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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四法则-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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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在墙上的学生用力向礼堂的前方挤了挤,以保持与讲台的距离。保罗生根似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朋友离开。   
        “离开这儿,理查德,”塔夫特在讲台上喝令,“别再回来。”   
        我们都跟着库里缓缓走向出口。站在门口的大二学生瞪大了眼睛恐惧地看着。不一会儿库里就迈过门槛走进前厅,从我们面前消失了。   
        他一消失,整个演讲厅里就耳语声四起。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回头看着出口问。   
        吉尔从我们这个角落里向保罗走去。   
        “你还好吗?”   
        保罗摩挲着。“我不明白……”   
        吉尔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对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保罗说。“我得跟着他。”他双手握着那本日记一直在颤抖。“我必须跟他谈谈。”   
        查理开始不同意,但保罗太过心烦意乱,根本不愿多作辩解。我们其余的人还没来得及以其他方式强调我们的立场,他已转身向大门走去。   
        “我要跟他一起去。”我对查理说。   
        他点了点头。塔夫特的声音又在讲台那边响起,我向门外走去时仰头看主席台,这个怪物巨人似乎一直盯着我。观众席中的凯蒂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用口形默问了一个关于保罗的问题,但我没明白她说什么。我拉上外套拉链离开了演讲厅。 
        
        庭院里的天篷似骷髅般在黑暗中摇曳,借助支撑的假腿在风中曼舞。风力已经减弱,但雪一直下个不停,积雪又加厚了。在拐角处我听到了保罗的声音。      
       
   
      第50节:四法则(50)       
        “你还好吗?”   
        我转过拐角。理查德?库里就站在不到十英尺的地方,他的夹克衫随风飘动。   
        “出什么事了?”保罗问。   
        “回里面去。”库里说。   
        我向前走了几步想听得更清楚,但脚下的积雪却被踩得咯吱咯吱作响。库里转过头,他们的谈话也戛然而止。我期待他能认出我,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相识之感,但什么都没有。库里拍了拍保罗的肩膀,慢慢地后退着。 
        
        “理查德!我们不能找个地方谈谈吗?”保罗大声喊道。   
        但这位老人很快就离我们远去,胳膊塞进休闲西装。他未发一言。   
        我用片刻恢复理智,走到保罗身边。我们一起看着库里消失在小礼拜堂的影子中。   
        “我必须查出比尔是在哪里得到这本日记的。”他说。   
        “现在?”   
        保罗点头。   
        “他在哪里?”   
        “研究所塔夫特的办公室。”   
        我扭头转向庭院。保罗惟一的交通工具是一辆达特桑,是用从库里那儿得到的薪水买的。从这里到研究所还有很长一段路。   
        “你为什么也不听讲座了,”他问。   
        “我以为你可能需要帮助。”   
        我的下唇一直在发抖。保罗的头发上已有了积雪。   
        “我会没事的。”他说。   
        不过他没穿外套。   
        “快点儿。我们可以一起开车去那里。”   
        他低下头看着他的鞋子。“我需要单独跟他谈谈。”   
        “你确定吗?”   
        他点了点头。   
        “起码拿着这个。”我说,拉开了我的厚呢短大衣。   
        他笑了。“谢谢。”   
        “如果有需要给我们打电话。”   
        保罗穿上外套,把日记本夹在腋下。不一会儿他就离开我走入漫天飘雪中。   
        “你确定不需要帮忙吗?”趁他还听得清我大喊。   
        他转过身,只是点了点头。   
        祝你好运,我说,几乎有点自言自语。   
        直到寒冷侵入我的衬衣领口,我才明白没什么可做的了。当保罗消失在远方时,我又回到了演讲厅。   
        在回演讲厅的路上,我默不作声地经过金发美女,发现查理和吉尔一直站在演讲厅的后面未曾离开过。他们没注意到我;塔夫特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他的声音会把人催眠。 
        
        “一切都还好吗?”吉尔小声说。   
        我点了点头,不想道明其中原委。   
        “现在有些翻译家,”塔夫特还在说,“只满足于承认本书符合田园罗曼史这种古老的文艺复兴流派的许多习俗。但如果《寻爱绮梦》只是一部传统的爱情故事,那么为什么只用三十页描写波利菲洛和波利亚的浪漫故事?为什么却用了三百四十页写一些混乱不堪的细枝末节、身份神秘的陌生人和主题深奥的论文?如果只有十分之一的文字与浪漫故事有关,那么我们怎么解释书中百分之九十的内容?” 
        
