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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化成传说守护你-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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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们会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的陈年报纸,纸上竖排的黑白繁体字一块块昭示着那段不平凡的却已逝去的岁月,正如他们生满茧子的黝黑手指试图抚平纸张上的褶皱,那些泛开的,汗渍,水渍,以及茶渍,或是其他不明液体——也许其中有一味我们称之为眼泪的东西,苍老的船员用固执的乡音讲述他们在大海另一边的世界的见闻,以及那些不为我们所知的历史——在他们的眉飞色舞中,围观的人们看着报纸,连连说着“嘿这人仔细看了还真和景医生有七八分相像”,可是相像归相像,景医生不承认,人们也就慢慢失去了较真的劲儿,只道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就随着那些扬帆的船儿离开了洛城,去到海的另一边,再也没有回来过。

任家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都没有想过离开洛城,我生性散漫,只喜欢坐在海边安静画画,听破晓时分潮水哗哗涨落中海鸥扑棱翅膀的声音,对我来说那是比电视里演唱的歌曲好听一万倍的天籁。

而任家月的父母身体都不好,她也不愿意抛下父母一个人去远方,即使她还有个在医院当外科医生的哥哥,但她很少提起,说是父母重男轻女,家里所有的钱都花在培养她哥哥上了,她从小就讨厌这个哥哥,我自然是站在她这一方,对素未谋面的她的“哥哥”心生鄙夷。

“要是有个白马王子来追我就好了,爸爸妈妈也不用每天夸我哥优秀。”任家月常常在午休时捧着图书馆借来的言情小说发呆,我就笑嘻嘻地安慰她:“家月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追你的人不要太多哦。”

“夏洛你这不是变相的夸自己嘛!”——每当这时她手中的书总会往我头上砸过来,是的,许多第一次见到我俩的人,怎么都不信我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虽然我宁可不要这副相貌,宁愿她门门课程满分的聪明脑袋能分出一半给我。

平静的岁月就这么在洛城缓缓流淌,我以为我散漫的生命就是这样了,可这个想法在去年冬天被改变,景家药铺的掌柜换了人,景医生退居幕后,接班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叫景深,大学毕业后回到故乡洛城和祖父来学医,据说过两年还要出国深造。

我喜欢喊他阿深。

阿深总是坐在红木柜台后面,安静望着街上每一个行人。药香缭绕他身边,浓烈的,清淡的,苦涩的,甘甜的,世间百味在他掌中,虔诚如叩仰神佛。他有时也会笑,那笑容温柔而慈悲,如参天树上照下光影,稍稍仰头,就让人忍不住落泪——即便那个冬天我第一次见他,依旧没能逃过。

那时我脑子不行,只有运动细胞极好,一路飞奔,足以把任家月甩出几条街,到了景家药铺门口,却发现门口站着好多人,哦,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在老医生的坊间八卦最盛时,这儿都没有如此热闹过。

“出什么事了?”我抓了一个围观的群众问他。

于是这位大叔眉飞色舞向我描述:“你不知道吗?下午百货大楼出大事了!抢劫啊,足足五个抢劫犯,珠宝柜台那些个售货小姐啊,当时就吓得晕过去了,还有个没晕的,被捅了三四刀,血流了一地啊……”

“啊?没人报警吗?”

“公安来晚啦,公安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哎这百货大楼看着漂亮,也不安全哪,小妹妹你可别单独一个人去,如果非要去逛,就让叔叔陪你去……”

“喂!你等等啊!”我脑门一阵黑线,这年头的大叔都是怎么了,“那后来抢劫犯呢?你们都围在这儿干啥?”——感情抢劫犯还跑进景家药铺去了?这听着就跟我物理能考及格一样搞笑。

“不不不,是药铺的景医生制服了劫犯!他那身手啊!嗖嗖嗖的!真的跟武打片里演的似的!这不,人家记者都等着采访呢,咱们也看热闹来了,可惜啊,人家下午从公安做了笔录回去,就再也不肯出来见我们一下……”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想不到景老头风烛残年之身,真就有那么好的身手,如坊间传闻中的一样,其实是个不世出的绝代高手?那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他一般不出手,也不需要世人,世人需要他时,他才会化身正义,救民于水火……哦,妈的,太帅了,身为一个狂热武侠迷的我心中顿时腾起一阵熊熊的热焰,要不是景老头已是我爷爷辈的人,我真想立马冲进去开个表白什么的!

