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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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嘛,从来是这样,这种会陨害某些官员形象及工作能力的社会阴暗面的事情,往往蜻蜓点水般就过去了。无人关心,反正自己又饿不死。
当饶沁坐在店里吃饶远志做的饭菜,手边还拿着手机发短信,住在国外多年的好友一家人要从加拿大搬回西安,正询问她关于西安天气,西安小吃,西安步行街的事情。
“小沁,吃饭要专心,对肠胃不好的。“饶远志看着女儿双眼盯着手机,饭菜差点塞进鼻孔,忍不住提醒。
“哦。对了,爸,下个月齐眉一家人要回来喽。”
饶远志漫不经心问道:“哪个齐眉?”
饶沁皱了皱眉头,“您忘记了?我五岁那年搬去加拿大的齐家啊。”
“啊……”饶远志突然从椅子上惊起来,半晌又怔怔的坐下去,整个人呆若木鸡,眼神也呆滞,嘴里喃喃一句:“他们怎么刚好这时候回来昵?”
饶沁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自从身边的人一个个相继离去,饶远志一副万事都不关心的神态,每天安安然然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激动过。
还没待饶沁想明白,只听见有人敲柜台,她抬头没看到人。
正以为耳误,敲柜台的声音又响起,饶沁把身子探出去才看到那个小乞丐站在柜台外。
这柜台还是很老式的那种,很高,像以前当铺里的,不过略矮些,没有栅栏罢了。
小乞丐可怜兮兮的模样令本想大声责斥两句的饶沁很不安。他的眼睛红肿似乎哭过,而且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潮湿气息,好似到臭水沟里打了滚似的,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一条不辨颜色的绳子露在外面。
没有看到老乞丐。
“讨钱?还是有事?”饶沁口气有些不佳。
“我爷爷死了。”小乞丐轻轻说。
“那关我……你是说,你爷爷?那个老乞丐?”饶沁惊叫了下。
小乞丐点点头。
“怎么……怎么死的?”
“姐姐,我饿。”小乞丐没有回答,只是可怜巴巴的说饿。
饶沁叹了口气,跑到后面端了碗饭菜走出柜台递给他,不过,他身上真臭,粘粘糊糊的一身,看着不像是掉进臭水沟,倒像是落进粪池。
可他浑然不觉,端起饭就吃,筷子都不用,双手脏兮兮的伸进碗里往嘴里扒饭菜。
这也难怪,本来没有吃东西的他,清醒后见到爷爷那样子,更是把胆汁胃酸都吐得一干二净,直到觉得身体里的器官麻木了才停。
饶沁想着真不该拿这青花瓷碗给他,以后自己怎么用啊,用个一次性的就好了,吃完就扔。
等他噎着,这下饶沁学乖了,拿了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给他。
吃饱喝足,心满意足。
坐在门槛边,还好不往椅子上坐,否则这椅子得拿出去冲洗然后用檀香薰一天才敢摆出来,等一下这药店得熬几副药,冲冲秽气,真是臭得不行。
“你一个人打算怎么办?”饶沁问完又后悔了,他才是五六岁的孩子啊。
小乞丐低下头去,磨挲着手中的东西,不回答,想必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我不知道。”他半天才挤出一句。
饶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收留他,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以什么名义,儿子?这么大的儿子,自己才二十四岁呢,弟弟?那饶远志还不愿意认呢。
两个人,一站一坐,发呆。
很难的事情。
“小沁,就让他先住我们家吧。”
每到关键时候总有关键人物作决定。
饶远志就是这样的关键人物。
小乞丐和饶沁同时回头,一个泪眼婆娑,满含感激。一个惊讶万分,不可思议。
五六岁的孩子,把手中的物什捏得更紧,学会了感激。
感激就会报恩。报恩,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惜。
这世上有刀山火海么?
