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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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实你出去吧。”见路璇一坐定，秦家老爷便下了逐客令。
“父亲，路小姐是我带来的……”夏实看看路璇，脸上竟露出了不舍的表情。
“我让你出去。”秦老爷的音调猛的升了起来，夏实显然还无法对抗父亲的威严，恋恋不舍的又看了路璇一眼，只得退了出去。
见夏实退了出去，秦老爷的脸色开始舒缓了起来，脸上密布的皱纹也逐渐变得松弛，向面孔的周围散去。
“我已经听春梅说了，路小姐是城里S法制报社的大记者。我们这里虽然是乡下，S法制报上路记者的大作我还是常常看到的。”
路璇的脸微微一红，道，“哪里，村长说笑了。”
秦老爷却好像早有准备，面带笑容的说，“不知道路小姐此次来我们村里有什么采访计划？”
如果直接把采访失踪案的目的说出来，秦村长恐怕便不会那么配合，毕竟对于一个村子来说，出现这样莫名其妙的命案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路璇略顿了一下，还是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措辞。
“越城区政府的领导找到了我们社长，说秦村长的青冥村这几年人均GDP的增长都是我市的首位，还把旅游和传统农业产业结合很好，应该作为榜样好好宣传。我们报社是市里的直属单位，所以希望我们能做一个大型的专题，详细介绍一下青冥村这几年来的发展历程和风土人情……正好我没有采访任务，领导就派了我来。”
秦老爷点了点头，“原来区领导对我们这样重视，青冥村这两年经济形势的确比较好……嗯，还是上面的政策好。路小姐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一定全力协助您全力做好这次采访工作，对我们的村子，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嘛。”
“谢谢秦村长了。”路璇嘴里说着，心里却想这个村长果然不简单，自己的一番场面话，他竟然对答的天衣无缝。
“哪儿的话，路小姐如果有对村子还有什么想了解的，不妨可以现在问我。”
路璇抬起头，面前的老人正坐在两三米开外的太师椅里，一副稳如泰山的表情。她的脑筋转了一下，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她决定单刀直入。
“来之前我和搭档曾经稍微研究了一下青冥村的这几年的经济发展状况，知道村子里的支柱产业制药，村长可否简单介绍一下？”
秦老爷点点头，开口道，“根据县志记载，我们村始建于唐代贞观年间，背靠青冥山的原始森林。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有上山采药再制作成中药外卖的传统，因此村子里制作的中药向来是很有名的，这几年我们又和大的制药厂签订了供货合同，采药产业进入和规模化经营，至于旅游……这本来并不是我们的本意，山里人的生活简简单单，多少还是不愿意外人来打扰的。”
“您是说有许多人来这里旅游是您意料之外？”
秦老爷的嘴角微微一偏，乌黑的眼珠转了一下，“路小姐既然来之前已经调查过我们村，应该知道青冥村之所以会变得这么出名，是因为什么原因吧。”
给他这么一说，路璇只好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青冥村传说是最靠近黄泉的地方，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单单最近几十年在这里失踪的人就不在少数，来调查的记者，警察也是一批又一批，也有谣传说是村子里的人干的，我们山里人生活安静单纯，怎么有城里人那么阴险。路小姐是大报社的记者，想必不会也是为了这些事情来的吧。”
路璇惊出一声冷汗，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来意。
“哪里，我只是想简单的了解一下青冥村的基本情况。”
秦老爷冷笑了一声，仿佛是看穿了她似的，“村子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我们这毕竟是荒郊野岭，同外边接触的少，各种各样的传闻也多。小姐既然来了，就不要随便听信什么传言，制药的事情可以写，旅游的传闻就不要写太多了，我们山里人喜欢安静的生活，还请小姐理解。”
