小姐的名,实则却做着大丫头的活儿,二小姐和太太一样地过分。”
子姹叹着气,没有接话。她与秦子嫣的性格完全相反,也许这也是秦家夫妇不喜欢她的理由之一。有什么好怨的呢?各人有各人的命,出来了就好。
“自小姐成亲以后,也再没有过那边的消息。这会儿表少爷回京了,也不知二小姐与他成亲了没?”喜儿又说。只是话才说完,子姹手下一抖,却不慎扎了手指。“小姐,你近来总是这样魂不守舍的,让人好担心……”喜儿慌忙扔下针线,拿着丝绢奔过去替她擦拭起来。
子姹安然地一笑,说:“没事,不过是扎了个小眼,何需这样大惊小怪?”但到底被喜儿这一说,又更加专心了些,直到袍子的整个腰身缝完,蜡烛也差不多燃尽,这才招呼也正认真挑着花的喜儿换烛。
“呀,不知不觉,都快天亮了呢!”
喜儿把烛换上,顺便开了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远方已隐约看得见暗黑的山峦。喜儿掌着灯在桌旁坐下,掩嘴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看子姹的进展,“照这功夫,再有一会儿就可以制好了。”
子姹点头,手下仍不停,只是脸上已现疲色。
一个时辰后,当朝晖开始漫上了窗户时,屋里的烛光也适时地被熄灭。喜儿伸着懒腰站起,把已镶好玉的腰带摊平在也已完工的子姹面前,“可还行吗?”子姹拿起来看了看,满意地点了头。于是也拿起缝好的衣裳抖开看了看,可是衣摆太长,必须站起才能看得完整。
子姹笑着撑着软榻边沿,刚要站起,没料到一阵眩晕顿时如山洪般陡地袭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已是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小姐!”喜儿抱着子姹的身子,焦急地往外狂呼:“来人啊!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
“怎么了怎么了?”
门外早起的小厮和丫环们一涌而入,合力将子姹抱起放到了床上。等到凌云赶了过来时,喜儿已去了找人唤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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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又断黑时,子姹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醒来。她望着帐底,仍在回味着梦里那具小小的身影扑进怀里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床头的灯忽然亮了,灯光刺得她又将双眼轻轻闭上。
“小姐,你醒了。”喜儿的声音低低地在床头响起。子姹张开眼,唇角微勾地看向她。“我睡了很久么?”“是……睡了一整天。”
喜儿的脸上是奇怪的难过和无措交织的表情,子姹却没有在意,只是叹息,“袍子送过去了么?我真是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晕倒。”说着就要起身,喜儿赶紧拦住她:“小姐还是快躺着吧!”子姹不依:“不,我等去给他贺寿呢!虽然晚了些,但这一天总算还没有过去……”
喜儿忽然抱住她,哽咽起来:“小姐!您还是乖乖躺着吧!大少爷……大少爷是不会见你的!老太太也大怒,还说,还说要休了你……”
子姹抬起头,一脸地不解:“为什么?莫非,他们还会因为这个而生气么?”
喜儿哭着拼命地摇头:“不是!不是!”
“那是为什么?”她柔声问道,又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你为什么哭?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不可以见他?又或者,他为什么不见我?”梦里的情景太过于温馨,她还舍不得让自己从那种感觉里抽离出来。
“小姐……”喜儿望着她痛哭,手掌轻抚在她的小腹,“你,你有身孕了!……”
“……”
这一句话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把刚刚醒转的秦子姹震得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身孕?!她扶住床沿,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失声痛哭的喜儿,仿似面前跪着的根本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不……不可能!”她喃喃低语,推开喜儿的手,自己将手心覆在平坦的腹上,惊恐地望着窗外的黑暗:“这不可能!!”
