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天墉纪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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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店效率很高,不一会两坛烧刀子就上来了。牛肉自然也上来了,不过我当没见到,而是把酒坛往陵越跟前一方,那些杯杯盏盏的一律靠边,把自己面前的酒揭了,妄想和陵越碰“坛”:“来,大师兄。没尝过醉的滋味,今日试试又如何?嗯,不醉不归!”
陵越没有动作,只平静地看着我。我咧嘴一笑,正准备自己开喝,没想到他忽然干脆地将酒封揭了,提着酒坛就碰上来,“不醉不归!”接着仰头便喝。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充分理解了一个事实:喝酒原来也是要敦促的……然后别开脸,提着坛子也开喝。两颗眼泪落进坛子里,谁也没看见。
至于这酒的味道么……嗯,像白酒兑水。
陵越显然是没有喝过酒的,一口下去就脸通红,偏偏还不自量力,喝得又快又急,总的来说就是四个字:不醉才怪。
而我,嘿嘿,在今天喝酒之前,我还真不知道我有千杯不醉的体质……两人都是一坛酒下肚,我完好无损,陵越已经趴在酒桌上混沌不清了。
第一次看见醉了的陵越,我有点想笑,但嘴角刚扯起来一点,就听到他低喃一声:“师弟……”
——僵住了。
我抬头看看外边渐渐昏黑的天,再看看已然倒在桌上不断喊着苏苏的陵越,忽然想起半句话:转头空。
这大概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像陵越,若不是现在喝醉了,不然这伤指不定要在心里埋藏多久。许多美好的东西会遗忘,痛苦也会。等岁月的长河流过,再回首看今日的伤,不知道又会做何种表情……
而我呢?
我认真地盯着陵越看了好一会,最后自认倒霉地起身去付账:“真是的,大师兄,我的存款已经很少了啊……”然后半背半扶,拖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往客栈挪。
还有,顺便,趁着他现在只记得苏苏,我很认真地望着前面空阔的街道认真地对他说:“虽然师尊说还有三年,但凤花台一事不解决,始终不安心。所以,大师兄……陵越,去找凤花台之前,我告诉自己,有三件事要做。”
陵越步子还算配合,却没有回答,还是低喃:“师弟……师弟……”
“第一件,至少在去之前,要见我最后的血亲一面……”我笑着晃晃脑袋,原来这酒是后劲,“但是,姑姑已经不在了。嗯,第一件事没做成。第二件,是要报答师尊。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报答师尊,呃……这第二件事还得想想……至于第三件,第三件……”
我抿紧嘴唇,想我去找凤花台都不怕,难道这还怕了么。于是心一狠,深吸一口气,说:“嗯,虽然我们都是清修弟子,虽然你是下任掌门,虽然你淡泊寡欲,虽然你端正严明……”我的眼眶大概又红了,“……我喜欢你呢,陵越。……就是这件事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是这么想的,”于是干笑,“虽然是在这种时候,啊哈哈哈……”
话音未落,陵越的身子却突地一僵,于是我也僵了。喂喂……不会,不会刚巧这个时候醒了吧……
自然是不会的。
陵越身子一僵,只是因为——他要吐了。他喉间一阵作响,然后身子一偏,“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清水。
我刚松了口气,又哀叹了一声,认命地扶住他。可是他雷声大雨点小,只吐了这么一口,还是清水,就没了下文。我耐心地扶着他在路边等了半晌,久久不见动静,于是再次哀叹一声,仍旧将他挂在肩上,朝客栈走去。
没办法,谁叫是我自己把他拉过来喝酒呢?
然而第二天,陵越就对我没有好脸色。
是是是,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拉你去喝酒的,呃……可这也发生了,没法回头不是。我跟在他身后望天耸耸肩,反正三年后我就不在了,或许更早,去找凤花台后就不在了,那现在还管这些做什么,哈!