实在不行要他教我几招也是好的,如果他不肯教,那我就跟阿深去撒娇,撒娇不行就撒泼,阿深人那么好,一定会帮我求他爷爷教我的!

我心中打着小算盘,穿过人群,七拐八弯绕进一条小巷,在一处放着两个废弃柴油桶的墙边停下来,这面墙翻过去,就是景家药铺的后院,过去我常常借着抓药去找阿深玩,日子久了,老医生似乎有些不快,我也没有多想,转为偷偷翻墙进去,反正阿深永远是欢迎我的——在一个月前我从这堵墙上摔下来之后,阿深留给我一个电话,再也不许我从这儿翻过去了。

可我总是小孩子脾性,想给他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当然不会听他的。

扳着墙头,三两步蹭上去,双手一撑一翻,我又一次来到景家后院。

夏天的院子里,是层层叠叠的树影,我熟门熟路绕到东边的书房,一般这个时候,都是老医生在外面掌柜,阿深在书房里看书,阿深的书桌上,放满了砖块一样的大部头,医药化学生物等等古今中外各科领域都有涉及,他仿佛永远有看不完的书,我第一次见时,羞愧得差点儿想钻进门槛的缝里面去。

“洛洛?”一个意料之中的声音从书柜后面传出来,“你又爬墙进来了?”阿深皱着眉头走过来,帮我掸去校服裙子上的灰——即使这个样子,他也是认真的,和他埋首与各类学术著作时一样的一丝不苟,所以我总是气他,为了看他皱眉时好看的面孔——不管怎样,我就是想让他注意我,无论用什么方式。

可我直勾勾的目光一如既往被无视,阿深给我掸完灰,就撇下我,走到自己书桌旁,把一叠纸放进抽屉。

“那是什么?”我好奇问他,他的动作之快,让我只来得及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虽然,就算他给我看,英文考试一向不及格的我恐怕也是看不懂的,但这阻挡不了我的好奇心。

阿深犹豫了一会,才说:“录取通知书。”

他眉间的犹豫很是明显。

那一瞬间,恍惚黄昏前所有的暮色都投进木格子窗棂,我晕晕乎乎,似有根本不在这个世界的感觉。可是我知道阿深的为人,他从来不说谎话,从来不肯骗我——即使这个时候,我宁可他骗我一下,哪怕是一个拙劣的谎言也好啊。

我又明明知道,这仅仅是他不愿意告诉我。

原来他们都是清醒的,只有我忘了,只有我忘了阿深不过是在洛城里短暂的驻留,小小的洛城根本容不下他这样出色的人,属于他的世界,在大海的另一端,在老船员们述说中的万丈繁华里,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他追逐学问的脚步。

“恭喜你啊,是美国的学校吗?什么时候走呀?”我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深没回答我,只说:“走,我们去海边。”

我尚未反应过来,他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我给吓了一跳,长这么大还没被男生拉过手啊,他他他他他他怎么就……我又享受又挣扎地抬眼瞧他,可他的神色无比自然,好像手中只是拿着一本书,或是捏着一块木头。

“……阿深?”我张了张嘴,喊他名字。“嗯?”他转过脸来。我又赶紧低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路上我坐在他单车后面,远处的海风穿过山尖和树梢,扑簌簌吹在我脸上,以前阿深骑车载我的时候,我总喜欢踢踏着双腿闹腾,好让他骑不稳,而他的技术往往比我想象中的好——可是今天我竟然失去了兴致,只是愣愣看着他白颜色衬衫的背影,我清楚知道夏天过去,这个少年就会去到大洋彼岸,回去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他会想我吗?

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就像一簇火苗,不停地在我心里烧。

“阿深,我好想学武功啊……”我拐弯抹角地说,“可是你爷爷好像不怎么肯理我……”

“女孩子家学这个干什么,你还是好好学习吧,等将来……将来你考上大学后,如果还想学我可以……教你。”

“咦,你也会吗?”——什么将来教我,你丫不是要出国么,我失望地想,这是哄我还是显摆呢。

“我当然会啊,爷爷的身手说不定没我好呢,哈哈。”

“嘁,你别臭美了,我可没见你出手过,倒是你爷爷,今天在百货大楼空手打败了抢劫犯,你家门口人山人海的。”

阿深笑了,空出一只手,转头摸摸我脑门:“傻丫头,我爷爷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呢。”

——啊?!