路璇忙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秦老爷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路小姐还没有吃过午饭吧，不知山里的菜是否合口味，如果不嫌弃的话，今天就在我这里吃好了。”
见路璇面露难色，秦老爷又补了一句，“吃过午饭，我让春梅领小姐在宅子里转转。我们家里的村志里保存着许多关于村子发展的详细资料，想必会对小姐的采访有所帮助。”
路璇疑惑的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秦老爷缩在椅子里虽然身材矮小，站起来却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8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路璇谢过了秦家的款待，独自朝村东边的旅店走着。春梅因为要看店早就回去了，她一个人则在秦家的大书房里泡了大半个下午，得到了许多有用的资料。
“僵尸村。”这是青冥村的又一个别称。
秦家最厚的一本村志里记载，唐代贞观年间战乱过后，曾有许多战败的军人逃进了山中。好心的村民们收留了落魄的军人，供他们吃喝，并让他们在村子里定居了下来。可没过不久村民们就发现，这些军人除了会打仗以外一无是处，他们不干活，还欺凌村里的女孩们。愤怒的村民们趁着夜黑风高偷偷的潜入了这些军人的屋子里，把他们全都杀了，合埋在村外的一处乱坟岗上，并用他们的头颅向官府换取了赎金。
村民们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有想到不多久神的惩罚就来临了。先是有人在村子里发现了会自己走动的尸体，紧接着又不断的有村民神秘失踪，很快的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恐慌里。他们赶到了埋葬军人合葬墓，竟然惊讶的发现所有的墓穴都被打开，棺材里边全都空空如也。
于是一个恐怖的流言开始在村子里流传，被村民们无辜杀死的军人化身成了僵尸，从墓地里爬了出来，是要对村民们进行报复。恐惧的村民们组织了巡逻队在村子里找了好久，却再也没有发现僵尸的痕迹，只是不断的有人看到，已经失踪的村民们也加入了僵尸的队列，夜晚，他们会出来游荡，袭击孤身一人在外走动的村民……
村民们害怕极了，集体出资在坟地上建下了一座庙，用来供奉被害军人的亡魂，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出现僵尸的传言在一天天减少，最后逐渐的消失了……
青冥村，也就从此变成了最接近黄泉的地方。
路璇合上厚厚的村志，脑海里却满是数不清的疑惑。这个故事写的断断续续，既没有说清楚出现僵尸的原因是什么，也没有讲明为什么村子会就此成了最接近黄泉的地方。整个故事编的相当成问题。她漂亮的眉毛微皱了一下，把村志扔到了一边，僵尸的传说，失踪的游客，这个村子看来还有太多让人不明白的地方等待着她去解答。
秦家的热情却令她意想不到，记录下了重要的资料，秦老爷坚决留她下来吃了晚饭，她看了看外面瓢泼一样的大雨，也就答应了。
吃过晚饭后，雨停了下来，她也要回到旅馆去，那里有村里唯一的一部电话，她要联系一下搭档常年，把今天下午了解到的信息告诉他。
刚踏出秦家的家门，面对那看上去漆黑一片的山道，她犹豫了起来，来时遇见僵尸的一幕似乎还令她心有余悸。
“我送你过去吧。”
说话的人是秦家的长子夏实，路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了，一个人踏上了孤零零的道路，雨后的天空中闪烁着银色的月亮，把地面照的相当亮堂，这样的天气，应该不会再遇见僵尸了罢。
她在山路间穿行。
又起雾了，区区折折的道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吞没了所有窥探它的目光。
路璇开始后悔了，也许她不该拒绝夏实送她回去的建议，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尽管在曾经在山路里走了一天都没有害怕，昨天看见的那个僵尸却改变了她的想法。
毕竟这里不是一般的村子，从村志上的记录上看，这个荒野中封闭的山村比她想象的诡异的多。
风吹了起来，飕飕的冷风直直的灌进了她单薄的衣服里。她不由自主的加快的脚步，快一点走完这几百米的路程，回到旅馆里给常年打电话，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
也许是走的太快了，她的右脚忽然踩空，身子又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到。她费了极大力气才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勉强站定。
雾渐渐散开了一些。