总而言之,就是说:破罐子破摔了。
陵越转过身,对我说:“走,回天墉。”
前一刻还在不在意的我,在陵越视线扫过来的那一刻立马换做谄媚的脸,一叠声答:“是是是,这就回,这就回。”
陵越没理我,一转头,又走了。
我跟在他后面无可奈何,只想把自己的手腕送上去。
大大大——大师兄,我御剑还是不行啊,真不行,拜托你了拜托你了啊……
到了天墉之后,陵越竟然还是送我回了凝丹台,然后说了一句“进去吧”,就转身走了。
我在他身后笑一笑,然后郑重其事地鞠躬。
这些事……这许许多多,真是多谢了。陵越大师兄。
然后转身进了凝丹台,直接进了丹室,师尊却竟然不在。我对着那尊炼着沁止丹的紫铜鼎发了好一阵呆,身后忽然传来秉予师兄的声音:“芙目么?”
“啊,秉予师兄……”
秉予师兄微微一笑:“寻长老么?”
“是……”
“长老去了君山。”
“……!”
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秉予师兄奇怪地看我一眼,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无意识地摇头,第一反应是去找陵越。虽说我自己可以御剑,但是一口气到君山是不能的,最多也就像之前到天山的路程。再加上之后都是陵越带着我,我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果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可刚迈出一步,又猛地想起来现在陵越还在生气呢,而且……我私心里不希望陵越去君山……
“芙目?”
“不……我没事。”我定定神,问,“秉予师兄,你知道陵隐师兄在哪里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章过渡
之四
之四
陵隐带着我赶往君山的路上,我终于想起了上次他是如何带我回的天墉。
说简单也简单,那日他出现后,凤花台眼睛一瞪,非常诡异地脱口而出:“黄显?!”
陵隐走到我身旁,瞧着她愣了一愣:“什么黄显……我叫陵隐。”然后他转头对我说,“你果然在这里啊,芙目。凝丹长老叫我来找你。”
之前腾起来的怒火一瞬间熄了下去,我呆呆地跟着重复一遍:“师尊叫你来找我?”
“是啊,”陵隐非常欢乐地掏出某个东西,右手抓了抓后脑勺,“还有,长老叫我把这个带给你。”
我伸手接过,发现是颗珠子。如果把它比作地球的话,就是个正圆的地球,然后在某两条截面垂直的经线的位置凸起两道长条,上边刻着不认识的文字。而如果从南极点或者北极点看去,那两条文字宛如某种封印,禁锢着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凤花台已经反应过来,盯着我手上的珠子陡然喊道:“涵善!是你!是你!!”她一边凄厉地尖叫着,一边迅速化成五彩的凤凰,双翅拍打着,眨眼便飞走了。
我站在地下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有种极为可怕的错觉:这怎么看着像是落荒而逃啊……
不要怀疑,就是这样。
不过再这之后我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因为苍清丸很乖地完成了任务,开始发挥它的副作用……
而现在,站在陵隐的剑上,我现在再回想之前的事,自然不会错过重点。把一直没碰的珠子掏出来(也得亏我没碰才带着),我问陵隐:“这是什么?”
陵隐看了看,想了想,说:“我没怎么听清楚,那时候长老是自言自语来着……说什么石室,欠债之类的。”
我听得目瞪口呆。
别……别告诉我,我手里的珠子……就是囚禁了凤花台十年的石室……
然而综合那天凤花台的表现,我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有可能。她怕成那样,那时候的尖叫我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发抖……也再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她那样害怕了。只是,如果这是真的,那桂三十娘是真的狠毒了。这样的地方,想也不会多宽容。这次如果在君山遇到了凤花台,如果她说要杀我报仇,那我……
而且,为什么师尊会有这颗珠子?
最重要的是,师尊……您现在去君山做什么?!
师尊白我一眼:“曲灵水取少了,我自然是来去曲灵水的啊。”
——好不容易在君山乱窜了很久,还多亏了陵隐了追踪术找到师尊之后,他给我的回答是如此喜感。
我怀疑地看着他:“那凤竹呢?”
