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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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上夜班的时间里他都干了些什么,她无从知道;别的事情,她是在他去了芝加哥、要么是圣迭哥、要么就是个叫什么哥的城市之后才发现的。
她的一个发现解释了她的食品袋的失踪——她洗净叠好放在皮包里、去集市时带的那个二十磅盐袋子。她在“甜甜”房间的暖气片后面找到它的时候,里面装满了没盖邮戳的邮件。她翻看的时候,第一个冲动就是把它们重新叠好、封好,赶紧投进信箱。可到头来,她却一封一封地读了起来,包括“甜甜”还没费心撕开的那些信。除了辨认签名还有点乐趣,读信最后变得索然寡味。
亲爱的海伦·摩尔:问候海伦的健康;就写信者自己的健康作答复。天气。骗人。保证。爱。然后是签名,就好像海伦信收得太多,那么多的亲戚朋友她都想不起来了似的,用斜体字把她或他本人的名字签得老大:你的忠实的姐姐,某某太太;或者是,爱你的父亲L·汉德森·伍德沃德,于纽约。
其中有几封信需要玛尔芳来做点什么。一个职业学校的学生给一所法律函授学校寄了一套申请表,信中附了需缴纳的一块钱,现在却不见了。玛尔芳没有多余的一块钱给丽拉·斯宾塞交入学金,可她却担心那个姑娘要是没当成律师,这辈子只能系着围裙打工了。于是她动手往信里加了一张纸条,上写道:“我眼下没有一块钱,不过一旦得知您已收到这份申请表并且同意接收我,我就会有钱缴付,如果到那时候您告知我您还没有收到而且真的需要。”
她读到温瑟姆·克拉克寄往巴拿马的信时感到很难过,这个女人向她那在运河区工作的丈夫抱怨他给她寄的钱微不足道、不够花——钱少得可怜,她只好放弃她的工作,带着孩子回巴巴多斯去。玛尔芳能感觉到生活之墙向着那个女人的手掌压将下来;感觉到她双手乱敲一气敲得生疼;她的屁股叫那一窝小孩子给坠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写道。“我做什么都没用。姨妈对什么事都大吵大闹。我受不了啦。孩子们也像我一样难受。你寄来的钱不够我们花的。我们在这儿都快淹死了,还不如回老家淹死好,那是你母亲、我母亲和大树的故乡。”
哦,玛尔芳想,她在梦想巴巴多斯的大树吗?比公园里的那些还大吗?那肯定是丛林了。
温瑟姆说,“很难过你的好朋友在大火里烧死了,为他也为你祈祷,怎么白人一在哪儿干大事,哪儿就有这么多黑人死去呢。我猜你会想这不是大人提的问题。你有什么别的东西就随便寄点到温得厄姆路来吧,从现在起再发两回工资我和宝宝们就搬走了。桑尼说他有擦皮鞋挣的钱作他自己的路费,所以什么都别担心,好好保重吧。你最亲爱的妻子温瑟姆·克拉克太太。”
爵士乐 第二章2(2)
玛尔芳不认识埃治库姆大道300号街区的温瑟姆或其他什么人,尽管那里有一栋楼里住满了有钱的西印度群岛人,他们不跟人往来,从他们窗口飘出的佐料味她也闻不出是什么。现在的问题是得让温瑟姆要动身的消息赶紧传到巴拿马,两次工资早就发过了,可别让更多的现金汇到埃治库姆,让那个姨妈拿着;谁知道呢,如果她真像温瑟姆说的那样可恶(偷偷往孩子们的牛奶里掺水,因为那五岁的孩子不会使又烫又沉的烙铁就打他),她就会把钱私吞了。玛尔芳仔细地把这封信重新封好,心想,她要再加上一枚一分钱的邮票,没准会帮它快一点到巴拿马呢。
只有一封信让她为难,而且很怀疑那个写下这种话的女人,更别提去做她已做下、许愿还要做的那些事了。信的作者和她的情人住在同一栋楼里。玛尔芳不知道她干吗要浪费三分钱邮票,难道就为了找个乐子,知道政府部门在帮她传递着激情吗?玛尔芳冒着汗,轻轻地喘着气,强迫自己读了好几遍。问题是是否要给M·圣人先生(信封上就是这么称呼的,在信笺上他被称作“爹爹”)寄去“你的永远的热蒸汽”写的这封信。信写下后已经有一个月过去,“蒸汽”也许在寻思自己是不是走得太远了。要么,这一个月里“圣人爹爹”和“蒸汽”又干下了不少那种黏黏乎乎的下作事?最后她决定把那封信寄出去,附上她自己的一张纸条——劝这个爹爹加小心,而且让他注意看看从《机会杂志》剪下的一篇文章。
她正准备这则匿名建议的时候,乔·特雷斯敲响了她的门。
“你好吗,玛尔芳?”