当然。有的。总会有的。
5
西安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在秋天就可以看到冬蛮横的搔乱每个人的神经,街上的人群都裹着厚厚的呢子大衣、羽绒服,穿着靴子,踩得冬的牙齿都发酸。
左岸,依旧印花长裙及脚裸,白色棉布衬衣,套了一件有扣子的黑色毛衣,穿胶鞋,夹着烟走在人群中,有情侣,有朋友,有暖昧,有交易。但大多是学生,可今天并不是星期天。
左岸是被男人包养的,虽然她没有告诉饶沁,想必她也猜到了。
这个男人包养她半年了,有高级别墅,有黑色宝马,没有女主人。他每个月只来两三次,无话,无交流,上床,做爱,持久,然后早上离开。
在长安路走了许久,左岸看到一家咖啡厅,走进去拣了个靠窗的座位,要了一杯卡布其诺,一杯黑咖啡。
卡布其诺放着,不喝,光看。
黑咖啡喝着,很黑,很苦。
卡布其诺上面有一层白色泡沫,她看到了自己,终有一天,她也会如同这泡沫。
细想想,她被那个男人包养了两年,却在脑海里形不成他的脸像,只是一片模糊的黑影,连基本的轮廓都没有,她嘲笑自己。转眼看到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有爱没爱的人,怎么都比自己快乐。桌上白色素净的瓶中插了一朵红玫瑰,塑料,无香,但娇艳,而且永不凋零,可惜,会蒙尘,洗却不了。
假使她也是玫瑰,只是一朵蒙尘且花蕊正在腐烂的玫瑰吧。
在未包养前,左岸是吧女,陪酒,偶尔出台。每天换名字,丽丽,艳艳,鹃鹃,芳芳,重复又重复。如老式录音机。
再往前去的话,那就是读大学,晚归被人拖到一个僻静弄巷里被轮奸,阴道破陨,子宫移位大出血。谁知道强奸犯用什么来钻了她的下体,总之念大二的她弃学,最后不知所终。
医生说,你这辈子不能做母亲了。
左岸对着玻璃再次笑了笑,玻璃上印出一张销骨的脸。瘦得性感。
现在,谁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
现在,谁在意自己能不能生孩子。
那个男人吗?连做爱都戴着墨镜的男人,在心中没轮廓的男人,只记得扔钱扔银行卡给自己的姿势。冷笑。
左岸开始觉得身上发冷,虽然咖啡厅有暖气,至少比外面暖和,但还是觉得越来越冷。她叫来服务员买单,逃也似的出了门。
再转下去,再走下去就到饶沁的药店,要不要去看看呢。
左岸决定还是去看看,难得白天出来一趟。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害怕人群,害怕阳光。每当行走在阳光下,都会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因为她害怕自己没有影子,被人群发现,当她是魅魉,从此不得安宁。
饶沁好不容易给那个小乞丐收拾干净,很意外的发现就是,那个一直认为是男孩子的小乞丐其实是女孩子。亏得她上街买了一套男装,还好,六岁的孩子可以男女混装。以前头发乱糟糟的还结痂打结,所以看上去一点点长,没想到洗净梳直居然到肩膀,发质不错,摸上去柔柔的。脸上干净后眉目清秀,皮肤嫩嫩的,比自己的还好(也不想想,人家是什么年纪,自己什么年纪,还敢比)。
要修剪指甲时使劲才掰开她的手,手心里是一枚如鹌鹑蛋大小玉石一样的东西,有琥珀的光泽,中间有孔,看上去是白色,但其中沾染了几根如头发丝大小的血丝,对着阳光看如割伤,质如血玉,隐隐流光。只可惜那根从孔中穿过去的绳子并不怎么样,又难看又恶心还有臭气,好不容易说服她千保证万保证说只是换根绳子,她才放心交给饶沁。饶沁到饶远志的书房里找了一根去法门寺游玩时买的玉环上的红绳给拿了来,那玉环很早前被饶沁不小心打碎了,饶远志不愿意扔掉,把红绳和玉环依原样放回盒子里。饶沁穿好挂到她脖子上,还挺灵气的模样。
只见她细细抚摸着玉石,眼眶里的泪水又掉了下来。
“怎么了?”饶沁看着她哭的模样挺不安的。
“这是爷爷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平时都戴爷爷身上,那天看到它挂在我的脖子上,而爷爷却死了。呜……”
“哎……你别哭啊。”饶沁把她揽到胸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哭了会,她抬起头看了眼饶沁,扁扁嘴说:“别哎哎的叫,我有名字,叫夭夭。”
“夭夭哦,挺好听的。”饶沁没心没肺的说。
夭夭鄙视的眼神又来了,“你真是个笨女人。”
同情心一直在泛滥的饶沁突然被这句话弄得转不过弯来,“喂,你才笨了,才几岁的孩子啊,怎么这么早熟。”
夭夭看到饶沁那张细致小脸生气的模样,笑得咯咯响。
这个女人以后就是我要保护的么?
爷爷,你也是这样想的,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