师尊晃晃手里的竹筒:“这里呐。”
我瞪着看了半晌,最终憋出三个字:“……我不信。”
师尊索性背过身去,面对着曲灵水:“不信便罢。你是师尊还是我是师尊,我为何一定要你相信。”
陵隐在我旁边傻呵呵地笑了笑,让我有种朝他喊“靖哥哥”的冲动——话说你刚出场的时候还是挺灵活一小伙,现在咋变这样了呢?
师尊又冲我摆摆手:“行啦,辛苦你们一趟。你们这就回去吧。”
我看着师尊的背影,银色的曲灵水和师尊显得无比的协调。我顿了顿,低声说:“师尊,既然我和陵隐都在……您能不能说说,桂三十娘和凤花台,还有黄显……到底是怎么回事?”
陵隐一顿,“诶”了一声。我用手肘捅他一下,低声道:“别说话。”
他很配合地“哦”了一声。
师尊的背影微微一僵,却道:“……你先回去。”
“师尊!”
“……”师尊似乎是笑了,“傻丫头,你既然不想把他牵扯进来,现在又何必多问?要知道若是没有他……这根本就不成一场恩怨啊。”
我咬咬嘴唇,无法再说。陵隐看我一眼,大约是怜悯。
师尊又说:“你回去吧。什么时候你和他一起来找为师了,为师再说与你听。不过只怕到那时,你已经不需要我来说了……”
——“我在这里。”
耳边忽然传来陵越的声音。
那一刻的心情我无法说明,只是背脊一紧,关节像是被冻结了,机械地回头——
“大师兄……?”
陵越看我一眼,走过来,朝师尊行礼:“拜见凝丹长老。”
师尊一愣,然后低声说了一句:“你这小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这一套……”
陵越直起身,道:“凝丹长老,弟子陵越便在这里,还烦请长老告知……那一场恩怨,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尊摇摇头,叹了口气:“现在,只怕也用不得我……”
“……弟子不明。”
“你既到了君山,她如何会不来?她来了……你又何须我再来告诉你们?”
陵越一愣:“……凤花台?”
师尊点头:“自是。还有这个傻丫头……”他朝我看过来,“大约是不想牵扯你进来,也怕那……因此想自己一人前来。我既是她师尊,又知晓了她的想法……便想先来会会凤花台,却忘了她不一定在此……”
我明白师尊的意思。是,我不想让陵越牵扯进来,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凤花台和陵越,不,应该说柳归舜之间,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而那个“夺我所爱”……说不定不是黄显,而是……
况且,我没有告诉他裂魂一事。然而来找凤花台,也有询问这件事的意思,陵越自然不在场为好。
至于师尊,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我师尊,而很有可能更是因为他在前世那乱七八糟的关系里也插了一脚,才会产生先来君山的想法……
现在陵越在这里,陵隐也在这里,可是我却不想再问前世的事了。一问,势必要说到裂魂,而陵越……我摇摇头,对师尊说:“师尊,弟子这便回天墉城……弟子不问了。”
之前明明是师尊不愿意告诉,现在我不问了,师尊居然生气了。他眼睛一瞪:“现在陵越来了,你就不敢问了?你究竟要退缩到几时?一步步都接近了,这最后一步,你不敢走了么?!”
“师尊……”
师尊气得袖子一甩,我一瞬间以为他要冲上来揍我,没想到他老人家身子一背,又留了个背影给我。
“呃……”我看看陵越,又看看陵隐,不知如何是好,“大师兄,陵隐师兄,你们看……”
陵隐耸耸肩,陵越却瞥过来一眼,问道:“为何我来了,你便不问了?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么?”
“呃,这个……”
陵隐站到我身前,挡住陵越逼人的视线:“大师兄,如果芙目不想问,那就别问了吧。咱们先回天墉,再做计量也可。”
陵越摇头:“一味退缩并不能解决问题。芙目,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早与晚,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不同当然大了!”我一抹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就是不能让陵越知道裂魂的事,“我现在不想问就不想问,和大师兄你没有半分干系。大师兄想问自去问师尊啊,恕我不奉陪了——陵隐,咱们走。”
这个时候的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陵越知道。反正我三年之后就没了,在那之前说