短短一个傍晚,我大脑接连二次短路。

原来人们口中的“景医生”说的不是他爷爷,是他,也难怪我们溜出来时,他坚持要走后院门,我还纳闷要绕这一段远路。

原来,人们口中身手盖世的奇人,居然就在我眼前,那么能和他在一起,绕再远的路,我也是乐意的吧。

我更加舍不得他了。

“那你教我嘛教我嘛教我嘛!”死缠烂打是我对他用的杀手锏,他一向招架不住我捏着鼻子的被任家月称为“好恶心”的嗲音。

“我说了,以后等你上了大学,有空我就教你。小洛洛,现在你的任务是学习。”

“……我们有以后吗?”

那些弯弯长长的公路被我们抛在身后,眼前是豁然的海岸线,成群的海鸟栖息在沙滩上,一有人走近,它们就呼啦啦地展翅飞到极远的地方,无边的海水拍打着冲刷着黄昏时的霞光与照影,除了我们,海边一个人都没有。

“傻丫头,想什么呢,谁说没有以后。”阿深使劲刮我的鼻梁,又弯腰捡起一块贝壳,用力抛向远方。

他永远是这样,从不说喜欢,更不说爱,他像是一株颜色纵深的树,我读不懂,只见到他枝叶间渗下的光影,像一缕缕细腻却抓不住的感情,灿烂,安静,温暖,却终究没有实体,只能放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怎样都偷不走,留不下,他属于任何人,又不属于任何一人。

我说:“可是你要去留学了啊。”

“谁说我要去留学了,录取通知书而已,如果你不想让我走,我就不走啊。”

我永远记得这一刻,一波白色的海浪拍打过来,我在十七岁的夏天捂着我淋湿的裙子,眼见阿深款款俯□子,他将我拥在怀里,温柔的声线如海面上细碎的黄昏,散散地落在我耳畔,许久还有光芒。

我当然不让你走啊!

那时,我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第十八章

可这个夏天走得特别急,好似潮水涨退之间,一整个季节的颜色就匆匆淡去了。

景家药铺没有点灯,门庭冷落,在大雨即将倾泻的傍晚,光线昏暗,红木柜台与壁上药屉上的雕花,模糊得只剩下轮廓。

我持伞站在墙角,我是来找阿深玩的,可是门厅处的争辩声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已经说了,今年不想出国,我觉得自己学的东西还没有够!”——这是景深的。

“哦?那之前心心念念要出国深造的人是谁?”——这是他苍老的祖父的。

“爷爷,我的确想去留学,也拿到了通知书,可是以我现在的知识真的还不够,我想再留在这里和您学几年中医,我喜欢这个地方也喜欢和您一起帮助别人,您是悬壶济世的老中医想必能理解这种感受,这是在学校深造多年也学不到的,而且您也常说凡事不能半途而废,我自家医术还没学全就去学西洋的医术,这怎么好?”

“说了半天,你还是要放弃?”

“不是放弃,我是……”

“阿深,你非要我把话说破了?你和夏家那个小姑娘不适合,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什么叫不可能?”

“你啊,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爷爷看着你长大,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爷爷明确告诉你,你不可以留下,你是鱼,你是鸟,你的世界在海阔天空的地方,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放弃你自己。”

“爷爷,我没有放弃,我只是……”

“我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爷爷,你讲不讲理,洛洛她有哪里不好?你要一次次讨厌她?爷爷,你拆散了爸爸妈妈你还不够吗?”

——砰!

重重的摔门声,在乌沉沉的天色中,景深倔强的身影大步离去,随着风卷落叶,消失在长街尽头。

我傻在那儿,居然没有追上去,而回了家。

“洛洛,快去换身衣服,陈先生要来了。”

我一回家就被我老爹逮着了,诺大的家里,此刻灯火通明,平时舍不得点的水晶大灯已明煌煌地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擦得发亮的长桌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一看就价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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