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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象形-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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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还求之不得呢,”我爷爷费解地看看唐娜,“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是我说一句话就一定办得到的。不过,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还记得郭德而吗?”

  “喔,你说的是那个被我弄断了一根手指头的家伙吧,”爷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粗大的指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我当然记得。他说过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我的。”

  “我好象听郭德而说过,在镇史里没有记载的人是最幸福的,”唐娜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似乎在解读那群满空乱舞的蜻蜓,“如果能够在镇史里找到你的名字,你要么是一个不幸的人,要么是一个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

  郭德而为我爷爷写传记的时候,仔细研读了十几册尘封多年的镇史,甚至对那本鲜为人知的镇规也能倒背如流。没有多久,他就比任何一个人更熟知我们小镇的历史典故和风土人情。为此,我爷爷曾经不止一次嘲笑郭德而,说他是一只记忆超群、知识渊博、言行怪诞、能屙人屎的奇异书虫。

  我爷爷简直不敢相信,要象郭德而那样学识高深、举止怪异的家伙才能说出来的晦涩话语,竟然出自他熟悉的那张丰润、纯净、温暖的双唇之间。

  顺着唐娜的目光,我爷爷看见了那群漫天飞舞的蜻蜓。他不由得想起了郭德而和沙扬尼纳被赶出小镇时,盘旋在他们头顶上的那只*的蜻蜓。现在,似乎是那只*的蜻蜓幻化出眼前这些成千上万的红色精灵。

  想到这些,我爷爷感到不寒而栗。他怀疑唐娜透过红色布条看见了郭德而,看见了沙扬尼纳,看见了一个触摸不到的梦境,甚至看见了一个杂糅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灵异世界。

  “不要再提那个装神弄鬼会念咒语的家伙,自从他来到小镇,我们大家就没有安顿过,”我爷爷对唐娜大声说道,“我敢肯定,就是他念咒语把自己的断指变成一只*的蜻蜓,然后带出了小镇的。现在,他又要到我们小镇来了。你看见那些红色的蜻蜓了吗?那就是他念的咒语画的符咒。”

  “我看见了,但它们并不是红色的,”唐娜缓缓说道,“就是我们平常看见的那种蜻蜓。”

  可是,我爷爷固执己见,甚至认为郭德而的魔咒已经在唐娜身上起了作用。刹那间,他的眼睛变得红肿起来,似乎快要迸出眼眶了。

  “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他正在来我们小镇的路上,”我爷爷大声吼道,“你已经中邪了。整个小镇很快都要中邪了,除我之外,无人能够幸免。”

  他的情绪暴躁不安,让唐娜非常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我爷爷的模样有这样恐怖。特别是那双红肿的眼睛,简直就是他裸露的心脏在胸腔外面胡乱跳动。

  “喔,是红色的,我看见了,那些蜻蜓是红色的,”唐娜重新蒙上了红色布条,好言好语地安慰这个神志不清的老人。

  我爷爷渐渐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唐娜一张一合的嘴唇。他越来越容易从嘴唇细微的颤动中读懂那些无声的话语,如同轻易就呼吸到从唐娜的唇齿间流淌出来的清新气息。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要是你把布条摘下来,看到的蜻蜓也是红颜色的吗?”爷爷问。

  “当然也是红色的,”唐娜说着就摘下了红色布条,望着那双红肿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它们本来就是红色的。”

  也许这是唐娜一生中仅有的一次谎言。显然,面对这个怪病缠身、日渐衰弱的老人,她这样做,也许是因为爱情,因为恐惧,因为屈从,但更多的是对生命无常的悲悯。

  “你嘴唇也是红色的,只是比蜻蜓的颜色稍微淡了一点,”爷爷用手指触摸了一下唐娜的嘴唇,“我要送给你一支蓝色的口红。你抹蓝色的要更漂亮一些。”

  唐娜搀扶着胡言乱语的爷爷走出了花园。她回头望了望盘旋着神秘蜻蜓的花园,暗自庆幸没有在里面碰见阿古和那个割掉自己左耳的疯仆人。假如我爷爷碰见了那两个家伙,整个花园一定会变成开满鲜花的疯人院。

  其实,人们一直心照不宣,认定那两个疯疯癫癫的家伙是上苍随地屙的大便,虽然臭烘烘的,却肥沃了整个阴郁的花园,甚至让死气沉沉的老宅和小镇,也充满了情趣和生机。

(1)
一夜很快过去了。第二天早上,我爷爷睁开眼睛,就看见窗户上立了一只红色蜻蜓,一动不动地呆着,仿佛是郭德而从另一个时空映射过来的那截血腥断指的剪影。

  霎那间,我爷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莫名的恐惧让他身体微微颤抖。他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枪,对准蜻蜓开了几枪。枪响之后,窗户上留下了一个弹孔,蜻蜓早已不见了踪影。唐娜惊慌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那只还在冒烟的手枪。