“没什么可抱怨的。你呢?”
“我能进来吗?想求你一件事。”他露出乡下人那种轻松的微笑。
“我一个子儿也没有,乔。”
“不是。”他举起一只手走过她,进了起居室。“我没在推销。瞧见没有?我连箱子都没带。”
“哦,那好吧。”玛尔芳跟着他走到沙发旁。“坐吧。”
“可假如我是在推销,”他说,“你想要点什么?要是你有一个子儿的话,我是说。”
“那种紫色的香皂还不错。”
“是你的啦!”
“不过,一转眼就用光了,”玛尔芳说。
“花哨香皂就是花哨。不经用。”
“恐怕是。”
“我还剩下两块。我马上拿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没在推销,可又为了什么白送人?”玛尔芳看了看壁炉台上的钟,算计一下她在上班之前要花多长时间跟乔说话和寄信。
“可以说是照顾一下吧。”
“要不呢?”
“你会的。这对我是个照顾,可对你意味着口袋里的一点零花钱。”
玛尔芳哈哈大笑。“滚你的吧,乔。这事跟维奥莱特没关系吗?”
“这个。她。这是。维是。我不想用这事打搅她,知道吗?”
“不知道。说吧。”
“好吧。我想租你的地方。”
“什么?”
“只是一两个下午,时不常的。你上班的时候。不过我会按月付钱。”
“你在搞什么名堂,乔?你知道我要上夜班。”也许那是一个假名字和一个假地址,而乔就是“爹爹”,在别处收信,并且告诉“蒸汽”他的名字叫圣人。
“我知道你值的是夜班,可你四点就走。”
“要是天气好我就走着去。大部分时候我是坐53路。”
“不会每天都来的,玛尔芳。”
“一天也不行。我想我不喜欢你的建议。”
“每个月都付你两块钱。”
“你觉得我希罕你的钱和你的破香皂吗?”
“不,不,玛尔芳。你瞧,听我解释嘛。并不是很多女人都像你一样理解男人和他们的妻子之间出现的问题。”
“哪种问题?”
“这个。维奥莱特。你知道她更年期过后变得有多怪。”
爵士乐 第二章2(3)
“维奥莱特早就怪了。我记得1920年那时候就挺怪的。”
“是啊,对。可是现在——”
“乔,你想把‘甜甜’的房间租下来,当我不在家的时候带另一个女人到这儿来,就因为维奥莱特根本不想要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好吧,维奥莱特和我之间没有爱,可我站在她一边,不是你那边,你这条老狗。”
“你听我说,玛尔芳——”
“她是谁?”
“没有谁。我是说,我还不知道呢。我只是想——”
“哈。等你撞着一个傻瓜时你会有个地方?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差不多吧。也许我根本用不着。可我想有个地方以防万一。不管用不用我都会付钱的。”
“在某种地方花五角钱就能弄到女人、地板、墙壁,还有床。你想要的话,两块钱能搞到一辆商店里卖的摩托车,上面驮着个女人。”
“噢,不,玛尔芳。不。你完全误解我了。我不想要街上的随便什么人。我的老天哪。”
“不是吗?除了一个野鸡你觉得谁还会跟你闲荡?”
“玛尔芳,我只不过想要一个女士做朋友。一个能说说话的人。”
“背着维奥莱特?你干吗朝我,一个女人,要一张热乎床?看来你该找个跟你一样龌龊的男人要那个。”
“我想过了,可我不认识什么单身汉,再说这事也不龌龊。得啦,姑娘。你要把我逼到大街上去了。我想要的更好些,不是吗?让我能时不常地跟一个令人尊敬的女士一道来做客。”
“令人尊敬?”