        查理又转向我。“所有这些你都知道?”   
        “我知道。”同样的话我在家中的餐桌上已听了很多次。   
        “简而言之,它不仅仅是个爱情故事。波利菲洛‘为梦中情人而奋斗’——如拉丁语标题所述——比男孩儿认识女孩儿这事儿要复杂得多。五百年来很多学者利用当时最先进的翻译工具研究此书,但并无一人能找出破解此书的方法。 
        
        “《寻爱绮梦》有多艰涩难懂?想想翻译此书的人们的遭遇吧。第一位翻译此书的法国人精简了开首语,起初有七十多字,精简后还不到十二个字。与莎士比亚同时代的罗伯特?达林顿尝试翻译得接近原著,但最后也是以失望告终。他还未翻译到一半就放弃了。自那以后再也无人尝试英文翻译。西方智者自本书出版之后就早已将其看做是晦涩的代名词。拉伯雷拉伯雷(Fran?ois 
      Rabelais, 1493—1553年),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家,人文主义的代表人物。曾取笑过此书。卡斯蒂廖内卡斯蒂廖内(Baldassare 
      Castiglione, 1478—1529年),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家,外交家。警告说文艺复兴时期的男人们向女人求爱时千万不要像波利菲洛一样讲话。 
            

      第51节:四法则(51)       
        “那么为什么这本书如此晦涩?因为书中不仅有拉丁语和意大利语,还有希腊语、希伯来语、阿拉伯语、迦勒底语和埃及象形文字。作者写作时一次会使用其中几种语言,有时会交替使用。当这些语言不够用时,他就会创造自己的语言。 
        
        “而且,还有很多与此书有关的谜。时至今日也无人知晓本书作者是谁。作者身份之谜隐藏得非常深,甚至连本书的出版人阿尔都斯也不知道这部让其出名的著作究竟出自谁人之手。负责《寻爱绮梦》的一位编辑为此书写了序言,其中提到他请求缪斯女神揭示作者的身份。但遭到缪斯女神的断然拒绝。她们解释说‘还是谨慎点儿,保护非凡之物不被图谋报复的小肚鸡肠之人破坏为好’。 
        
        “那么我要问你们的问题是:如果作者写的只是田园罗曼史,他怎么会惹上麻烦?为什么书里会有那么多种语言?为什么涉及建筑学的有二百页?为什么涉及维纳斯神殿的有十八页,或者关于水下迷宫的有十二页?为什么关于金字塔的有五十页?或者又有一百四十页写的是宝石和金属、芭蕾和音乐、食物和餐具、植物和动物? 
        
        “也许更为重要的是,什么样的罗马人能懂得如此多的学科,掌握如此多种语言,并说服意大利最伟大的出版人甚至不附作者姓名就出版他这部神秘之作?   
        “最重要的是,序言中提到的缪斯女神不愿透露的‘非凡之物’是什么?那些他们害怕破坏这些非凡之物的图谋报复的小肚鸡肠之人是谁?   
        “答案是这些都与罗曼史无关。作者肯定还有其他寓意——我们这些学者至今还无法理解。但我们从何处着手探索呢?   
        “我不想回答你们的问题。但我会把你们心里的疑惑留给你们去思索。解决了这个问题,你们在理解《寻爱绮梦》的道路上就又前进了一步。”   
        塔夫特说着用手掌“啪”的按下遥控器,打开了幻灯机。屏幕上出现了三幅图像。那质朴无华的黑白色彩让人完全放松下来。   
        结局    
        30   
        也许我收到这个包裹之前早已做出决定。也许包裹只是催化剂,如同帕克那晚洒在俱乐部地板上的酒精。我未过三十岁就已感觉衰老。在我们第五次同学聚会的前夜,似乎已过去五十年了。 
        