  “我打死了一只蜻蜓。其实那是郭德而派来的间谍,”爷爷回头对不知所措的唐娜说道。

  “我还以为又发生政变了呢,”唐娜嗅到他嘴里散发出来的口臭,与房间里弥漫着硝烟味道一模一样。

  “郭德而是一场瘟疫,比十次政变还要厉害,”我爷爷吹了吹枪口,若无其事地说道,“瘟疫是一次大屠杀。政变只是一场小手术,顶多算一起谋杀。你多睡一会儿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爷爷坚信蜻蜓被一枪命中,精准得连半点尸骸也没有留下。他慢慢走过去,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弹孔。

  他不禁想到那张做成了座便器的椅子,那个留在椅子上面的弹孔,以及那些令人伤感的政变。

  如果说我父亲第一次囚禁爷爷是对亲情的谋杀,那么第二次绝对是一场摧毁他整个生命和灵魂的瘟疫。

  这时候,几个部下提着手枪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我爷爷悠闲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说道:“我打中了一只蜻蜓,一只非常特别的蜻蜓。既然你们来了,就帮我找找看吧。说不定还能找到一对残缺的翅膀呢。”

  果然,几个部下就在窗户周围寻找那只蜻蜓的遗骸。其实,他们也不清楚我爷爷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说的实话。

  部下们早已习惯把我爷爷说的每句话,甚至每个字都奉若神旨,即便是一句随口蹦出的俏皮话也被当成至高无上的命令无条件地执行。就算事后我爷爷笑着说那些话只是一个玩笑,他们也不会心生半点怨言,反而受宠若惊,就当是接受了一次关乎自己命运和前途的忠诚考验。 

  我爷爷转身走到床边,把手枪放回到枕头底下。这种谨小慎微的习惯,是几十年戎马生涯养成的,已经融入了骨髓,让他多次化险为夷。

  每个夜晚,让头部紧贴压在柔软枕头下的手枪,他才能安然入梦,仿佛头枕的是温暖、香艳且修长的大腿,而非钢铁铸造的冰冷无情的玩意儿。

  可是让他觉得好笑的是,自己接连两次在睡梦中被心爱的儿子软禁起来,甚至连伸手摸枪的机会也没有。

  唐娜静静地躺在床上,笑吟吟地望着他,似乎己经习惯这个疯疯颠颠的老头表演的一幕幕闹剧。或许唐娜是唯一从我爷爷滑稽荒唐的举止里看到悲凉和无奈的人。她总是平静地看着我爷爷象小孩子那样胡闹,喜怒不行于色,至多偶尔嫣然一笑,其实,大多数时候她心里挤满的都是酸楚。

  “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我从来没见过你用这把手枪干过一件正事,”唐娜漫不经心地说道,“就见你今天打了一只蜻蜓,打着没有都很难说,哼,放在枕头底下纯粹是个摆设。”

  也许我爷爷没有听见那句善意的嘲讽。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尊丝绸般光滑的娇躯。唐娜的身体在床上随意蜷缩的曲线,酷似顽童在墙壁上胡乱涂抹的手枪图案。

  即使娶了唐娜,我爷爷枕枪而眠的习性也没有丝毫改变。相反,又不知不觉养成了每晚要有唐娜相伴才能入睡的习惯。他常常这样自嘲,与唐娜结婚之后,床上就多了一只手枪。

  “现在,我要有两只手枪陪着才能睡个好觉。一只压在枕头底下,另一只藏在被窝里,”记得小时候爷爷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虽说那时我一点也不理解他的意思,却像记住一个临摹过的笔画繁杂含义晦涩的古字那样,把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在爷爷眼里唐娜也是一只手枪,一只藏在他生命深处的手枪,默默守护着他另外一种生命:渴望爱情的孤独灵魂。

  此刻,我爷爷神思恍惚地吻了吻唐娜,然后折回身去走了几步,打算关上窗户。他感觉自己快要变成被唐娜融化的糖果,皱巴巴的皮肤已经裹不住香气四溢的欲望。

  “报告镇长先生,我们没有找到那只蜻蜓,”一个部属站在窗外向他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用高亢而沙哑的声音喊道。

  我爷爷吓了一跳,似乎早已忘记这些人正在不折不扣地执行自己片刻之前下过的那道荒唐命令。他很不高兴这种关头还有人来打扰他。要是换个时候,他保准会精神抖擞地还以一个标准的军礼。

  “也许没有打着,让它飞走了,”他低声咕哝了一句,“你们再到别的地方找找看吧。对了,找不着,别来见我。”

  说完,他轻轻关上了窗户,不再理会窗外那几个不知趣的傻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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