“是的,令人尊敬。也许她很孤独,也许有孩子,也许——”
“也许有个拿着榔头的丈夫。”
“没有那样的人。”
“要是维奥莱特发现了,我该说什么呢?”
“她不会发现的。”
“说不定我会告诉她呢。”
“别价。你干吗要那样做?我仍然照顾着她。没有人受伤害。你拿到了五角钱,你不在家的时候还有人帮你看家,万一‘甜甜’回来了呢,或是有人进屋来找他,不在乎他撕开的是什么,因为你是一个女人。”
“维奥莱特会杀了我的。”
“这事跟你无关。你根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来,什么也不会看到。一切都会跟你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除非你有什么小东西想要我帮你修一修。你什么也不会看见,除了桌子上面我故意弄的一点变化,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嗯。”
“让我试试吧,玛尔芳。一个星期。不,两个星期。你什么时候改主意了,不管什么时候,就把我的钱留在桌子上,我就会知道你想让我停下来,保证把你的门钥匙放在原先的位置上。”
“嗯。”
“这是你的家。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要修什么,你告诉我你不喜欢什么。可是相信我,姑娘,你不会知道我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或者我来了没有、走了没有,除非,也许,你的水龙头不出水了。”
“嗯。”
“你只知道每个星期六,从现在开始,你多往糖罐里放了两个二十五美分的钢镚。”
“就说说话,价钱可够高的。”
“要是你对我满意而且不喝酒、不吸烟、不赌博、不缴税,看看你能存下多少钱,你会大吃一惊的。”
“也许你该做这些事。”
“我可不沾品行不端的事,也不想在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待着。我只是想有个好的女伴。”
“你好像挺有把握能找到。”
乔笑了。“我要是找不到,也没什么伤害。一点伤害都没有。”
“不许通信。”
“什么?”
“不许递条子。不许写信。我不管传信儿。”
“当然啦。我不想要个笔友。我们要么在这儿说话,要么根本不说话。”
“假设有了什么事,你或是她想要取消会面呢?”
爵士乐 第二章2(4)
“别担心那个。”
“假设她病了不能来需要让你知道呢?”
“我就等着,然后离开。”
“假设有个孩子病了,可谁也找不到他妈妈,因为她在什么地方跟你一起藏着呢?”
“谁说她有孩子?”
“你可别要孩子还小的女人,乔。”
“好吧。”
“我的负担太重了。”
“你一点也不用操心。这没你的事。你见过我跟谁乱搞吗?我在这座大楼里住得比你时间长。你听过哪个女人说我坏话吗?我满城卖化妆品,你听说过我追哪个女人吗?没有。你从来没听说过,因为这事从来没发生过。现在我想用一个优秀的女士把我的生活照亮一点,像一个正派男人那样,仅此而已。你说这有什么不对?”
“是维奥莱特有什么不对。”
“维奥莱特对她的鹦鹉比对我照顾得更好。余下的时间,她就做我不能吃的猪肉,要不就烫头发,我受不了那味儿。也许结婚像我们这么久的人就是这样。可是那份安静啊。我真受不了那安静。她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了,而且不许我接近她。换了别的任何男人,都会拈花惹草、夜不归宿的,这你知道。我不是那样。我不是。”
他当然不是,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偷偷摸摸,密谋策划,在那姑娘要求的每个晚上都出去。他们去了墨西哥、露天市场和那些每个星期都换名字的夜总会——而且他不是独自一人。他成了一个星期四男人,而星期四男人都是心满意足的。我从他们那副样子就能看出一桩出墙越轨的桃色事件即将发生,或者已经得到了满足。周末和其他工作日也有可能,可星期四是肯定跑不掉的。我曾经以为,这是因为那些家庭佣工星期四休息,早上能躺在床上,周末则不可能,那时候她们不是要睡在工作的那个人家,就是要一大早起来去干活,根本没时间吃早饭或玩乐。可我注意到,这个法则在另一些妻子不是佣人和日间工人,而是星期天和星期一休息的酒吧女招待和餐馆厨子的男人身上也很灵验;学校老师、咖啡厅歌女、办公室打字员和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