        保罗曾经对我说过,假设现在只是对未来的映射。假设我们用一生注视能够看到我们未来的魔镜,注视它对此时此地的映射。我们中有些人会开始相信,如果我们转过身直视它就能更清楚地看到明天。但那些如此做的人们,甚至还未意识到这点就丧失了他们曾拥有的视角钥匙。因为他们在镜中永远看不到自己。转身背对镜子时,他们会成为双眼无法看到的未来的一部分。 
        
        那时我认为保罗曾机械地模仿他从塔夫特那儿学来的智慧,那是塔夫特从某位希腊哲学家那里偷来的,关于我们倾其一生才能侥幸获知未来的思想。我由于转错方向而没有看到,保罗这么说是为了我,他说的就是我。多年来我早已下定决心用我的余生坚持不懈地找寻未来。所有人都劝我应该忘记过去,放眼未来,最终我比大家期望的做得好。然而当我做到时,却开始觉得我完全明白了父亲的感受,那种毫无道理的诸事不顺的感觉,我与他一样体会到了。 
        
        而事实上,我对一切的了解还少之又少。我转过身来面对现在,发现我根本没有经历过父亲那种失意与绝望。对于一件我一窍不通而且从未神往过的烦心事,我的表现还算不错。我的前辈们都深感惊讶,五年来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从未休过一天的假。他们对此不甚了解,都误以为我对工作非常投入。 
        
        现在回头去看,我父亲从不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相形之下,我开始有所领会了解。虽然我对他的了解与之前相比无多大进步,但我开始明了这些年来我所处的位置,转身凝望未来。以那种方式面对生活是盲目的,因为那样只是站着让世界从身边溜走,还一心以为伸手就能抓住一切。 
            
 
      第52节:四法则(52)       
        今晚,在离开办公室很久以后,我辞掉了得克萨斯的工作。看着太阳从奥斯汀市的上空落下,我才意识到已在此呆了这么久,但还未看到过下雪,四月没下过,甚至在仲冬也未下过。我几乎记不得钻进冰冷的被窝是什么滋味,你会特别希望有人在被窝里相拥取暖。得克萨斯的气候非常炎热,会让你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睡比较好。 
        
        我今天下班回家时发现家中放了一个包裹。一个小邮件硬纸筒抵在门上,很轻,我想它可能是空的。外面除了我家门牌号和邮编外什么也没写,也没有回执地址,只在左下角有手写的投递路线编号。我记得查理说过他要给我寄海报,是一幅艾金斯艾金斯(Eakins,公元1844—1916年),美国写实派画家。的画作,绘有一人独自在斯古吉尔河上划桨。他曾一直努力说服我住得离费城近点儿,还试图用那里对我这样的男人来说最适合不过的话说服我。他的儿子应该常常见到他的教父,他说。查理认为我在渐行渐远。 
        
        我先打开了其他的普通邮件,比如申办信用卡信息单、抽彩通知单,没有什么像是凯蒂的来信。之后我才拆开硬纸筒。电视机光线下的硬纸筒内似乎是空的,没有查理寄来的海报,也没有信件。只有把食指伸到里面时我才感觉到有细细的东西缠绕在纸筒周围。它的一面很光滑,另一面却很粗糙。我匆匆拖它出来,想看看是什么。 
        
        装在小包裹里面的是一幅油画。我把它展开,一度怀疑查理是不是战胜自己而为我买了一幅正版画。但我看到帆布上的画像时,就明白我错了。这幅画的风格比十九世纪,甚至任何一个世纪的美国画都要古老。油画的主题是宗教。这是来自可考证的最早油画年代的欧洲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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