她的目光被周围景色给吸引了过去，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林，泥泞道路上到处是碎裂的石头，森林里阴风阵阵，足可以吞啮掉所有光线。
周围的这样的环境令她觉得相当熟悉。她慢慢的把脚从水坑里拔了出来，这是一个浅浅的泥坑，原本用来铺地的石头都已经坏光了，稍不注意踩下去就是一身湿。
她记起来了，这里是她早上路过时差点儿摔倒的泥坑。
她的眼睛朝泥坑边上望去，眼前赫然地面出现了一对浅浅的印痕。一对泥泞的脚印就在她刚刚踩过的不远处，脚印的痕迹未干，似乎还相当新鲜。
路璇的心跳了一下，那并不是她的脚印，她的脚印刚刚踩在了水里。
她顺着脚印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双，又一双，无数个脚印排成长而弯曲的曲线，缓缓的往远方延伸。脚印一深一潜，踩下脚印的人似乎每走上一步都要付出相当大的力气。
雾又散了一些，弯弯曲曲的脚印每隔几米便有一个，渐渐消失在了茂密而阴郁的树林里。她这才发现，原来在她走的路边有一条极不明显的分岔，似乎很少有人出没，路的周围都长满了杂草，一直延伸进树林的深处。
透过树林的缝隙望去，则是她早晨看见的那隐约可见的白房子，一片雾气缭绕之下，更加显得神秘而诡异起来。
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走过这片地面的肯定是一个人，如果脚印的方向没有错，她应该是走进了对面的那座白房子里。
路璇咬了咬牙，顺着脚印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阵狂奔，路璇站在了白房子的门口。
这是一座小庙，庙小甚至看起来有些单薄，两面围墙延伸开不过十来米远，出入的门也只有一个人大小，与其说这里是一座庙，不如说是建在平野上的一个小小房间。
让路璇认出它是一座庙的是挂在门上的一块黑匾。刷的一片素白的墙壁下，这一张涂的漆黑的匾额显得相当显眼，路璇睁大了眼睛，借着熹微的月光勉强看清了匾上的字。
“怨念祠。”
真是一个十分令人不舒服的名字。
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这座看上去像是一座庙的屋子，里边会隐藏着一些什么？
她不再试着去猜这几个字的寒意，一阵阴风吹过，看上去紧密的门竟然被吹的左摇右摆——或许它根本就没有关上。
如果是用作供奉祖先的祠，里边一般是没有人的。何况从外边看去，里边至多也就是一间屋子大小。路璇看了看天空的星光仍旧很亮堂，大着胆子把门推开了一边，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片空旷的小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显然很久也没有人清理过了，院子对面则是一个不算宽敞的大堂，一尊泥塑的神像矗立在一排墓栅栏后面，零落的石凳石桌则散落在大堂里的各个角落。
“果然没有人……”路璇自言自语的道，慢慢的靠近了神像。终于看清楚了它的面孔。
她长吸了一口气，这里供奉的既不是常见的关公或者财神，而是《月女伺妖图》中的八手恶魔！
神像漆成了黑色，八只手上各提着一把沾血的尖刀。它的嘴几乎裂成了两半，长长的舌头吐出身体足有数米远，舌头上面则是一尊小一点的婴儿像，仿佛随时都要被吞进肚子。恶魔的有八只眼，头上长满犄角，常常的耳朵不像是人类，却仿佛是动物进化而来。
路璇惊讶的看着这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雕像，脑子里却是无数的疑惑，这座庙到底是用来坐什么的？为什么供奉的竟然是图画中传说的恶魔，莫非这就是青冥村信奉的神明？
她从腰间掏出了手机，拍借着闪光灯拍下了一副照片，她本能的觉得，这座神像一定同她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这张照片以后一定会派上大用场。
泥泞的脚印在大堂边就消失了。路璇踱着步子又在大堂上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在两人多高的雕像下还隐藏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小门。
除此之外大堂上再没有其他的出口，脚印既然是在堂前消失的，就一定是从这里穿了过去。
路璇没有任何犹豫，记者的本能让她对这扇门后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门后。
一个几乎是全封闭的小房间里，几盏昏黄的烛火跳动着，刺激着每一个来客的神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