她撕心裂肺地狂叫,拼了命地要冲下地来,雕花大床的床架因她的动作而摇摇晃晃。喜儿拼尽全力抱着她,和着泪水苦苦哀求:“小姐!你不要这样子!你要保重啊!……”
“不……这不可能……”
当身子终于疲倦,她停止了挣扎,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泪水也已经随着一点点崩溃的意志连绵不断地涌了出来。窗外寂静无声,似乎是为这足以淹没人的悲哀提供了背景,那无声的黑暗像魔鬼一样从此依附在她的身旁,让她推也推不走,赶也赶不尽。
027 谁的罪孽(1)(粉红加更)
“小姐,大少爷来了。”
当窗外再一次渐渐变得明亮,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喜儿提着一颗心,缓缓走了进来。秦子姹收回望着窗外的呆滞的双眼,怔了怔。喜儿走过来,噙着泪坐在床沿。
秦子姹忽然抬起手,木木地理了理披散着的头发,抿了抿干燥的双唇说,“请他进来吧……”
片刻,凌云跨进了门槛。屋里被带进了一股寒风,子姹缩了缩身子,犹豫着抬起头来。凌云站在床前,她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但是,那眼里刺人的光芒总是让人惧怕的。
她垂下了头,眼睛看向地面。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抬起她的下巴。
“你真让我意外。”他说,语气里有一丝嘲讽地。
这六个字就像冰块一样被一个个吐出,又一下下砸在她的心上,她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可是他容不得她退却,抬住下巴的手马上又扶住了她的肩膀。“告诉我,他是谁?”他垂下眼眸紧望着她,虽然只是询问而不是逼迫,可是此刻,她再也无法从他身上感受一丝一毫病体的气息,在那张俊美秀逸的容颜之下,原来还潜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锋芒——
他微微蹙起了眉尖,手指刮过她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似乎还在眷恋着昨日梅林下落在指间的质感而不忍放开。“你可知道,凌家家规里,对于不贞者有什么样的惩罚?”
秦子姹咬紧了下唇,点了点头。撑住床沿的手肘忽然一软,几乎使她跌下地去。
凌云扶住她,轻轻叹息着,“我说过,你若不想呆下去,便可以离开。我还说过,我们可以在一起一生一世……可是,你却偏偏选择了让大家都难做的一条路,你说,你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他说得那样无奈,甚至还将双臂轻轻环住了她颤抖的身子。仿佛,他根本不想这样子对待她,反而是想好好呵护她,不想令她受到一丝丝伤害。
秦子姹闭上眼睛,一颗眼珠悄然从眼帘下滑落。他伸手接住,拭在手心,温柔的声音仍然在她耳畔响起:“你我毕竟拜过天地……姹儿,听话,把那个人的身份告诉我,然后,把孩子打掉吧。这样,你还可以在西林苑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
她慌乱无措的抬起头,手掌按在小腹上,眼睛里有无限惊恐。“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淡淡地说,眼神并未有一丝妥协,“难道,你心里还在想着那个人?”
子姹拼命摇头,眼泪随着动作而大滴大滴地落下,“求求你留下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她爬起来,跪在地板上向他磕头:“大少爷!求求你了……”
凌云站起身子,双手背了起来。
“你若是不答应,便只有按家法处置,不会再有别的可能。”
说罢,他已是开门走出了屋外,那刺骨的寒风又顺着开启的门一股脑涌进来,将跪在地上的瘦削身影忽地袭倒,那光洁的额上多出来的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像极了霭霭白雪里盛开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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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苑内,凌老太太拄着拐杖端坐在上首,接过身边丫环递过来的茶,慢悠悠咽了一口。底下的地板上伏地跪着一个人,她瞟了一眼,又接过丫环递过来丝绢,印了印唇际。她左右静立着五六个丫环婆子,皆将目光投向了地上的人儿。
“咱们这凌家,自太祖时起,风光了一百来年,却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回倒好了,百来年的声誉竟毁于你们主仆身上,——丫头,你家小姐这一着,可把咱凌家害得惨哪!”
老太太将茶盅放在身边的案几上,茶盅底儿跟桌面陡一接触,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喜儿伏在地上,身子蓦地抖了一抖。
“当初云儿从一堆的贴子里独独挑中了你家小姐,进门后她又还乖巧,我只道她果真贤良淑德,更是巴巴儿地像待自个儿的孙女儿似的对她好,却不料我活了八十几年,却在这事儿上头栽了个跟头!——你说,你让我这心里头往哪儿想啊,啊?!”
老太太说到激动处,把拐杖往地上一戳,满腔的怒意一露无遗。
“老夫人!”喜儿抬起头,跪爬上前,扶住老太太的膝头,眼泪成串地落下,“老夫人,求求你饶了小姐吧!小姐真的很可怜……她,她不是那样的人呀!”
“不是那样的人,那她肚里的孩子是哪里来的?云儿有病在身,并不能与她圆房,难道,这孩子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老太太喝道,声音铿锵而坚决。
“小姐她……她是身不由己……”
“什么身不由己?我看她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就守不住寂寞了吧?!自古美人易得,淑女难求,亏得你家中还出了个皇上身边的贵人,怎么,连几分德行操守也未学成?!”
“老夫人,小姐从来没有招惹过谁呀!是……是……”喜儿情急之下,几乎就要把肚里的话说了出来,那一刻子姹凄苦隐忍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她为了那个人日夜放不下心头的往事,如果说了,她是不是从此就能解脱呢?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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